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风流天下知,不独于术法华服。
楚地风流在人物。
这座极尽华美的宫殿外,立着一方大石,石上刻字曰“韶园”。
此二字神秀骨丰,当为名家手笔。
若是细看,还能瞧见精巧心思——
韶字藏“龙”,园字藏“凤”。两字相映,颇得道韵。
旁边还有一列小字,写的是“天下成双”。
就在这天下成双的韶园外,有一个身披焰纹华袍的少年郎,一脸天不服地不忿的表情,吊儿郎当地跨进来。
他的面容尚有几分青涩,但眉眼已见得英朗。想来要不得几年,又是一位倾倒郢城的美男子。
穿过青竹小径,走过富贵花田,来到了琉璃花圃外……果不其然,娘亲又蹲在那里逗蚂蚁。
“来来来,小烈!”大楚玉韵长公主面有雀跃,像个孩子般得意:“你看看这只蚁后,凤纹生得好不好看?凤尾结祥云,很吉祥的!”
这不都是我跟我爹轮流照顾的么,你得意什么呀。左光烈在心里嘟囔,面上却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哇!好好看!”
左氏家训第一条——不准不给世上最美丽的小熊姑娘捧场。
熊静予开心地笑了:“算你小子有眼光!”
左光烈全无在外面的嚣张跋扈,老老实实地蹲在娘亲旁边,熟练地掐动道诀,给这些脆弱的小蚂蚁调节温度,保证它们不冷也不热。“娘亲,我有一个问题。”
熊静予用一片金羽凤仙花的花瓣,小心地逗弄着凤纹眠花蚁,随口道:“问。”
左光烈道:“别人都是要与众不同,要独一无二,为什么就您这园子要天下成双,宫里一套咱家里一套?”
熊静予停下逗蚂蚁的动作,扭头看着自己的长子,眼睛里都是笑:“别人哪有我跟你爹般配?”
“配配配。”左光烈早就学会了敷衍,又问道:“舅舅什么时候来?”
“你又想找他要什么啦?”熊静予教育道:“你舅舅是一国之君,切不可没大没小,什么都要。上次还问他要封地,你这么小,要封地做什么?造反呐?”
左光烈一脸无奈:“……娘,你别什么话都说成么!”
“哈哈,懂事了,知道忌讳了。”熊静予脸带揶揄:“这十四岁的男子汉就是了不起哟!”
左光烈很成熟地叹了一口气。
熊静予瞥了他一眼,又道:“你爹回来他就来了呗,不知他俩一天天怎么那么多话!”
左光烈不听她的抱怨,问道:“有什么吃的?”
熊静予伸出一根手指,幸福地点了点右侧的拱门:“去那边看看,你爹都有准备的。”
行吧!
左光烈早已习惯母亲大人什么都不管,拍了拍手掌:“我去填填肚子,钟离家的那小子跟狗似的,不过扒了他的裤子,竟追了我九条街,可把我累着了!”
熊静予‘欸’了一声:“娘亲平时怎么教你的?让你不要欺负人。伱扒了他的裤子,那是多大的伤害啊。”
“听到啦听到啦。”左光烈一溜烟就跑了。很快钻进暖阁,打开那口雕纹华丽的大箱子,在那一大堆储物匣里翻来翻去,翻到了标签为“爱妻三十七”的这一个。
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这个左大元帅,一点都不关心左家的未来啊,怎么没有爱子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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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抱怨归抱怨,该吃还是要吃。
左大元帅给爱妻准备的餐食,那叫一個地道。不是府上那些所谓大厨能够调弄出来的。
举凡天下能称得上绝品的美食,全都在“小熊姑娘”的餐盘上出现过。
他左大公子也有幸能品残羹。
这份标签为“爱妻三十七”,意味着赤撄统帅左鸿已经走了三十七天了。
对于战无不胜的左鸿大人来说,这日子算得上久的。
不过以前还有打了大半年的,老爹连根头发都没掉,倒没什么可担心。
左光烈东尝一嘴,西尝一嘴,慢悠悠地吃过了,原样封好匣子,就转身出了暖阁。
他一边剔牙一边琢磨大楚童子军的编制事宜,娘亲懂些什么!他左光烈在郢城插旗,那些个胆敢不服不忿的小犊子们,当然要挨个教训过。咱都是一对一的来,怎称得上欺负了?
不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军饷一事,实在叫他囊空!
想了想一个转身,跑出韶园,在偌大的国公府里穿行,来到书房前。
先左右看了看,确定爷爷不在,才扳直了身板,清咳一声,推门而入。
此时阳光正好,窗外的暖色落在书桌前,一个精致似玉琢的小男孩,正站在椅子上,规规矩矩地临字帖。
抬头瞧见左光烈,咧开缺了门牙的嘴,欢喜道:“哥!”
左光烈却很严肃:“光殊将军!”
左光殊顿时脸色也一正,乖乖地把毛笔放好,然后一个翻身,灵巧地飞落在书桌前,双手抱拳,似模似样:“末将在!”
“现在咱们军队需要你。”左光烈一板一眼地道:“我命令你把零花钱交出来,充为军用!”
“啊,又交?”小光殊忍不住皱紧眉头:“前天不是交过了吗?这是我才找娘亲要的。”
“我必须要提醒你,光殊将军,你已经四岁了,这可是军令!”
军令两个字显然很有效果。
左光殊的防线已被攻破,但不知为何还有些扭捏:“能不能少交一点?”
左光烈一脸严肃:“说出你的理由,光殊校尉!”
“哎呀!”左光殊急得跺脚:“怎么成校尉啦!”
“因为你违反军——好好好,莫哭莫哭,免啦免啦,你现在还是大楚童子军偏将……”左光烈连哄带喊:“左偏将,说出你的理由!”
左光殊擦掉成串儿的泪珠,一抽一抽地道:“舜华姐姐还要我给她买糖人。”
“好哇!”左光烈立即撸袖子:“她勒索你!她勒索你是也不是?本帅这就去帮你报仇,连她那些个堂兄弟妹一起揍!”
“不不不。”左光殊急得直招手,眼泪掉得更多了:“没……没勒索!”
“那你给她买什么糖人?”左光烈语重心长:“是咱们的军队重要,还是那个什么糖人重要?”
左光殊瘪着嘴道:“我喜欢跟她一块玩儿……”
左光烈有心再给他讲讲道理,但瞅着这小子泪珠都泪成了线,终是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小左的肩膀,很大方地道:“那你这次交一半。欠我的下次再说。”
左光殊眼泪还没停下,但已经咧嘴笑开了:“好的哥!”
“说过多少遍了,军中要叫职务!”
“好的大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