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郭禹彤一回到教室, 没得及站稳，迎面就见盛喃慌慌张张地扑过：“班长, 十万火急，救命救命！”
“怎么了这是？”郭禹彤吓一跳，赶忙往盛喃身后看，可除了半个教室松散如常的同学，没见到盛喃身后跟着什么洪水猛兽。
“不是我，”盛喃把她拉回，压低音却压不住焦急, “是靳一，他被带到教务处去了！”
“啊？怎么回事？”
“就是傍晚我在开水房说话, 被巡逻的纪检老师看到了, 他说我, ”盛喃磕巴了下，“说我早恋, 结果靳一说是他在单方面纠缠我, 把那老师气得不轻，然后他就被那个老师带去教务处了。”
“……”
郭禹彤听完表情复杂得一言难尽：“你俩这是趁我吃顿晚饭的时演了一集电视连续剧啊？”
盛喃现在哪有心情跟她玩笑, 急得直拽她袖：“班长你帮我想想怎么办, 我是去找老栾是直接去教务处？但是我自己去好像又没用……”
“你先别急，冷静, 让我捋捋。”
“好好，你快捋。”
她这角落刚安静下没一会儿, 班里最大喇叭的乔然跑进了：“哎你听说了吗？咱班大校草被带去教务处了啊！”
“！”
本就心不在焉的盛喃一惊, 脸『色』刷白抬头。
“真假？什么情况啊？”
“真的，二楼教务处门口有人亲眼看见的，”乔然说得眉飞『色』舞, “纪检老师带过去的，好像是大校草趁晚饭时，把一个小姑娘堵在开水房了，要对人家做什么。”
“卧槽？刺激啊。”
“不可能，乔然你编瞎话编得靠谱点？今天我就见隔壁班送小礼物了，靳一可看都没看就过去了，干什么要堵哪个生？”
“靠，我没编啊，那他自己在教务处承认的！好几个学生趴门口都听见了！”
“自己承认？？”
“哪个生啊？”
乔然回忆了下：“纪检老师说没看清，说当时他被咱大校草气得厉害，把那小姑娘给忘了。”
“靳一没说？”
“没有……哦不对，他说了，说是个高一的，要不能那么小一只吗——这他原话。”
“？？”
“噗。”
郭禹彤原本跟盛喃一样紧张地听着，听到这句实在没忍住，埋下脑袋趴桌忍笑忍得肩膀都抖。
盛喃又气又急，低：“什么时候了你顾得笑我？”
“不是，哈哈，这话你应该说靳一啊，都什么时候了他顾得跟你开玩笑？”郭禹彤忍着笑抬起头，“他这明显是知道乔然这群大喇叭在外面听，以故意说出逗你的吧？”
盛喃怔了下，但顾不：“管他什么想呢，他现在又不出——班长你捋完没有啊？”
“捋完了，这事儿真没辙，”郭禹彤无奈，“你不用找老栾，教务处肯定会通知他的，估计得通知靳一家长。尤其他有一个月的旷课前科，反正，挺难搞的。”
“……”
盛喃脸秀气的五官都快皱得一起去了。
小姑娘一个人趴桌木了将近半分钟，突然坐起身。
郭禹彤被她吓了一跳：“你干吗？你不会要独闯教务处吧，我可告诉你你现在去了可能只加不减轻噢。”
“不是，”盛喃眼神是不安，但表情绷住了，“我记得你说你有好几个姐妹在b栋，有人裴朔走得近？”
“额，确实。”
“那你能让你姐妹帮我通知一下裴朔这件事吗？”
郭禹彤一愣：“你是想让裴朔帮忙？虽说学校对b栋那些学生是有点纵容的，但裴朔肯不肯管是个问题啊。你不是说那帖的事情他知道都没管吗？”
“不知道他会不会管，但先试试。”盛喃难得坚定又严肃。
“…好吧，那我给我姐妹发条信息。”
“谢谢班长。”
盛喃说完就站起了。
郭禹彤刚低头，见状又抬起看她：“喃喃你去哪儿？”
盛喃停住。
从郭禹彤的角度望过去，小姑娘站在窗边最后一抹夕阳里，半低着头，手攥得紧紧的，背影是软趴趴的乖巧模样，但又像颗挺着的小白菜似的，特别执拗。
郭禹彤见惯了这个怂小姑娘软乎乎的样，这是第一次在她身见到这么倔的一面。好像不管前面挡着什么，她都得跑去撞开似的。
“我……”她听见孩低低地说，“去个电话。”
“？”
盛喃快步跑出了教室。
·
盛天刚电话响起的时候，他正跟殷娟在家里的餐桌吃晚饭。他拿起手机，看到电显示，镜框下的目光明显意外地停住了。
殷娟问：“又是公司的事？”
“不是，”盛天刚拿餐巾擦了下嘴，起身，“喃喃的电话。”
殷娟愣了下：“你刚吃一半……”
“这个时她都快晚自习了，电话，应该是有急事，”盛天刚起身离桌，安抚道，“你先吃吧，不用等我。”
“好。”
盛天刚拿起手机回到房。
接通前他在心底默念了一遍“不要动气”，然后才把手机拿起了。
“盛喃？”
“嗯…是我。”对面音听起闷闷的。
盛天刚不自觉又皱了眉：“你怎么这个时电话，没在学校课吗？”
“在啊，”孩小说，“不是您让我班主任告诉我，让我给你电话吗？”
“那没让你在学校给我，学校是有纪律的，你跑出电话让老师遇，那要怎么说？”
“……”
通话里一阵沉默。
其实盛天刚说完就有点后悔了，盛笙之前暗示过他，盛喃这个年纪的孩最听不得他在公司习惯练就的这种司对下属训话的口吻，让他收敛着点。
可惜每次跟盛喃搭话茬，要么被气要么着急，这种严厉语气总是摁不住就出了。
而且按常规，盛喃肯定是要憋不住软里带刺地哼哼几句，或者就干脆不聊要挂电话了，这种时候他就总是气得更厉害……
“那成绩的事情之后说可以么。”盛喃在电话对面轻闷着。
“？”盛天刚一愣，盛喃这个反应他没料到，绝不常见。这么一想盛天刚语气更严肃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就，我一个同学被老师误会了，带去了教务处。我想让您帮忙跟班主任讲一讲情。”
盛天刚问：“跟你没关系？”
“…有，”盛喃听起很沮丧，“其实是我两个犯的错，但他自己揽下了。”
“犯错？”盛天刚音一沉，“我特意送你去个没这么多花花东西的地方学，想让你收收心好好学习，结果你跑那儿去带头犯错？”
“……”
电话这端，盛喃愣了下。
这是她第一次听盛天刚说他到底为什么把她送这么一个小城市复读。
等回神，盛喃先看了一眼手机的时：距离靳一被带去教务处经有半小时了。
拿回手机，不意外是盛天刚没结束的训话。
盛喃顿时急得皱起眉，连『奶』『奶』家的南方方言都跟出了：“我知道错了嘛，之后再跟你认错，但这件事真的很急！”
“……”
盛天刚那边蓦地安静。
盛喃有点心虚又后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语气太急了，但又实在顾不得服软，小拿方言问：“你帮不帮的啦……”
再不帮她就只能去求盛笙那个狗登西了呜呜呜。
没想到沉默之后，盛天刚语气虽然有点沉，但是应下了：“我会给你学校一通电话，让他酌情宽限一下那个学生。”
“！”盛喃眼睛一亮，感觉憋住的那口气总算松动了。
“等这事之后，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你这段时都在学校干什么了，知道吗？”
盛天刚的训话此时听着都顺耳了，盛喃叠应：“知道了知道了，那您快给老栾电话，我不占用您时，回去课了，拜拜！”
“啪。”
电话迫不及待地挂了。
盛天刚一个人坐在卧室的大床，对着手机失神了好一会儿。
他印象里喃喃经很长时没有这样的态度跟他说话了，可能是从她初中以后，父两人就越越生疏了。以前他以为是她长大了『性』格变了，现在看，好像倒只是跟他这个当父亲的藏起了。
盛天刚莫名有些空落落的，但很快就调整好情绪姿态，从通讯录里翻出安乔那位教导主任的电话，拨了过去。
对方客套几句后，盛天刚说明意。
对方似乎意外：“噢，原另一位当事人是您儿啊？”
盛天刚：“是，抱歉给校方添麻烦了。她第一时找我承认了错误，不管他闯下什么祸，做家长的总是有责任……”
“哎哟您言了，算不闯祸，照您的说这本就是场误会嘛。”
盛天刚微皱眉，觉着有点什么不对，但是开口接了：“那她的那位同学？”
“您放心，这位同学本是品学…啊，品学兼优，不然就不会在这种时候站出主动承担错误，是吧？我校方对这样的好孩都是很视很保护的。”
盛天刚沉默了下，试探道：“那校方准备怎么处置这次的事情？”
“不是什么大事，青春期的孩吗，躁动一点是在难免的，再说没发生什么事情，”主任在对面念叨，“教育几句就可以了，您是家长，您觉着呢？”
“……”
隔着电话，教导主任是没看着，这边卧室里坐在床的盛天刚脸『色』经黑得跟什么一样了。
他大概猜到是个什么“误会”了。
但毕竟对面是安乔的教导主任，盛天刚有什么情绪不会在他这儿『露』，只开口道：“孩不懂事，只能劳烦校方代家长批评教育一下了。”
“您客气，这是学校的责任嘛。”
“……”
又几句客套后，电话结束。
盛天刚狠皱着眉，本算给盛喃拨过去，不过想到她得晚自习，他是罢，拨前换成了另一个号码。
大约二十秒后接通了。
盛天刚再忍不住起身，恼问：“盛笙，你妹妹在学校怎么回事，跟谁谈恋爱了吗？？”
“…………”
·
第一节晚自习，盛喃得非常不安，好几次偷偷猫到桌边往下瞄手机，想看看盛天刚有没有给她回信息。
但是等到快下课了，是一条都没。
“啦别看了，没信息能看出花吗？”身为班长本该以身则的郭禹彤都忍不住，小戳她，“再看几次被巡逻老师抓到，你就等着去教务处跟他鹊桥相会去吧。”
盛喃懵了两秒才反应过：“谁鹊桥……”
“叮铃铃——”
下课铃骤然拉响。
教室里静了两秒，慢慢起了杂。
盛喃终于不用压着音，她绷着脸严肃道：“班长你身为一班之长，怎么能随便造谣同学呢。”
“啊喃喃，刚利用完我，转头就说我造谣了是吧？”郭禹彤玩笑，“再说了，你看看你坐不住那样，可不就是跟急着下凡的七仙一样吗？”
“……”
盛喃憋了口气，最后变成一轻哼：“看在你夸我小仙的份，我不跟你计较。”
郭禹彤刚要再说句什么。
“我靠。”第一个拉开教室门要出去的学生陡然把门甩了。
后面几人一愣：“你干嘛啊？”
门口那个表情呆呆地扭头：“裴朔，朔哥他守在外面。”
“……？？”
刚闹腾起的班里蓦地一静。
沉默里，盛喃郭禹彤对视。
盛喃：“这是不是？”
郭禹彤点头：“找你的。”
盛喃：“……”
郭禹彤：“别祸祸咱班同学了，瞧瞧都吓得不敢去厕了，你赶紧出去看看吧。”
“好。”
盛喃刚顺着过道走到教室中，前门就被外面敲了敲。
门口的男生下意识堵住了门。
几秒后，寂静的教室里听得到长廊窗外透进一。
“艹，谁啊这是？开门！”
“……”
门口那男生缓了两秒，反应过，他没敢再堵，慢慢把门拉开了。
裴朔正巧拨开门口骂人的那个男生：“艹什么艹，文明点，这是a栋，全是好学生，再让你吓着两个，拿你那几个破分补人家啊？”
“哈哈哈……”外面传回男生放肆的笑。
教室里的学生表情都有点僵。连后排那几个比较刺头的男生脸『色』不是很明朗了。
a栋本就自诩b栋是两个界的人，那边的『摸』爬滚干什么的都有，而他一心向学两耳不闻窗外事，架动手这方面，自然是三五个未必得过对方一个。
更别说门口站着的是裴朔这帮凶人了。
空气悄然。
一时竟没人敢说话。
裴朔的目光在11班教室里一扫，很快就看见靠窗过道里站在中的小姑娘了。
她似乎是被他出现着阵仗惊了一下，正茫然望着。
裴朔抬胳膊，想招招手让人过。
没等着挥呢，裴朔突然想起，这要是让他哥看见他招呼小橘猫…不是，招呼小嫂跟唤小猫小狗似的，那他回去以后这乐可就大了。
想起靳一收拾人那几下，裴朔一怵，差点原地给盛喃个敬礼。他立刻非常妥帖地放下胳膊，就仿佛没抬起过，主动绕过教室前面朝盛喃走过去。
他身后那几个男生习惯『性』地跟了。
阵仗吓人。
盛喃完全出于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
裴朔停在过道头，顺便想起了他哥最早就在台球室说过，盛喃胆非常小，尤其陌生人面前，怂得很。
裴朔有点脑壳疼：“我不进去，就问两句，我…靳一没回吗？”
盛喃摇头。
裴朔拧眉：“教务处那边什么意思？真算为这么点破事处分他？”
“……”
裴朔在安乔私立中学本就很有名气，本人体格是肌肉型的，他的量一提，旁边几个生吓得脸都白了。
后面有个男生凑：“朔哥，您问小嫂没用，她又没去教务处。”
裴朔听得眼皮一跳，扭回头去低骂他：“哥你大爷的嫂，这俩词能连一块吗？”一个个都想借着他哥的手弄死他是吧？？
男生知道裴朔怕什么，憋住笑。
裴朔没好气的：“那你让我11班，问谁？”
“乔然，”男生一扬头，量放出去，“乔然人呢？”
“这、这儿。”
中后排举起只颤巍巍的胳膊。
男生跟裴朔往那儿一指：“喏，他班大喇叭，我找人问了，最早趴教务处门口听风的就是他，他肯定知道的最多。噢，而且就他听完以后，回编排的靳哥闲话呢。”
裴朔目光挪过去。
对盛喃以外的11班的人，他自然就不用顾忌他哥那层了。这会儿眼神立刻回到安乔不良少年团老大的气场，看着就凶得很。
刚从座位起的乔然吓得腿一软，差点蹲回去。
此盛喃回神。
裴朔毕竟是她找人通知的，虽然她挺怕这个不良少年团老大的，但不好意思让别人替自己担惊。
盛喃往前追了两步：“朔……”
哥字未出口。
“裴朔，你能不能别在我班这样？”一个清清淡淡的突然『插』进。
裴朔盛喃同时停下，一前一后望向教室中排。
说话的黎雪晴起身，微蹙着眉：“靳一被老师带到教务处去了，不是我班学生弄的呀。”
裴朔没表情：“确实不是你班，但乔然知情，我就算去教务处得先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吧？”
“他能知道什么，”黎雪晴细咕哝了句，“靳一自己承认的，就算受处分是没办的事情。你撒火气我班没用啊。”
裴朔：“那你什么意思？”
黎雪晴放轻：“你就当给我面，这事别牵连我班了，好么？”
“……”
盛喃不知道直面校花魅力、据说追过黎雪晴的裴朔是什么感觉。
至少她是觉着骨酥一半了。
美人不着痕迹的撒娇哎……
这谁扛得住？
让盛喃难以相信的是，裴朔竟然真就扛住了——
“换别的事，你说话，没问题，”裴朔冷着脸，有点凶横的眉眼压着丝怒意，“但靳一的事，谁说都不。”
“……”
黎雪晴一怔。
“乔然！”裴朔错过身，沉，“你算让我叫你几遍？！”
“！”
盛喃大约是跟着乔然抖了一下的。
她低头紧张地闭了闭眼，默念了两遍“没事他是靳一朋友”“自己惹祸自己背锅”，然后睁眼拦下从自己身旁经过的脸『色』煞白的乔然。
盛喃转过：“其实是我……”
“砰，砰，砰。”
教室后门叩得一踩高一，又懒又地断了盛喃的话。
班里学生齐回过头。
后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进那道清挺修长的身影，就站在门前。那人垂下手，靠着后门微微皱眉：“吵什么，隔两个班都能听见。”
“……”
教室死寂数秒。
裴朔回神后表情一松，跟着惊喜，刚要张口。
那“哥”就被扼杀在靳一冷淡掀起的眼神里。
不过这记眼神杀没得及持续多久。
教室中有一个，难得最早反应过的，惊喜得绕过半个教室跑向后门。
小姑娘眼睛乌黑，笑起时眼里亮晶晶的，像『揉』碎了星灯火。
“啊，你没事了吗！”
她扑过。
靳一几乎本能抬了下手臂，以为她要像次在台球室那样抱了——
可惜没有。
盛喃就刹停在他面前，高兴得忘我，脸颊扑红：“老师没罚你什么吧？？”
靳一轻眯起眼。
这一刻预测落空的不爽远远大于今天一整晚的不爽积累。
以至于他生出了一点极其罕有的幼稚的报复心思。
“…罚了。”
少年靠在门旁，音被夜『色』浸过，听起低低哑哑的。
孩顿时紧张：“罚什么了？”
“1000字早恋检讨，下周一升旗仪式后背诵，”靳一往前朝她塌了塌身，眼眸漆黑，他懒出，“一，人，一，份。”
盛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