李明秋在黄河岸边完成了大烟交割,把所得银元给疙瘩和姜秉公平分,然后也不停留,直接回到凤栖自己家内。
李明秋回到家里屁股还没有坐稳,刘子房军长随后跟进。满香给二人泡茶,刘子房军长对满香说:“亲家母,我跟亲家有要事商议,你先回避一下。”
满香略感吃惊,刘军长跟李明秋商量事还从来没有要求满香回避。满香先想到了儿子李怀仁,该不是儿子那里出现了什么问题?
刘军长看满香不走,进一步解释:“亲家母放心,不是咱们俩家之间的问题。”
满香还是有点不放心,叮咛道:“明秋做事冒失,有什么得罪还望担待。”
刘军长苦笑:“我说过了,不关乎咱们之间的事情。”
满香犹豫着出屋,刘军长亲自走到门口,把屋门打开朝外看了一下,然后把门关紧,这才坐在李明秋对面,说话也不拐弯:“亲家,出了一点小事。那个晴雯说她想生一个孩子,我想这不是什么大事,因此上请你那个侄女女婿到屋子里为晴雯看病。也不知道是谁的过错,现在追究那些已经无用。哨兵现两个人搂在一起亲嘴……年轻人,谁都有几天荒唐时期,那个小中医我已经放回去了,相信那小中医也不会把这件尴尬的事情告诉任何人。问题的关键是,怎样处置晴雯?不是刘某喜新厌旧,手下那些军人们表面上对你唯唯诺诺,实际上都在看你的笑话。那个女人继续留在身边对刘某来说是一种耻辱,刘某想……”
李明秋先是震惊,继而沉默,久久不语。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再现了二十年前生在凤栖城里的那一场风月命案,历史不可以复制,但是却惊人地相似。郭麻子的小妾山芍药跟警卫员邢小蛮混在一起,郭麻子在举枪击毙邢小蛮的最后时刻起了恻隐之心,邢小蛮逃得一条活路,可怜那山芍药却死于非命,被一扇门版抬到和尚壕里喂狗……李明秋这一辈子已经杀人够多,再处死一个妓女犹如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实际上弄死晴雯根本不需要李明秋动手,李明秋肚子里有的是主意。可是这阵子不知道怎么搞的,李明秋感觉到寒心,刘子房的手里已经死了两个女人,弄死晴雯以后,刘子房肯定不会甘心,下一个倒霉鬼是谁?
刘子房看李明秋久久不语,突然间感觉到他找李明秋是一个失策,一个堂堂的军长竟然没有办法处置一个女人,最直接的办法是把晴雯哄到长安想办法弄死塞进炼尸炉里焚尸灭迹!刘子房说得诚恳:“今天,刘某其所以把这件事告诉你,刘某始终认为李大哥是刘某的知音!撇过亲戚关系不谈,李大哥的人品让刘某敬佩。算了,刘某也不想再给李大哥为难,刘某想办法把这件事情摆顺。”刘军长说完站起来想走。
李明秋再不说话就有点不合情理。李明秋开言道:“亲家,你先坐下。感谢兄弟把李某当作你的知音。李某斗胆问一句,那个什么晴雯现在哪里?”
刘子房叹一口气:“事情生以后我再没有回家,也没有对晴雯采取任何措施,晴雯现在还住在我家。”
李明秋击掌:“这就对了,不要让任何人现你们之间有什么隔阂,亲家你该干啥照旧干啥,至于回不回家是你自己的事,即使不回家也不能让晴雯产生错觉。慢慢来,不要让这件事在凤栖掀起轩然大波。因为二十年前——”
看得出刘子房有点感激:“二十年前的那起风月命案子房已经听说。感谢亲家提醒,这件事不能重蹈覆辙,必须做得干净,不留任何把柄!”
刘子房一边说一边把军帽拿起来戴在头上,习惯性地整了整衣领,然后身体挺得笔直,走出了李明秋家的屋子,李明秋把亲家一只送到巷口。
回到自己屋子李明秋瘫坐在椅子上,头上渗出了汗珠。他不是关心晴雯的命运,死十个晴雯都跟李明秋没有关系,李明秋为侄女女婿郭全中捏一把汗,小伙子到阎王殿门口走了一遭!李明秋不相信郭全中跟晴雯有什么苟且之事,那个女人比全中大许多,如果此事成真,肯定是那个骚狐狸看见小伙子按捺不住……满香进屋,看见明秋脸色惨白,吃惊地问道:“明秋,究竟生了什么事情?”
李明秋显得有气无力:“我一时半会给你无法说清,你先把叔叔喊来,这件事事不宜迟。”
满香到隔壁院子喊来了叔叔,叔叔还是一副老不正经的样子:“明秋,我看文秀快生了,保证是个小子!”
李明秋看叔叔可怜,任何时候都乐呵呵地满不在乎。李明秋缓了一口气,尽量说得平稳:“叔,全中遇到一点小麻烦,你去把郭麻子给我喊来。”
铁算盘这一生干了几件赢人事,最得意的杰作就是给李娟找了一个好女婿,小伙子天资聪颖,从不惹麻烦,堪称模范丈夫。铁算盘没有在意,心想全中能遇到什么问题?!他还是乐颠颠地来到郭麻子家里,想不到郭全中也在那里。
郭全中第一次把郭麻子叫“大”(爹),而且叫得响亮,没有含糊:“大,全中管束不住自己,亲了刘子房的小妾。整个过程都是我主动、我愿意,那个女人躲避不及,掀翻了桌子,你带我到刘军长那里,让刘军长把我抓起来,要杀要剐我一个人顶着,跟他的小妾没有关系。”
郭麻子不可能埋怨郭全中半句,郭麻子甚至有点感动,儿子终于把他叫大,郭麻子从儿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踪影。正在这时铁算盘进来了,郭全中说了些什么老家伙没有听清,铁算盘进屋就说:“贤侄,明秋让你过他那边坐坐。”
郭麻子带着儿子郭全中跟着铁算盘来到李明秋家里,铁算盘从几个人的对话中终于弄清楚了事实的原委。老家伙不但不生气反而有点开心:“全中,你个碎驴日的,出息了。竟敢调戏军长的爱妾。不过这种事情不稀罕,戏上演过,世上有过。既然刘子房放你回来,就没事了,刘子房不会割一条驴尾巴栽到自己的尻子(屁股)上,咱们该干啥还照旧干啥。这件事不能让李娟知道,李娟知道了不把你的耳朵拧下来才怪!”
李明秋却说得更深一层:“事已至此咱们只说晒毡不说尿床,埋怨没用。人言可畏,刘子房迫于舆论的压力,打算把晴雯除却……人在失去理智的前提下什么事情都可能干出。刘子房这个人有时候也做出一些你意想不到的举动,咱们还是有备无患,让全中出外先躲一段时间。”
岂料郭全中却把脖子一梗,显出一种好汉做事好汉当的勇气:“我那里都不去!让大(爹)把我带到刘军长那里,就说我主动,让刘军长把我抓起来,跟那个女人没有关系!”
李明秋生平第一次感到理屈词穷,他看看郭麻子,看看叔叔,三个老人面面相觑,难以驾驭郭全中这个初生的牛犊。
郭麻子叫一声:“儿呀!”未曾开言淌下一串泪珠,“你今天终于非常响亮地叫了我一声大!大愿意为儿顶罪,大愿意替儿去死!听你明秋大伯的话,先躲起来,让大替你去磕头、去求情、去斡旋!等这件事全部平息了,我娃你再出来。”
几个人正在屋子说话突然听到一声沉闷的枪响,李明秋感觉到有点不同寻常。他让大家先不要出屋,他自己到街上看一看端详。
李明秋刚走出巷口迎面碰见了邢小蛮,邢小蛮一见李明秋的面张口就说:“姐夫,不好了,刘军长的爱妾晴雯开枪自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