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办法还真可以,郭大靖也想到过,建虏看来也不傻,对于打仗还是挺机灵的。
当然,郭大靖也从没把敌人当成傻子,每次行动都力争做到周密细致。只有重视敌人,才能战胜敌人,在战略上的藐视,则是另一回事。
“敌人抛掷石块,也与攻城时扔下滚木擂石差不多,有楯车,再多用盾牌,弓箭手也派人持盾防护,也未必不能攻破..”
“集中力量从中间突破,敌人的两翼似乎很强,有弓箭和火枪”
建虏也会集思广益,萨尔纳和图尔乐赞扬过后,其他军官也纷纷提出建议,多是根据今天的攻山情况作出的调整。
这边商讨得热烈,建虏的信心又提升起来。却不知道在外面,有人正在搞着破坏,将使他们所有的应变化为泡影。
月亮又躲进了云层,郭大靖的身影在粮车旁闪现,把一袋袋粮食搬起,然后诡异地消失。
他已经干了半天,在运粮车下或匍匐或猫腰地行进,悄悄地割开绳子,将一袋一袋的粮食收入空间。
因为车上都有盖粮的席子虚遮着,不走近或掀开,并不容易被发现。
这就是他要独自行动的原因,绝不能让外人知道他最大的秘密。而且,粮食也是他日后发展的重要物资,能多捞一些,基础便牢固一分。
指望朝廷是不现实,也不可能的。不管是小木匠,还是崇祯,都不是能够拔乱反正、中兴大明的皇帝。
而现在,和他预想的基本一样,集中了粮车的晒谷场只有寥寥几个守卫,且只在外围游动,防卫松懈。
这很正常,周围都住着自己的同伴和袍泽,进出村的路口防卫森严,这里哪会有什么情况?粮食又不会长翅膀飞了,要防的只是失火的意外而已。
什么叫灯下黑,什么叫越危险的地方才越安全。混进去不容易,可进去后你就是混入沙滩的一粒砂。
在惨淡的月光再次笼罩下来时,郭大靖已经钻入了大车的底下。将近两百斤一袋的粮食,他已经搬走了一百多袋,膀臂有些酸痛,需要歇一歇,缓一缓。
搬起粮食收入空间,郭大靖已经越来越熟练,并不需要抬起多高,有时候躺着手脚并用地挪动起来一点,就能够完成。
对于郭大靖,这些粮食就是资本,是长远发展的动力,是获得胜利的保障。这远比他刺杀几个建虏头目更有价值,尽管他现在有着机会。
吃掉了几块蜜饯,都是从林天佑那里买来,作为补充能量所用。尽管还有巧克力,但郭大靖却舍不得吃。
最好的休息和恢复,郭大靖发现就是意识沉入空间,使自己的身体进入类似睡眠的状态。
大概过了几刻钟,郭大靖睁开眼睛,观察了周围的情况,又开始了搬运术。
夜更深了,本就没几个守卫,戒备得就更加松懈。建虏或是缩着脖子在背风处打盹,或是无精打采地缓缓走动。
屯粮重地,严禁烟火,这是萨尔纳的严令。而月光忽明忽暗,更给郭大靖的行动增加了隐蔽和掩护。
郭大靖盯着月光的明暗闪替,干一会儿歇一会儿,又收了一百多袋粮食,只剩下外围的粮车,他才停下手,隐蔽起来,等待着离开的时机。
现在,除了外围粮车他没动,里面的粮车的席子下或是空空如也,或只剩下一两袋在撑着假象。
已是半夜时分,换岗的建虏晃晃地来了。等到原来的守卫转身离去,郭大靖悄然出现,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此地。
原来的守卫没注意,看到了也以为是走得慢的同伴;新到的则以为郭大靖是换岗回去休息的守卫。
就这么简单,连句满语都没机会说。但简单的背后却是对人心的揣测,对建虏的熟悉,以及胆大心细、从容自若的行动。
走在已经熟悉过的村子里,郭大靖直奔水井。走过一处房屋时,他还顺手拎起了外面的木桶,动作极其自然。
离着水井不太远,有两个建虏在晃悠着巡视。对于拎桶走来的郭大靖,他们只是瞅了一眼,便转开了目光。
郭大靖见不必动手,便和别的打水人一样,来到井台,把拴着绳子的桶扔进井里,抓着绳子晃了两下,才把水提上来,装进自己带来的水桶中,拎着转身而去。
也就在这自然的毫无可疑的动作中,大量的毒药已经被投进了井中,却是神不知鬼不觉。
明天早上,建虏便会用井水做饭,还会放心地饮用。等到他们察觉到异样儿,应该已经是在攻山的时候。
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郭大靖不能老指望着下毒。既然有机会,就狠狠地搞,也就没有吝啬,几乎把毒药全都用上,只留了一点。
已经是后半夜了,郭大靖拎着水慢慢地走在村里,决定尽量不动手,就这么悄然离去,让建虏毫无察觉地中毒,变成软脚虾。
村口的十几个建虏岗哨,警惕地注视着外面。远处是剃头人和民伕的营地,能听到里面叮咣的响声,正在打造明日所用的器械。
村内响起了急骤的马蹄声,岗哨回头看去,一骑正疾驰而来,手中高高举起了令牌。
岗哨们急忙闪开道路,放传令兵驰奔而过,直向远处的营地而去。
令牌是郭大靖有意收藏起来的,在刺杀硕讬的帐篷内,在攻破龙川的城内,基本上都是大同小异的样式。
外紧内松的防卫,这些建虏显然还不知道硕讬是怎么被潜入刺杀的。也难怪,知道些情况的,基本上都在龙川被消灭了。
郭大靖在接近剃头人营地时偏转了马头,从营地旁疾驰而过,上了大路,很快就远去无踪。
..
同样凄冷的月光,忽明忽暗地笼罩着山林,笼罩着原野,笼罩着分路疾行的几路人马。
陈继盛、李维鸾、张攀等将领率三千人马,由云从登陆,前来增援尚可喜、刘兴祚、郭大靖所部。
选择在云从沿海登陆,一来是海冰已融,离岸又近;其次则是能够避开龙川之敌,并策应毛文龙所率的主力攻打宣川和浦口。
在路上,陈继盛便接到了信使的通报,转向小铁山行进。刚刚又有信使赶来通报,请援军赶往龙王坨子,夹击宣川运粮之敌。
“还有五十多里,本将认为要改变行军路线。”询问过朝鲜义兵向导后,陈继盛召集众将,商议着接下来的行动。
扫视着众将,陈继盛继续说道:“按照信使的通报,也就是在今天。建虏应该先于我们赶到龙王坨子,与友军会合一处共同阻击,已经无法实现。”
李维鸾说道:“如果友军能够成功阻击,我军改走大路的话,是不是就能对建虏形成夹击?”
张攀沉吟了一下,说道:“末将相信郭大靖和尚将军,龙王坨子又是险要之地,坚守一天还是能够做到的。”
陈继盛微微颌首,说道:“尚将军和郭大靖也很有信心,信使的通报便是希望我们在大路择险而守,截断建虏退往宣川的后路。”
“但是”陈继盛话锋一转,说道:“为了稳妥起见,本将要派一千人马继续沿小路赶往龙王坨子,增援友军。主力则改走大路,在险要之地防御,截断建虏的退路。”
李维鸾点了点头,拱手道:“陈副帅这是稳妥用兵,两面都照顾到了,实为万全之策。”
张攀其实是有保留意见的,分兵固然稳妥,但也可能因为堵截的兵力不够,而达不到彻底截断建虏退路的目的。
可陈继盛已经做出了决定,更多的考虑是增援友军,使尚可喜、郭大靖所部不致落败,甚至有生命危险,他就也不好反对。
当然,张攀并不是不关心郭大靖等人,而是对郭大靖有了莫名的信任。信使的通报中,显示出了郭大靖的信心,在龙王坨子能够挡住建虏。
“末将愿率兵星夜赴援龙王坨子。”李维鸾拱手请缨。
对于郭大靖,李维鸾是钦佩的,和郭大靖的交谈中,他也知道郭大靖对于旅顺的看重,对于占据金州的热衷。
广鹿岛离旅顺很近,如果郭大靖能够驻守此地,日后旅顺受敌,或者占领金州,都需要郭大靖出兵出力。
所以,李维鸾愿意多帮帮郭大靖。至少,星夜赴援就是个人情,不管郭大靖是不是需要援军相助。
陈继盛痛快地点头应允,谁去增援都是一样,他现在考虑的是占据哪里,才能更好地阻击建虏。
按照信使的报告,郭大靖倒是给了两个参考地点,青龙山城和千家庄。这也曾经是他的备选,最后选在了龙王坨子。
除了龙王坨子的险要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是离得比较近,能先于建虏赶到,并有时间布置防御阵地。
陈继盛的思路也与郭大靖一样,选择了离得最近的千家庄作为阻击地。商议完毕后,部队兵分两路,各自行动。
一张前堵后截的大网张开,罩向押粮的建虏。事先谁也不会想到,本来是阻截的军事行动,却正在向聚歼发展。
而这场战斗的关键,现在已经变成了郭大靖下的毒药能起到多大作用。
两千建虏如果不能变成软脚虾,就算在兵力上两倍于敌,想要全部歼灭,也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旭日在东方的天际升了起来,山川、河流、树林、房屋,所有的景物都似乎被贯注了生机,在晨光中苏醒过来。
郭大靖听到脚步声,收起了瞭望的瞄准镜,从树后走出来,向着崔孝一露出了笑容。
村中的炊烟已经升起,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下毒基本成功。
郭大靖也取消了夜间袭扰的计划,让建虏毫无所觉,早晨多吃点多喝点,遥祝他们都有个好胃口!
“报信儿的已经回来了。”崔孝一说道:“尚将军让咱们放心,今天的防御更加严密,会让建虏继续死伤累累。”
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那咱们就安心去布置,给建虏再来点意外的惊喜。”
按照现在的制作速度,工匠加士兵的协作,一夜之间再增加十架抛石机是能够做到的。
现在,又增加了一种更加粗制滥造的小型抛石机,五六斤的石头,射程在百米左右,制造起来更容易更快速。
而百米的射程,再加上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势,也足以给建虏造成很大的麻烦。
要知道,一架抛石机只需要四五个人操作。而这四五个人并不擅长弓箭,勉强拿起来,也不能给建虏造成什么杀害。
抛石机的出现和应用,等于提高了守军的效率,增加了火力投射的密度。
毕竟,防御的面儿就那么宽,不能把所有人都摆上。而原来不能参战的,现在也成为了杀伤敌人的人员。
其实,抛石机更重要的作用,就是使东江军具备了与建虏弓箭抗衡的武器和力量。
建虏几乎人人擅射,这是从小练就的本事,是明军所无法比的。火铳的性能和威力,在当时也要落在弓箭的下风。
不得不承认,建虏既具有弓箭的远程攻击,又有近战肉搏的悍勇,屡战屡胜不是侥幸,确实在战力上胜过明军很多。
抛石机看似只能用于阵地防御,但郭大靖的想法却远不只此。
如果是战阵交锋,只要长矛刀盾等肉搏兵够坚韧,能够借助武钢之类的武器,顶住建虏的冲击,那阵后的抛石机就能够不断地轰击建虏。
不管建虏是骑兵,还是重甲步兵,都在抛石机的射程之内。
说白了,郭大靖对于与建虏野战,也有了自己粗略的思路。尽管还不够完善,还有些想当然,但也未必没有实现的可能。
这边,郭大靖带着崔孝一等人,潜近大路,布置陷阱、埋设地雷。
袭扰还是要拖延时间,让毒药发作,从而减轻龙王坨子守军的压力,并等待星夜赶来的援军。
同时,也是告诉建虏,袭击者就在附近。是全军一起去攻山,还是留兵守村,自己惦量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