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李明秋所言,那些老兵们没有什么立场,谁势力大就投奔到谁的麾下,这阵子他们看郭麻子死而复活,又有那么强硬的后台,又纷纷站出来向郭麻子献殷勤,称呼郭麻子为:“团长”。郭麻子对这些老兵们本身没有什么芥蒂,他至今还是刘军长大营里的一名“副参谋长”,只是那副参谋长没有什么意义,郭麻子知道自己的份量。郭麻子对那些老兵们说:“郭某早已经不是你们的什么‘团长’,你们跟上我混不出什么名堂,还是跟******抱成一团,在郭宇村开拓你们自己的天下”。
可是那些老兵们就是不走,站在场院里看杨九娃和郭麻子收购大烟。只见老班长肩膀上背着一条沉重的褡裢,棒槌带着两个孩子跟在老班长后边。那棒槌自从招赘老班长进屋以后,关门谢客,一心一意跟老班长耕耘岁月,老班长也守着那幢独家小院,刻意跟老兵们保持距离,再不去跟老兵们鬼混,更不去参与赌博,老兵们渐渐地已经把老班长淡忘,只是偶尔路过老班长家门口,站在栅栏门外打一声招呼。
老班长把褡裢放在桌子前边,郭麻子走上前把褡裢解开,伸手在老班长的肩膀上拍了一下,问候道:“老班长,我看你过得比我还沾(相当于舒服)”。
“凑合”。老班长抬头看了郭麻子一眼,“咱这些人胸无大志,随遇而安,白天有处吃、夜间有处睡,足矣”。
郭麻子长叹一声:“知足常乐,这才是做人的根本,老班长,我真羡慕你”。郭麻子的这几句话绝非恭维,而是自内心的表白。那些围观的老兵们无地自容,因为他们初来郭宇村那阵子,大多数老兵根本就看不上棒槌,这个棒槌被无数男人过手,**窟窿大得能吆进去一头牛,可是老班长就是不嫌,跟棒槌过得有滋有味。
两个老土匪把那褡裢用抬杠抬起,疙瘩负责过秤,秤高秤低都要问一声:“掌柜的,看秤”!
老班长不看秤看人,对疙瘩说:“逮住”。言下之意他对过秤满意。过完秤算账,白花花的银元装了半褡裢,两个老土匪帮助老班长把褡裢背上肩,老班长刚走了几步,栽倒在地上,引来一阵哈哈大笑。老班长站起来一边拍土一边嘟囔:“这银元比那烟土还沉”。
棒槌找来另外一条褡裢,把那些银元一分两半,一半两个孩子抬着,一半老班长背着,棒槌跟在后边屁股一扭一扭地往回走,让人看着嫉羡。
大烟在当年属于软黄金,村里人明白这个道理。人有时就是这么下贱,前一个时期骡驹子死了,村里人还为这么多的大烟找不到销路而愁,现如今杨九娃大张旗鼓地前来收购大烟,村里人又产生了一种惜售心理,好像你给的钱越多他们越不卖,感觉中那些烟土还能涨价,杨九娃一连收了几天,反正家家都卖了那么一些,但不是很多,杨九娃急的冒火,大声嚷道:“你们再不卖我就去抢”!
郭宇村的山路上,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开始时三三两两的行人,有人背着褡裢,有人赶着毛驴,他们打听到郭宇村收购大烟,大家都带着少量的烟土,主要是来看个端详,这样一传十十传百,附近村子里前来郭宇村交售大烟的人逐渐增多,这一点杨九娃郭麻子没有想到,感觉中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你有钱,在那里开秤收购大烟都有人前来交售。
郭宇村的夜晚显得祥和而宁静,场院里盘着锅灶,大锅上架着蒸笼,笋白的蒸馍,喷香的猪肉粉条豆腐随便吃,客人什么时候来了都能吃饱喝足。突然寂静的夜空传来了女人的哭声,这种哭声已经很长时候没有听见,郭宇村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伤疤,重新洗牌,几乎家家过得有声有色,睡在暗夜里大放悲声?
哭声一路走来,在场院内凑热闹的人这才看见,原来是水上漂,这个可怜的女人,又遭受了谁的欺负?女人们虽然人人都有那么一段见不得人的肮脏事,但是见了水上漂仍然显得不齿。男人们则挤眉弄眼,相互间嗤笑,对水上漂投来耐人寻味的一瞥。那水上漂谁都不看,径直走到疙瘩面前,对疙瘩哭诉:“半桶跑了,用一条骡子驮走了几乎所有的家当”。
那是一桩奇案,想起来不可思议,那水上漂对半桶,可谓仁至义尽,女人没有什么更高的要求,只希望找一个男人为她遮风挡雨。半桶自从进了水上漂的家门以后,经常拿着钱去赌,水上漂忍着让着,反正在一起过活,只要晚上有人做伴就行。
水芹的丈夫原来就是郭麻子手下的一个营长,东渡黄河没有回来,原来跟豺狗子在一起鬼混,差点送了性命。后来卷起全部家当,来到郭宇村嫁给财神,那财神名义上叫个财神,实际上穷得一无所有,顺便用柴草搭建一间茅屋,两个人便住了进去。孩子已大,不愿意跟水芹同屋,每天晚上睡在老兵们的大炕上,听老兵讲那些不堪入耳的艳遇。
开始时水芹的日子还过得平稳,反正有吃有喝就行。可是时间一久思想上就起了反差,感觉中郭宇村的女人个个都比水芹过得强。那个女人歪心思蛮多,她看半桶跟水上漂貌合神离,于是就打起了半桶的主意,都是些旷男怨女,一拍即合,财神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是半路夫妻,谁也把那些破事不在意。
那一天水上漂卖了大烟,豆瓜爹吃粮不管事,只知道逗孙子玩,半桶帮助水上漂把银元抬回家,看院子外边的栅栏门上露出半颗脑袋。半桶知道那是谁,找个理由出了院门,看见水芹紧走几步迎上去,两个人钻进村子旁边的树林子里。
那是一场一拍即合的阴谋,两个人聚在一起商议,那水芹纵容半桶劫一些银钱从郭宇村逃走,没有什么理由,只是见财起异。半桶虽然对水上漂还有那么一点不舍,但是经不起水芹的蛊惑。那些银元就在地上放着,水上漂对半桶根本就没有防备,一家人吃了晚饭,豆瓜爹带着孙子去睡,那半桶也不去赌博,脱光衣服在炕上跟水上漂干起了那种破事,可能是由于心里有事,下边的棒棒子软不塌塌地塞不进去,水上漂也不在意,说了声:“明天再弄”。转过身睡去。
突然间水上漂气短心慌,感觉到钻心地疼,她奋力睁开眼,看见一张女人扭曲的脸,那女人用一根绳索狠劲地勒住水上漂的脖子,看样子想把水上漂置于死地。水上漂来不及吭一声,即刻昏了过去。
水上漂醒来时觉自己还活着,地上的那一褡裢银元不见了,也不见了半桶。有关半桶跟水芹的苟且之事水上漂早都觉,可是她不介意,本身她自己也不怎么干净,只要大家平安相处就行。水上漂根本想不到半桶竟然伙同水芹谋财害命!她坐起来,呜呜地哭,一边哭一边想,目前唯一能帮助她的只有疙瘩,于是穿好衣服,哭哭啼啼地朝场院走来。
场院内还有几个看热闹的老兵,大家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只见疙瘩跃身上马,出了村子,直奔黄河岸边而去。
疙瘩猜测得没错,那半桶和水芹不可能去其他什么地方,他们要么东渡黄河在山西那边藏匿,要么回撇撇沟度日,黄龙山方圆几百里,只要钻进密林之中,寻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可是两个狗男女怎么也想不到疙瘩会这么快就追来,还在土路上慢慢地走着。只见疙瘩大吼一声,两人回头一看,立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逃跑已不可能,两个狗男女抱着头跪在路边,乞求疙瘩饶命。
疙瘩哀叹一声,对半桶说:“回去吧,水上漂是个好女人”。他不想把两人怎么样,只是感觉水上漂可怜。只要水上漂有人照看,心里也觉安然。可是那水芹瞅疙瘩不注意,竟然抱住了疙瘩的双腿,半桶也是从风口浪尖上走过来之人,临死前不挣扎几下还算男人?!他趁水芹抱住疙瘩双腿之机,把枪取下来朝疙瘩瞄准。说时迟那时快,疙瘩一个扫堂腿,把水芹踢出老远,紧接着掏出手枪,一个回头望月,半桶的脑瓜盖被打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