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獠已伏诛!”
习不为洪亮的声音穿过重重水雾传向四周,震得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不待纪兰珺等人靠来,习不为反手一甩,犹似丢死猪一般将手中焦黑的尸体甩向空旷的内环区域,并于半空一掌将之震成了碎块,整个完全是在泄愤的架势。
“此獠欺我爱女,死有余辜!”
习不为掸了掸手,很是豪迈的笑着,身子淌水继续凑向习幽梦所在。
不经意的一个扫视,捕捉到习幽梦此刻呆滞失神的模样,不由眉头一皱。
作为习幽梦最亲近的存在,近乎一眼,习不为便察觉到了自己宝贝女儿此刻的反常。
尽管习幽梦戴着面具,但作为父亲,他还是从女儿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难言的伤感情绪,尤其是那双眼睛,在这一刻似都变得没有以前水润了,黯然得让人说不出的心疼。
习不为可以感受得到,自己女儿此刻定是不开心到了极点,且这份不开心同以往爱吃的点心馊了,亲近的同门死了等情形都似乎有些不同。
容不得细细考量。
岸边穿着赤袍的散修恭维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习阁主这是因祸得福,伤势全好了?”
其旁另一名男子恭维附和:“哪止伤势,就习阁主方才那雄浑的气势来看,怕实力也恢复到了曾经巅峰的时候,甚至犹有过之,想来要不了多久,便能再次跻身回天榜之列了。”
习不为迎合着大笑了几声,放声道出早已备好的说辞:“此番还真是因祸得福了,那邪修本想拿老夫来抵御中央区域的阴阳威势,以成就他的邪异魔功,却不曾想反遭魔功反噬,一身实力倾覆,他那磅礴精纯柔和的阴阳二气外溢下,反而是助我得以恢复了伤势,并有了成功逃离开那片区域的底气,此刻回想属实惊险至极啊!险些个就栽了。那邪獠最终落得个被烈火吞噬的下场,也算是恶有恶报。”
习幽梦怔怔看着自己父亲朗声阔论,心中莫名泛起一抹疑虑。
她同样非常了解熟悉自己这位父亲的为人秉性,往常根本不会说那么多的话,除非是心虚欲盖弥彰的时候!
就比如儿时偷吃了她的点心,还不肯承认的时候!那喋喋不休的说辞,都能从饮食扯到她将来出嫁、生老病死上头去,几个小时都可以不带停歇的那种。
念及此,习幽梦心中的难受伤感陡然止住不少,暗觉其中定有着很多猫腻在。
“恭喜习阁主,”流火观众人围聚靠来,为首的一名长老恭敬询问道:“不知习阁主可否告知这灵焱湖中央区域阴阳之势威压几何?里头可存有什么灵花异草之类?”
习不为笑道:“那鬼地方除了更为狂暴混乱的阴阳二气可什么也没有,如果有,那也早就被那邪修给破坏了,说来也是奇怪,那邪修闯至中央区域后,确实有过怪异举动,像是破开了那里头的封禁,汲取到了一股精纯的阴阳气息,也正是因那股磅礴精纯的气息,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承受不住下遭到了反噬,而老夫却反过头来承蒙他作为媒介缓冲,恰好勉强得以承受了下来,适才恢复了伤势不说,实力也隐隐有着几分增长。”
习幽梦静静立在不远,见自己父亲又是一长串的话语脱口,心中不由更为确信下来。
正常情景下,她相信以父亲的性子断不会解释那么多。
此举明显有意在将众人的注意力往着邪修身份以外的地方引去。
流火观长老听后眼中泛起丝丝希冀,“也不知此般机缘中央区域还存不存在。”
“别想了,”身旁同门劝说:“就算还存着精纯的阴阳二气,以我们的实力,也绝没可能得到的,没见那邪修如此强悍,都落得了那般尸骨无存的下场。”
随着流火观众人识相的走远,回归正常修炼,四周凑热闹的散修也都纷纷散了开去。
习不为回到岸边,很是自然的迎着纪兰珺的招呼靠向卫道盟所在队伍。
不待纪兰珺开口进一步询问有关邪修的种种。
习不为环顾间率先问道:“先前叫嚷的那小子呢?”
话语虽然和善,但眼中却噙着一抹冷意。
柳沉舟先前那番话语若是真的也就罢了,证实为假下,无疑是在抹黑他女儿的名声,他自当不会坐视不管。
纪兰珺脸上泛起浓浓歉意,自责道:“柳沉舟那几个不长眼的东西已经被我驱逐了,此前正是因为听信了这些人的关系,险些害了幽梦。”
“都过去了,别再提了,”习幽梦凑上前打断二人的对话,而后将习不为往一侧拉了拉,“阿爹,你实话和我说,他……真如你所说那般死了吗?”
“那还有假?”习不为目光坚定的强调了一遍:“你没瞧见那小子的尸体都给老爹轰成了渣滓?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见习幽梦明显透着狐疑。
习不为调侃道:“我说闺女,为父怎么觉得你对那邪修小子不一般啊?”
“才没有!我只是觉得他多少救过我,有些不忍罢了,”习幽梦急忙否定,声音很是坚定,只是话语中透着的那份慌张却怎么也逃不过习不为的眼睛。
习不为的心一下沉了几分。
纪兰珺远远听着,适时打趣的调侃了一句:“当然不一般啦,那邪修可坏得很,先后骗了我与幽梦都给他献了曲柔舞来着。”
话落,目光直直看向习不为,盯着他的反应。
纪兰珺虽然很高兴看到陆风横死,但后知后觉间,心中也存着一丝违和猫腻感。
就邪心索命之阵最后缓势撤去的情景来看,不像是身死道消下的反应,更像是人为刻意所致,在模仿着消亡散阵的感觉。
习不为乍听此话下,脸色顿时铁青下来,怒目瞪向习幽梦,“她说得都是真的?那小子真逼着你们给他献那种舞蹈?”
“他没有……”习幽梦下意识回应,只是迎着父亲严肃愤怒的目光,怎么也不敢说谎,最终怯怯的道了一句:“他没有逼……逼我们。”
这一幕彻底让习不为的心沉了下去。
纪兰珺窘着脸附和:“逼确实没逼,可的确引我们献舞来着。”
“他娘的!”习不为气得直掳袖子,恶狠狠的啐骂:“老夫非剐了那小子……”
纪兰珺惊道:“习阁主?此话是何意?那小子还没死?”
习不为脸色一僵,强行平静下来,喝道:“老夫的意思是将他那些个肉块残尸打捞起来,再剐上个几百刀出气!”
纪兰珺不再开口,但心中那抹疑虑更浓了无数。
自习不为愤怒下本能的反应来看,她虽然不想接受,但理智告诉着她,当更倾向于陆风尚且还活着的事实。
习不为他……扯谎了!
习幽梦原本有些难堪窘促的脸色,得见父亲如此模样下,顿时会意是遭了纪兰珺的试探,心中不由一喜,俨然也是有了答案。
当下迎合着说道:“阿爹说得没错,就这么让他死实在太便宜他了,我还没报被他抱了一路的仇呢。”
“什么?”习不为惊怒得两鬓花白头发都险些竖起来,“你还被那小子给抱了!?还抱了一路?!”
一时间气得那叫一个牙痒痒,要早知这些,他决然不会遂了陆风的意,说什么也得扒下他一层皮来才行。
难怪总觉那时的陆风怪怪的,敢情不是自己多虑,而是真的存着心虚!
“是呢~女儿清白都受损了,”习幽梦故作委屈,楚楚可怜道:“阿爹,他跑哪去了啊?我们一起去抓他回来好不好?”
“他……”习不为下意识扫了眼灵焱湖上白雾茫茫的对岸,猛然间反应过来,怒道:“你们两个片娃子,联合着整这出来套我话?”
纪兰珺尴尬一笑,“习叔,我可没有喔,我说得可都是事实呢。”
习不为怒气冲冲的瞪向习幽梦。
“我也没有~”习幽梦顿时泄气,声音都弱了几分。
习不为定了定心神,回顾自己女儿一系列的反常反应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兀自扬起一抹狡黠,反客为主道:“既然你俩说得都是真的,那倒是简单了,若那小子真碎成那样还能苟活,那回头便将他逮来,正好与你们一道完婚得了,这天底下哪有占了姑娘家便宜不负责的道理。”
“爹,你胡说什么呢!”习幽梦脸一红,只觉心跳都蓦然快了几分。
“习叔~”纪兰珺满脸不自在,脑海中浮现迷雾谷的种种场景,脸颊蓦然涌上浓浓红晕,也不知是怒是羞,心绪再度变得异常复杂。
习不为慈态的瞪了纪兰珺一眼,“你也别想耍什么心眼逃脱,回头习叔就亲自上一趟卫道盟去,料想老纪那家伙听得自己宝贝女儿给人献了一曲柔舞,那脸色定十分的精彩。”
“不许!”纪兰珺明显慌了,懊恼不该随意试探习不为的,姜还是老的辣,她根本不是对手。
习不为将纪兰珺的表现看在眼里,脸上透出几分得意。
只是想着二女透露的诸般话语,想着自己女儿遭人占了便宜,还毁了名声,心中于陆风的那份气怒便怎么也难消下去;
暗自想着待回头要不要寻个机会偷摸着追过去狠狠揍后者一顿。
料想以自己长辈的身份,且还师出有名,就算实力有所不及,陆风理当也不敢还手。
只是待揍完后,又当如何?
习不为一时间有些迟疑不决,杀铁定是不能杀的,可若是就这般便宜了陆风,将自己女儿出嫁,他又多少有些不舍得。
习幽梦不敢再待在父亲身边,生怕后者又道出什么羞人的惊天语录来,伙同着纪兰珺一道入了灵焱湖之中,静心修炼感悟起阴阳之力。
……
与此同时。
陆风借着灵焱湖浓雾隐退身形后,一连拉开了十余里地,彻底断绝了被陈霜华之流感应到的可能。
是时候该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陆风虽说不确定君子朔会不会百分百来到这圣火冥渊之中,但却知道在这处域境空间内有着一座宝塔,名唤——‘焚魂圣火塔’,还有着一片存满威压的山岭名唤——‘圣骸峰’;
不管是圣火塔还是圣骸峰都蕴含着那个时代无数强者弥留下来的残魂之力。
若是君子朔真来了圣火冥渊,断不会错过这两处宝地。
考虑到君子朔切身状态,孱弱的身躯当扛不住圣骸峰的威压,理当最有可能会将目标放在圣火塔上。
这是陆风自一开始就盘算好的计划,加之焚魂圣火塔所处地界,距离那片远古战场偏差得并不远的关系,适才放出消息约战孙家等势力,想着待回头与君子朔拼杀时,顺手将这些过往旧怨仇敌一并解决了,免得留下什么后患。
陆风边盘算边朝着远处走去,倒也并不显着急,就过往开启所传出的消息来看,焚魂圣火塔自下而上每一层通道的打开都需要时间,饶是君子朔先一步到了,没个几天的功夫,也断闯不进圣火塔最高层区域。
而底下那几层所蕴含的灵魂残力,就现如今的君子朔实力而言,怕是很难满足。
是以,陆风就算回头来到了圣火塔地界,当也不会急于动手,会考虑借着圣火塔的开启消耗君子朔一部分实力。
在此期间,或可动些手段,先一步对付孙家那些人。
接连又行进一段距离后。
陆风突然察觉四周灵气隐隐似乎比此前更沉重了许多,隐隐多了一丝此前所不具有的肃穆金戈之气。
对于此般现象,陆风并没有太过惊讶,魂师吸收炼化天地灵气予以修炼,若是长年累月居于一方,本身对于周遭灵气便会无形中造成一定影响。
比如剑宗宗门所处,一经屹立几十载下来,宗内弟子没日没夜修炼下,定当会使得整片宗门区域的灵气都带着一丝轻灵和凌厉;反观刀宗、体宗之流,则会使得宗门区域内的灵气偏向沉重和霸道;
此般灵气的变化极其细微,于常人修炼基本不会存在什么影响,若不是陆风炼化极阴极阳二气后对于天地间气息洞察力变得更为敏锐,也很难如此清晰的察觉出灵气的那丁点异样。
陆风虽然猜到了前方不远大概率又存在着一处古宗门遗迹,但时隔那么多年,此间灵气依旧受到着影响,多少还是让他浮现几分在意。
此举,要么是因该势力于那个时代非常之鼎盛,宗内弟子数以千万计,适才能造就所影响的灵气环境多年不散;
要么就是该势力地处位置较为特殊,比如处于地底亦或是四面环山的深谷地形,宗内灵气可堪自成一方天地,故而能将那份影响弥留得如此久远。
陆风抬眸远望,因为是处于必经之路的缘故,并没有舍近求远的绕道而行,径直翻越前方的一座山岭后,来到了此间肃穆气息最为浓郁的地界。
而当瞧见前方景象时,让他不禁呆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