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廷珍得到了陈曲水和红姑一日之内拜望了静安寺胡同、猫儿胡同和槐树胡同的消息,心都凉了。
“照你这样么说,陈曲水和那个红姑还住在铺子里?”她问金嬷嬷,“而且他们去静安静寺胡同拜访的时候,窦大人甚至没有留他们吃顿午饭?”
“嗯!”金嬷嬷点头,“不仅如此,他们连七太太的面也没有见着。”
“怎么会这样?”魏廷珍的眉头紧紧地蹙在了一起。
曾被窦昭毫不留情地喝斥过的金嬷嬷心里却有些幸灾乐祸,自然是希望窦昭越倒霉越好。她眼珠子微转,低声对魏廷珍道:“不过,他们从窦阁老家出来的时候,倒是提了几盒点心,一副打叫huā子的样子。”
魏廷珍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想了想,去了济宁侯府。
田氏听得目瞪口呆,显然没想到窦昭在窦家的境地这样的艰难,半晌才嗫嚅道:“那有什么办法?不过是多双筷子吃饭罢了,就当是我多养了一个女儿的。”
魏廷珍不服气,道:“娘,您想过没有,王氏是继母,讨厌前头娘子所生的女儿,那是人之长情,倒也说得过去。可您看看,为了她的嫁妆,那个账房求了一家求两家,家家都是一副敷衍了事的样子,这可就不是简简单单不讨继母喜欢了,说不定那窦昭的人品都有问题。我们家廷瑜相貌堂堂,品行端良,爹和娘从小就请了先生在家里给他启蒙,告诉他做人的道理,稍大些了,又怕他和那些纨绔子弟搅和到一起,请了师傅告诉他射箭,不知道huā了多少心血。满京都的勋贵之家中像我们家廷瑜这样有几个?哪家的名门淑女配不得?凭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他可是我们捧在手里长大的!”
田氏听着哭了起来:“那你说怎么力?难怪还能退了不成?要怪你就怪我好了!要不是我多事跑去探望赵氏,也不会有这门亲事了……我原想,西窦人丁单 ó,窦昭是长女,再怎么着那窦万元也不会怠慢了她的。谁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
魏廷瑜却听着心中一跳。
她坐到了母亲的身边,掏出帕子适给母亲,低声道:“娘,要不,我们退了这门亲事吧?”
田氏听得如遭雷击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廷瑜守制,窦昭可是等了他三年的。况且这门亲事当初是从何家手里夺过来的,这样是退了……怎么也说不过去啊?何况窦昭又没有什么过得……”
“娘,您听我说。”魏廷珍表情坚定抓住了母亲的手,让田氏心神微定,静下来听着女儿说话,“这天下的事,还不是任人说一您看英国公府的世子爷宋墨,他杀了那么多的人谁不知道他们家出了什么事,可父子俩出门,还要亲亲热热的,有人问宋墨杀人的事来,宋家的人还要一口咬定那些护卫是盗贼就是皇上问起来,也不露半天的口风,硬生生地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了。廷瑜还有两三个月就除服了,他不是和顾玉宋墨他们在做生意吗?到时候当着窦家的人只说为这件事忙着,把婚期往后拖一拖。
窦昭在家里如此不受待见,肯定有人不喜欢她高嫁口别人还不好说,那王氏……”她说着,挑了挑眉,“我们只要想办法和王氏搭上话我再许了王氏当朋友走动,王氏一个小妾扶正的,怎能不动心。到时候由王氏找个窦昭的过错,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娘,这件事只要有心哪有做不成的!”
“可这样一来,岂不是害了窦昭?”田氏挣扎道“她在家里已经不受等见了,若是退了亲,哪还有活路……。”
“娘,这您可就错了。”魏廷珍温声道,“窦昭的五伯父是阁老,不知道有多少读书人家想和窦家结亲。世族大家的子弟不成,难道那些寒门小户的也不行吗?说不定和我们家退了亲,她找个门当户对的,日子过得更好呢!”
田氏还是有些不忍心。
魏廷珍生了气:“娘,我当初为什么会嫁到张家去?您要是让弟弟娶了那个窦昭,那我算是怎么一回事?”她说着,想到到这几年在张家受的委屈,不由得抽泣起来,“我们家原来是没有家底,弟弟得了宋墨的提携,眼看着就要日进斗金了,哪家的门名淑女娶求不来?我已经这样了,弟弟要是还没有个好姻缘,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说完,捂着脸闷声地哭了起来。
田氏被说到了伤心处,抱着魏廷珍也哭了起来。
一时间,田氏的内室涛了水乡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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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映雪接到魏廷珍名帖的时候,十分的惊讶,和胡嬷嬷道:“难道她不知道窦家的中馈是由高升媳妇在主持?”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忍不住露出讽喻之色。
胡嬷嬷拿了个洗好的李子递给干映雪,笑道!四小姐要出嫁了,当着亲寒的面,总不能说你现在不管事吧?”
王映雪冷笑,把帖子丢在了炕上,道:“现在知道要我给他们做面子了,早干什么去了?”转身对来禀的丫鬟硬邦邦地说了句“不见”。
胡嬷嬷却朝着那丫鬟使了个眼色,然后劝王映雪:“四小姐肯定会静安寺胡同出嫁,到时候五太太、六太太都会来帮忙,正是您的机会,您何必和四小姐赌这口气?五小姐今年也十三了,到了说亲的年纪……”
如果窦家的人有心压制她,把家里的这些事透个风声出去,那些门风清白的大户人家谁会娶窦明?
王映雪眼圈一红,眼泪籁籁落下:“窦世英的心,也太狠了!窦昭是他的闺女,难道明姐儿就不是他亲生的?当年要不是上了他的当,我何至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接着又怨起娘家的大嫂高氏来,“当初父亲落难,我待她多好,楠哥儿病得只剩一口气了,要不是我,早就天折了。如今她日子好过了,娘家的哥哥做了封疆大吏,转过头来就不认人了。我不过是想让她帮着在高家子侄子里给明姐儿找门好亲事,她却推三阻四,生怕我赖上了楠哥儿似的,急急地帮订楠哥儿订了她娘家的侄女高明教……”
胡嬷嬷默然。
自从王映雪被夺了主妇的权利之后,王家也和王映雪渐渐疏远,这样的话她每隔几天就会说一遍。
不是埋怨高氏,就是数落庞氏,要不就说起当初如何被窦世英哄骗做了妾室……,哪还有半点当年做棉huā生意时的利落爽快……像个典型的豪门怨妇……,想到这里,胡嬷嬷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她不由仔细地打量王映雪。
枯黄的面容,怏然的神色,喋喋不休地抱怨……不管有没有人听,王映雪自顾自地说着。
胡嬷嬷眼泪都快要落下,情不自禁地打断了王映雪的话:“七太太,您是聪明人,从前那么难的光景您都能打开局面,这次也一定度过难关的。”
王映雪听着一怔,无神的目光渐渐变得明亮起来,嘴角翕翕,正要说什么,有小丫鬟闯了进来:“七太太,七老爷过来了。”
“啊!”她不由和胡嬷嬷交换了个眼神。
窦世英已大步走了进来。
“听说济宁侯府的姑奶奶要来拜访你。”他穿着朝服,神色匆匆,显然是刚刚得了信从衙门里赶回来的,“她是寿姑的姑姐。我已经吩咐下去,让高升好好招待她,你到时候也要打起精神才是,务必要让她宾至如归!”
王映雪望着时到今日,待她依旧神色温和,谦谦如玉的窦世英,心中五味俱陈。
原来,她以为这是窦世英待她的温柔体贴,现在,她才知道,这不过是她的行事作派。
他对谁都是这样的。
如把软刀子捅在她的身上,她以为不会痛,却能折磨得你只眼着能一口气了结。
王映雪很想端起手边的茶盅将满盅的茶水泼在窦世英的脸上,可她想到了窦明,想到了窦明的婚事,手紧紧地握成了拳,最终却一点点的松了开来。
“我知道了。”她听见自己用一种温顺的语气答着窦世英的话,“定然不会泼了四小姐的颜面的。”
窦世英满意地点了点头,离开不久之后,让高升的媳妇送了个匣子过来。
王映雪打开了匣子。
珠光宝气,满室辉映。
“七老爷说,太太要见客,让我们家那口子赶在去玉宝轩买了这些饰。”高升的媳妇面如满月,笑得时候带着几分喜庆,俩口子都是聪明人,虽然掌着静安寺胡同的大小事物,待王映雪却一如从前一样恭敬,让王映雪挑不出一点错。
她笑着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王映雪“啪”地一声关上了匣子。
“这算是什么?我帮窦昭做面子的酬谢?”
她的脸色得铁青。
胡嬷嬷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
在英国公府颐志堂书房里和严朝卿、廖碧峰说话的宋墨接过陈核递进来的纸条,表情微愣,道:“陈曲水什么时候到的京都?他来京都干什么?”
陈核低眉顺眼地恭声道:“听说是为了四小姐的婚事来的四小姐的笔墨铺子要盘点,到哪里出嫁要和七老爷商量,五老爷和六老爷那里,也要去知会一声……看样子还挺忙的。”
有廖碧峰在场,他下意识的省去了窦昭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