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爱之初”有一条细窄的短廊, 大约是设计时空割的缺陷,但被店里很好地利起来, 做成了在两面墙上挂起客人们的照片和留言的地。
廊顶亮着两盏很小的灯,光线柔软,那些照片里的笑脸和纸条里的留言变成定格的回忆,一眼读去,让照片外的陌生人也觉着安静好。
盛喃就是在这里乔菀讲完那个不算长的故事的。
故事很俗套,也很普通。非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某天见到树枝头一朵盛放的花,她觉得那朵花很, 只是生得很,她够不着, 别人也够不着。
于是女孩每天来树下, 张着手等啊等, 等了很久很久,等过了她的整个中。
但最终还是没能等到。
乔菀说的时候情绪已经很平静了, 说完以她自己一个人站在照片墙前, 半低着头,栗『色』的卷发藏起她眉眼, 盛喃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于是盛喃开始纠结。
理上她应该安慰对一下了, 但是相比起来,她跟乔菀故事里那个冷酷的枝头上的花更熟, 在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难道要跟乔菀说……恶人自有天收?
不行不行,万一乔菀再跟大拽比告一状, 那被收的可能就是小白菜了。
盛喃还没想出答案, 乔菀已经抬头了。
她转回来,脸『色』有一点苍白,但眼神总算不像之前那么失神:“谢谢愿意我说这些……也很抱歉跟说这些。我想今晚应该是一个结束, 需要一个结语,只是在这里我找不到别的人可以讲了。”
“啊,没关系,”盛喃回神,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拽了拽短发,“但我不太会安慰人,只能当个不合格的众。”
“能做众,我已经很感谢了。”乔菀很轻地笑了下。
这是今晚盛喃第一次看这个女生笑,带着某种释然,也很好看;于是盛喃也弯下眼角:“不客气!”
“……”
乔菀微微怔了下。
此时脱离了之前的低落情绪,她才注意到面前女孩的情绪是很有感染的那种,单纯灿烂,她记起她站在玻璃窗外,朝那个背影挥手,安静晚归的余晖铺在她足底,而她像阳光本身。
乔菀突然开始有点明白,靳一为什么会喜欢她了。
乔菀在心底轻叹了声:“以我的立场,其没资格说什么,就祝们以长久、幸福吧。”
“……?”
盛喃懵住。
这个起来很像新婚祝福的祝福,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乔菀低下头,好像打算走了。
盛喃迟疑了下,还是轻声开口:“那个,可能误会了,我和靳一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乔菀停住,回头:“只是现在不是吧。”
“啊?”盛喃不解。
“以一定会是的,不是吗?”乔菀轻笑,“我很羡慕,成为接住那片花瓣的人。”
“……”
盛喃微蹙起眉,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开口。
乔菀察觉,意外地:“我说错什么了吗?”
“也不是错,”盛喃慢慢松出口气,她轻轻脚尖踩住墙根,视线跟着压落,“只是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可能是没什么‘一定’的。”
就像模糊的记忆里,病床边的妈妈说一定会陪着她长大;就像小时候,盛天刚答应她只会有这一个完整的家;就像她在某个夜晚被噩梦吓醒,哭着趴在盛笙的肩头,他讲喃喃别怕,哥哥一定不会离开啊……
那些“一定”是因为时不够久而已吧,说下一定的人,总有一天也会忘的吧。
会记得的,只有那个抱着破破烂烂的小熊玩偶固执地等在原地的小女孩而已。
还会被人笑,怎么只有没长大。
盛喃低着头,然很轻地笑了下。
“我是不相信一定的,”她轻声说,“不能相信一定,相信了的话就会觉得理所当然,等到那时候再被否定或者打倒,就会比相信前难过很多很多。”
乔菀不解地望着她,好像不能接受她说的话:“可是……离得很近,一抬手就能够到,不想接住那朵花吗?”
盛喃想了想,又弯着眼睛笑:“觉得他是花吗?”
乔菀点头。
“噫,哪有脾气那么拽的花?”小姑娘玩笑地嫌弃,“我不觉得他是花哎,花总要凋零坠落的,我也不想接住他,因为我不想他落下。”
“……”
乔菀怔然望着她。
盛喃眼睛笑得更弯下来。
“其我认识他也没多久,甚至还认识了两个他;两个有瑕疵,一个超级拽,一个是学校的题少年,他一点不完,但是我觉得两个他很厉害,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好像我们是被锁着的,只有他是自由的,他不担心我们担心的任何眼光,不在乎我们在乎的任何评价,不介意世俗定义给我们的荣辱,从不否定自己、从不自卑也不沮丧……总之就是,很帅啦。跟别人不一样的那种帅。”
盛喃说完一长段又停下,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乔菀:“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不过喜欢他很久,应该也懂我说的那种感觉吧。”
乔菀慢慢点头,很认真的:“请继续说。”
“也没什么要说的了,”盛喃被她弄得更赧然,抓了抓柔软的发梢,“就是觉得这样的他不应该落下,我想他更像星星,应该升起,应该闪闪发亮,应该是一片璀璨里也独一二的那颗。”
“可是星星,”乔菀忍不住说,“星星可能就不属于了。”
盛喃怔了下,随即笑:“那就不属于我吧。”
乔菀有些仓皇地追:“不会觉得遗憾?”
“我小时候晚上看星星,跟我哥说我很喜欢,想要他摘给我。我哥说星星摘下来,它就不亮了,就只是普通的黑黢黢的石头了,那还要摘吗?”盛喃歪过脑袋,眼睛弯着乔菀,“那还要摘吗?”
乔菀想说话,却又语塞。
盛喃转回去:“我说那不要啦,还是让它一直很亮很亮地挂在天上就好了。我喜欢星星,也喜欢它陪着我,我看它的时候它也在看我。可如果有一天我看不见它了,也没关系,只要它一直在某片夜空里亮着,那就好了。”
“……”
乔菀慢慢沉默。
她恍惚明白过来,自己确错了。
那个人从来不是花瓣,他的女孩也不要他凋零坠落,她想他像星星,皎皎于空——星星属于我,那很好;不属于我,那也很好。
只要星星记得,有个女孩在夜空里仰望过他。她关于星星最大的愿望,不是和他在一起,而是愿他璀璨,与光长明。
这样想着想着,乔菀突然笑了。
盛喃原本还在思索,突然被这笑声勾回来,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刺激到对了。
“…笑什么?”盛喃不安地。
乔菀笑得很厉害,看起来也确被刺激到了,笑了好几秒才停下:“我要先跟道歉。”
“嗯?”盛喃茫然。
“话讲,我本来是觉得站在他身旁很不合适的。应该也能想到,像他这种人,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女孩子了。”乔菀朝她眨眨眼,似乎因为那笑活泼了许多。
盛喃叹气:“我懂的意思,我是最普通的那个吧?”
“其很可爱,『性』格很好,只是没有我见过的很多想追求他的女孩子那么,扎眼,”乔菀选了个温和的词,随即笑了,“然我发现,我真的错得很离谱。就像说的,也是独一二的那颗。”
“嗯?”盛喃不解地看向她。
乔菀走过来,轻拍了拍盛喃肩膀,到此时她终于像个学姐那样了,自信又不遗憾的:“如果他是星星,那一定不是看星星的女孩。至少不完全是。”
盛喃被她绕得更茫然了:“那我是什么?”
“是太阳,”乔菀微微弯腰,“至少是那颗星星的太阳。”
盛喃:“…啊?”
盛喃更糊涂了,可乔菀却没有给她解释的意思。比她了近公的女生潇洒转身,步伐轻松地走到短廊出口。
然她在阴影前停了一下,叹声:“以前没发现这个人这么小心眼。”
“?”
盛喃懵着回头。
墙角斜开的阴翳边缘,那道清挺修长的身影正懒洋洋倚墙站着,闻言依旧冷淡:“是耽搁太久了。”
“才几钟。”乔菀看手表。
“已经几钟了。”那人终于回过眸,微皱着眉纠正。
“好好,”乔菀奈,“我到此为止了。的女孩还给。”
“……”
乔菀离开。
靳一声望着她背影。
比来时潇洒多了。
他能感觉到她心理和情绪上近乎豁然开朗的变化,他对这变化本身不感兴趣,但他却知道,这变化是因为谁来的。
……因为就像他一样。
而以,还会有不知道多少人注意到。
意识到这一点,靳一察觉自己心里泛起明显的焦躁。
他垂眸,直起身,绕进短廊里。
盛喃呆望着:“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那人随口说着,走进来。
“没多久是多久。”盛喃微绷起脸,故作严肃,脸颊上却飘起点可疑的红晕,“我跟她说的话,不会,见了吧?”
“……”
靳一撩起眼,拿那双漆黑眸子声地望着她。
停了几秒,他落开眼,声音低低淡淡的:“没有。我过来时们已经说完了。”
盛喃明显地松了口气。
靳一又望回来:“说我坏话了?”
“哪有!”
“那怎么这么紧张。”
盛喃心虚得眼神『乱』飘,最决定还是反一军:“偷别人讲话是很不好的行为!”
“我没偷,”靳一瞥她,“我当时故意出了声,乔菀到了,却没到。”
“…啊?”盛喃茫然,“有吗?”
靳一声默看她。
这种『逼』仄的空内,被这人的眼神和气息这样包裹着,对任何人来说是一种“煎熬”。
盛喃感觉呼吸不自在了,红着耳朵转开:“那我们回去吧?”
靳一垂眸:“嗯。”
盛喃想起什么:“英语卷子做了吗?”
“做了一部。”
“咦?为什么只做了一部?”
“没到我和乔菀说的话?”
“没太清哎。”
“……”
半晌,靳一低叹了声:“那就是因为我不会做吧。”
“哎呀不会做也没事,”盛喃很豪迈地抬起胳膊,艰难拍了拍大拽比肩膀,“等明天我就开始辅导!”
靳一奈:“不早了,我先送回去。”
“…哦。”
“以不要自己一个人跑来这种陌生的地了。”
“那,不是接了朋友的电话嘛……”
“就算是我打电话给,让来,也不能来。”
“啊?”
“是女孩子,”靳一低声,“要有保护自己的意识。”
“…哦。”
“记住了?”
“嗯,记住了。”
“……”
两人走出短廊,向投下,拉长的影子在地上相傍相依。
安静的交谈声音一点点传回来。
“大拽比,一个题啊。”
“是越叫越顺口了。”
“咳,忽略细节嘛。”
“吧。”
“说,如果说a是星星,而b是星星的太阳,那是什么意思啊?”
“……”
“怎么不说话了?”
“地理很差吧。”
“?为什么突然人身攻击?而且我是理科生,地理差不是很正常的吗!”
“嗯,正常。”
“啊又『摸』我头!不能再『摸』了到没?再『摸』要加钱,呸!要『摸』回来的!”
“可以让『摸』回来,够得到么。”
“??”
声音渐渐远去,没入昏暗里。
廊下的灯依然熠熠。
这天晚上这家茶酒吧收工,依照惯例,各桌想留言的客人的纸条贴到那面墙壁上去。
那天多了三张,贴在角落里。
1.
【原来他是星星啊,
别人的星星。】
2.
【星星的太阳到底什么意思嘛?!
(白菜落泪图)】
3.
【星星为什么会发光。
…初中生知道。
……傻橘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