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尔心中如遭雷击。
怎么会这样?
港口安排的雇工里,有好几个都是自己的手下,理应不会出什么岔子才对。如今大副找上门来,岂不是说货物根本还没离港!?
“现在……货还在船上?”
“不然能在哪里?”对方语气暴躁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把人叫过去?船占着泊位是要花钱的,而且后面还有其他船只等着进港,我可没办法一直等候下去!”
不光是搬运组……生产组和包装组的人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已不能用巧合来解释。
高尔咬得牙齿咯嘣响,“您先去厂房办公室坐一会儿,我这就去查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船只停靠超出的费用,由我们这边来出!”
最后这句话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在剜肉,可这也是唯一能留下船只的方法。航运船队和果酱厂是两个部门,对方并没有为百果园承担损失的义务。
“你最好赶紧。”波拉大副甩头走向工厂。
“你们都给我过来!”高尔立刻朝监工吼道,“拿上家伙,我们去棚户区瞧瞧,那帮杂碎是不是还活着!”
六百多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失踪。
这里面必定有人在捣鬼!
而且偏偏挑在新一批迷醉果到港的日子动手,绝对是早有预谋。
他想得很清楚,这次面对挑事者,一定不能再鞭打开除了事了。他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敢让老板蒙受损失的家伙,究竟会有怎样可悲的下场!
等一行人赶到棚户区,眼前的景象令高尔心头一震。
他万万没料到,雇工并未像猫捉老鼠那样躲着他,而是站在棚屋外,仿佛故意等待他现身一般。
这么做的也不是一两人,而是上百个!
面对黑压压的人群,监工们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手中的棍棒也悄悄收到了身旁。
高尔则勃然大怒,什么时候这帮渣滓竟敢公然对抗工厂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他上前大吼道,“一个个站在这儿,莫非是想造反不成!立刻给我滚去上工,不然这个月的薪酬你们一个子也别想要!”
人群泛起了一阵骚动。
显然这种威胁对雇工依旧有效。
可惜位于最前排的人无疑是反抗的中坚分子,他们并肩而立,宛若一堵城墙,将后方的骚动压制下来。
“为了那点糊口钱,大家累死累活,却还要时刻遭受你们的克扣和毒打,凭什么我们要继续卖力?”
“如果不是工厂无故拖欠工钱,拉斯他们绝不至于靠迷醉果充饥,这错本就是你们的!”
“说得好,工厂不承认错误,我们不会复工!”
“不认错,不复工!”
“不认错,不复工!”
一开始只有一两个人声,但很快这句话就成了整齐划一的口号。上百人的呼声几乎如潮水一般,瞬间就掩盖了高尔的怒骂。
这简直是预想中最坏的情况。
该死,这帮人怎么像一夜之间换了性子一样?
高尔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过去他们别说面对自己了,就算在监工面前,那也是见了猫的老鼠,只有瑟瑟抖的份。
可现在……他们却敢对自己大呼小叫!
瞧瞧这帮蠢货的模样,连衣服都没几个完好的,一个个蓬头垢面、又黑又瘦,放到街边他连正眼都不会瞧上一眼。
到底谁给了他们这样的胆子!
“老大……情况不妙啊……”一名监工低声道,“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我们才十几个人,恐怕压不住这帮家伙。”
“你怕什么,一群乌合之众而已!”高尔呵斥道——即使在稳定军心,也是在为自己壮胆,“听我口号,一起冲过去打散他们。这群人也就最前排的几个闹得欢,把他们抓起来,剩下的人自然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毫无疑问,这是他管理上的疏忽导致的反抗,必须由他亲自来解决,一旦传到大哥和老板那里,性质就变得截然不同了。
反抗者固然会被严加惩处,可他也逃不过一罚。
“把你们的看家本事都拿出来,谁能擒住一人,我赏他十枚银瑟拉,上不封顶!”高尔拔出腰间的佩刀——他相信寒光四射的刀锋能让这帮家伙明白自己在和谁对抗。“动手!”
高尔率先扑向人群。
对方也如他预料的那般向四周散开。
但那不是逃窜,而是在为后面的人让开位置——
高尔赫然现,抗议雇工之中居然也有全副武装者,他们有的拿着木棍,有的举着烧锅,身上还穿着许多层衣服,正是为近身搏击而准备!
为的两人他再熟悉不过。
不是摩摩拉和犄角又是谁?
高尔身子往边上一靠,霎时就让身后的监工冲到了最前方。
“喝!”犄角一声低吼,将手中足有大腿粗的树干劈头砸下!监工朝被捆绑起来的工人甩甩鞭子还行,哪里和他们平等较量过,慌乱之下只能摆出防守姿势,举起责罚棒格挡。
这一反应可谓先机尽失。
树干呼的拍在铁棒上,连棒带人一起砸了个结实!
半兽就算不会施展术法,光凭力气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监工惨叫一声,当即被砸倒在地上,不禁铁棒脱手,胳膊也脱离了固定位置。
摩摩拉此刻跟着“杀入”监工队伍之中。
她以前被处罚责打时从未还过手,这回还是第一次用拳脚跟百果园对抗。
经过昨天黎一整晚的战前训练,她现自己居然意外的灵活,监工的动作看上去毫无威胁,一进一退都在自己的掌控中。而她挥出去的拳头,对方根本避无可避,只要脸部挨上一下,基本就得躺倒。
被黎按在地上反复摩擦的信心,又从这群监工身上找了回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诞令摩摩拉不禁哑然失笑。
就是这样的家伙,却能骑在大伙身上耀武扬威,反观工友无论被怎么对待,都没人敢站出来说一声不,难道不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么?
敌人固然强大,可真正让他们寸步难行的,是被囚禁的意志。
也许他们最终会失败,但至少这一刻,她只觉得心中无比的畅快。
——那道无形的枷锁,已无法再困住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