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稽查队进驻凤栖绝不是空穴来风,不过稽查队主要任务不是稽查烟土,而是这一段时期以来大量的武器弹药通过南北通道运往延安,充实、壮大八路军的队伍。抗日民族统一阵线成立一年多,蒋委员长就开始变脸,严令胡宗南对陕甘宁边区实行封锁,斩断八路军补充给养的地下通道。
稽查队直接归长安指挥,沿路设卡,如若现走私违禁物资就地正法,绝不姑息!表面上看起来南北的交通没有中断,但是沿途的驿站赶脚的骡马大队却明显地减少了。
李明秋不由得暗暗叫苦,这杨九娃做事从来不计后果,竟然将大量的烟土藏匿在李明秋家中,况且这些烟土邢小蛮清楚,假如邢小蛮邀功请赏……李明秋脊背冒汗了,后果不堪设想!
楞木从靖边返回凤栖,李明秋见到楞木的第一句话就问:“兄弟,那张特殊通行证在身边没有”?
楞木显得满不在意:“在甘泉游老板请咱喝了一顿酒,咱就把那特殊通行证送给了游老板,游老板还直夸李兄讲义气够朋友”……
李明秋不等楞木把话说完,立马嚷道:“兄弟呀,我说你真糊涂,特殊通行证岂能随便送人”!
楞木嘟囔道:“一张烂纸纸何必那么大惊小怪”。
李明秋知道,对楞木说话犹如对牛弹琴,楞木根本就不理解那一张“烂纸纸”有多么重要!李明秋强咽苦果,自认倒霉。关键的问题是见了亲家刘副军长怎么交待?
李明秋简直叫糊涂油蒙了心!他不缺钱花,儿子又给他争气,放下老太爷不当,却自找苦吃,贩运什么大烟和武器!这下倒好,假如事情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李明秋苦笑:“贤弟,你让老兄背上了黑锅,等于给老兄的脖子上套了一道绳索”。
楞木诧异,他俩相处十几年,从来没有红过脸,看来那张纸非同一般,不然的话李明秋绝对不会给楞木难堪。他想了想,对李明秋说:“要不然我上一趟甘泉,把那张纸给咱要回来”。
李明秋哀叹一声:“算了吧,这阵子游掌柜肯定不在甘泉,即使找到了游掌柜,那张特别通行证人家也不会还给你,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咱俩共同去找刘副军长,你就说你将那张纸丢掉了,千万不要说送了八路军”。
楞木说:“去就去,见刘副军长有什么可怕?李兄你就说楞木把那张纸纸弄丢了,要杀要剐楞木一人承当”。
两个人一同来到刘副军长办公室,想不到邢小蛮也在那里,邢小蛮见到李明秋投过来意味深长的一笑,让李明秋感觉脊背凉。刘副军长满脸严肃,爬在桌子上不停地写着什么,见了李明秋也不打招呼,李明秋主动搭讪:“刘副军长,楞木把那张特别通行证弄丢了”。
刘副军长摆摆手,示意邢小蛮先出去。邢小蛮出屋以后刘副军长突然对李明秋说:“明天早晨天亮以前稽查队决定突击检查你家,我也不想知道你家里藏匿了什么东西,我冒着风险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你一定理解我的苦衷。赶快回家去吧,千万不能让稽查队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刘副军长也没有再提那张特殊通行证之事,到让楞木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李明秋大哥小题大做,其实人家刘副军长并不在意。可是李明秋却明显地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向他袭来,把他压得喘不过气。刘副军长关键时刻向李明秋透露这个消息也承担了极大的风险,他不愿意看见李明秋出现任何差错,因为那样以来刘副军长也要受到牵连。
两个人一同回到李明秋家里,李明秋顺势把大门关紧,楞木看李明秋脸色惨白,有点不解其意,问道:“李兄,你怎么了?我怎么看你脸色不对”。
李明秋这才说:“杨九娃做事向来不计后果,把山寨上的烟土运下山来存放在我的家里,这件事邢小蛮知晓,我估计是邢小蛮向稽查队告的密”。
楞木这才感觉问题严重:“哎呀呀李兄咱们去年赶脚时沿路基本上不怎么检查,这一次一过界子河(红区白区分界线)那些检查站好像全部换了人,非要把骡马驮子上驮的食盐全部卸下来详细检查一遍才放行,我看这风声不对,这次南下长安最好不要带烟土,一旦检查出来麻烦可就大了”。
李明秋坐下来想了半天,确实想不到好的办法应对,那些烟土数量巨大,其他地方根本没有办法藏匿。
正在这时满香慌慌张张进屋,说:“不好了,稽查队已经将咱们的院子包围,我看屋顶上都站着人”!
大凡黑道上的人都有一种处事不惊的定力,听到满香的话李明秋反而冷静了许多,他吩咐楞木任何时候都不要先动手,因为他们两个人根本斗不过荷枪实弹的士兵,两个人同时走出院子,大门关着,李明秋看见屋顶上的士兵朝他俩瞄准,他哈哈笑着,走上前打开大门,站在大门外的士兵一拥而进,领头的竟然是邢小蛮!
邢小蛮对李明秋抱拳:“对不起了李大哥,你手下的赶脚队伍里有人出卖了你。邢某公务在身,如有得罪,还望海涵”。
李明秋骂道:“有些人既想当****又要立牌坊,别在李某面前充好人”!
邢小蛮还李明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迈过头朝马厩那边看看,看见马厩里有两匹马正在吃草。
应当说那些稽查队对李明秋还算客气,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过来拍拍李明秋的肩膀,说:“我们知道你跟刘副军长的关系,放心吧除过违禁物资,其他的我们不会动你一分一文”。
李明秋嘿嘿一声冷笑:“肚子没冷病,不怕喝凉水。不过咱们有言在先,如果查不出来,你们要给李某一个说法”。
军官两手一摊:“有人把你告下了,我们也是在履行公务”。
李明秋一只手朝前一伸,说声:“请便”。
那些稽查队开始一幢屋子一幢屋子的检查,表面上看起来非常详细,实际上漫不经心。除过检查出来两只手枪,其他一无所获。特别是邢小蛮,亲自带着稽查队进入马厩检查,李明秋看起来目无表情,实际上手心已经出汗,停一会儿邢小蛮从马厩里出来,骂了一句粗话:“怂都没有”!
这个邢小蛮让人琢磨不透,看来还是邢小蛮暗中保护李明秋不出问题,如果邢小蛮有意告密,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带领稽查队前来检查。李明秋紧绷的神经开始松弛,在他人生的关键时刻又躲过了一劫。
停一会儿检查完毕,稽查队领头的军官对李明秋说:“这两支手枪我们先带走,请示上级以后可能要还给你,富户人家有枪的人很多,这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李明秋还想飙,被邢小蛮使眼色制止,一伙人从李家宅院退出,满香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楞木可能也看出了一些蹊跷:“李大哥,我看邢小蛮不像是坏人”。
李明秋沉思着问楞木:“究竟谁向稽查队告密”?
楞木回答:“纸里包不住火,这件事很快就会弄明白”。
眼看着天色已晚,李明秋说:“家里乱糟糟,咱们干脆去外边饭馆吃饭,吃完饭兄弟今晚上就不用休息了,连夜赶回山寨,跟杨九娃商议,赶快把这些烟土转移”。
表面上楞木是个粗人,实际上粗中有细,他思考了半天,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这些烟土暂时不动为好,转移出城目标太大,况且稽查队已经检查过了,再不会检查第二次,存放在李兄这里可能最保险”。
李明秋一想也是,可是这么多的烟土存放在他的家里总有些心悬,他有些沮丧地说:“这些日子以来我睡觉都不安稳”。
楞木安慰李明秋:“即使转移也要等过了这一段时间以后,我想局势不可能这样一直紧张下去”。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来到葛有亮的羊肉泡馍馆,刚在桌子边坐下,葛有信从内屋里出来,招招手让两人进入后院内屋,屋子内一盘小炕,炕上放一张炕桌,葛有亮说:“两位仁兄请上炕,一会儿游掌柜就来了”。
楞木跟李明秋对视了一下,这阵子风声正紧,游掌柜来凤栖干啥?不管怎么说折腾了一天,这阵子肚子正饿,先吃了饭再说。李明秋脱了鞋坐在炕上,张嘴说道:“来两碗羊肉,切一盘羊杂碎,再来几个烧饼,不要煮馍”。
“好徕——”。葛有信答应一声,转身出屋,刚把羊肉端上桌子,一个戴草帽的人进屋,那人长一脸胡须,到让李明秋和楞木吃了一惊,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大胡子人。戴草帽人把草帽摘下,用手从脸上一抹,那一脸胡须全部掉下来了,大家定眼一看,原来是游掌柜化了妆。
游掌柜在炕沿边坐下,也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说明来意:“目前看来转运军用物资走官路已经不可能了,沿路盘查很紧,可是抗日前线急需枪支弹药,所以我想麻烦李掌柜给咱们组织一支人力脚夫,就像前几年一样,走小路穿山越岭,把军用物资运往陕北”。
李明秋摇头:“我这颗脑袋值钱,再也不跟你们卖命”
游掌柜笑笑:“咱们交往不是一年两年,我们深知李大哥的为人,其实这样做一举两得,李掌柜也可以把自己的货物靠人力运往长安”。
李明秋直言:“我们贩运的是食盐,不怕沿路检查”。
游掌柜并不说破,只是从衣服兜里把那张特殊通行证掏出来,双手递给李明秋:“这东西现在路上用途不大了,完璧归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