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禁制骤破。
鬼影如泡沫般飞快散去,刚刚还「热热闹闹」站了一排的地方,如今只剩下虞幸一个。
他抹了把额角落下的冷汗,在手心下整理好表情。
该死的万般大师。
他忘了那么久的东西,因为一个破禁制,又从记忆最下方爬了出来。
尤其是曾经丧生火海的虞家人,整个家里,和伶人毫无牵扯,完全无辜的人,就是他姐姐。
叫什么来着……
有点想不起来了。
虞幸一边思索一边迈过挡路的血线,周围黑气暴涨,充斥在院子里,也算是形成了一个挡路的阵。
禁制被破,他知道万般大师肯定已经有所察觉,必然赶过来。
诅咒之力可以延缓对方来干扰他的世界。
他推开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
如果说院子里的阴风只是冷飕飕的话,屋里就升级成了冰柜,丝丝缕缕的寒气游曳在空气里,连他呼吸间的气息都会形成白霜。
虞幸的目光直直指向屋子的正中央。
从院落中看小屋,只是个破败旧屋社,内里却另有乾坤,比外面看要宽敞得多。
但布置还是很简陋。
除了靠近房门处有一套简谱木桌椅,似乎是用来吃饭的,便没有其他常见家具了。
洁白的墙面已然泛黄,深一块浅一块,有些地方明显被污秽所染,几近黑色。
一道道锁链从房间四壁起始,混乱延伸,在房梁上绕过几道,直到看不出哪条是哪条,才最终延伸向房屋中央。
吸引虞幸注意的就是那里。
按照此前猜测,这屋子就是万般大师用来制造厉鬼集合体的地方,里面必然污秽血腥,甚至角落摆放残肢断臂都有可能。
但这个房间很空荡,没有那些东西。
只在最中间起了一块台阶那么高的石台,石台上放着一口白玉棺材。
莹莹如玉的棺身在阴森的房中泛着微光,周围的地面被水汽浸湿,沉重的锁链将棺椁重重叠叠地禁锢住,很显然,这整个房间的布局都是在镇压棺中之物。
就在这时,属于隐藏任务的提示箭头出现在白玉棺上方,闪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光。
虞幸快步走上前。
他余光瞥见白玉棺旁还有一块蒲团,想必是万般大师平时坐的地方,万般大师计划造鬼这么久,恐怕呆在这个小房间里的时间要比享受荣华富贵的时间还要多。
真不知道图什么。
他凑近白玉棺观察,棺盖上的纹路被锁链遮挡大半,但虞幸看着这熟悉的棺椁,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他小心地拂开几条锁链,果然看见棺盖上露出与戏台世界中他送镖送的那口棺上一模一样的厉鬼图案。
一股潮湿黏腻的恶意无声铺开。
怎么是这口棺呢?
虞幸还记得戏台世界中,推演者们进入义庄,这口棺材就在被锁起来的后院里,除了院中老者,似乎只有他和赵一酒两人见过棺材中的东西。
那是一只通体白色的东西。
似人非人,似纸非纸,声音如小孩一样尖细,浑身湿漉漉的,还喜欢趴到人背上,倘若没有外力干扰,被盯上的人会在痛苦中溺毙。
后院大阵都困不住它,铃铛叮铃铃响个不停,最后只会一个接一个掉落,最终恢复寂静。
在戏台世界虚假的月光中,棺材里的东西如一抹幽灵在后院游荡,有时会生起浓雾,雾里,重重鬼影忽远忽近,就像有很多很多人……
很多人?虞幸想了想,发现还真对上了。
缝合鬼物本来就是许多怨念的集合体,能力上有所体现也正常。
那时候虞幸和赵一酒的能力被各自身份限制,自然觉得邪物已经很难对付,现在虞幸知道了白色鬼物的身份,忽然觉得戏台世界里的白色鬼物被造弱了。
他现在已经确定,戏台世界是江婆搞出来的东西,里面的一切都是江婆按照现实中某种本体复刻进去的,江祟已经是伪神级别,能与江祟抗衡的棺中鬼却只是一个存在感不高的后院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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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是江婆对棺中鬼了解太少,只知其存在,不知其能力。
「你观那棺身下方。」
忽然,安静的房间里出现一个少女的声音,也不知对方是怎么绕过院中黑雾直接进屋的,虞幸偏头一看,果然看见了阿兰。
少女斜倚在一条手臂粗的锁链上,身轻如燕,表情一如初见时冷淡。
「江婆。」虞幸道破她身份,「你什么时候跟来的?」
「我一直跟着,在风头镇,我有江祟气息庇佑此身,若有意隐匿身形,何处去不得?」阿兰,或者说江婆微微抬眼,语气平淡,「唯有此屋棘手,还要感谢你破了那老东西的禁制,让我得寻白玉棺。」
「你在找这口棺材?」虞幸挑眉。
江婆不答,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你观这棺身下方。」
虞幸垂眸去看。
白玉润泽,除了棺盖上的厉鬼纹,棺身也有许多图案,但虞幸有心观察,却能发现一处被磨平的地方。
与磨平处相连的是几个大写数字。
江婆沉沉地说:「那本是祭品新娘的生辰八字,是六年前我见那姑娘可怜,一身怨气被镇民投江,还要嫁给江祟,容易变成永世不得超生的怨鬼,才打了这么一口棺,想化解一二。」
虞幸回想起来,江婆说的应该是戏台世界中海妖扮演的新娘子。
原来这棺材居然是为那个角色定制的。
难怪江婆不熟悉棺中鬼,却将棺材的细节模拟得淋漓尽致。
原来她和万般大师竟然是同门师兄弟。
「谁知万般那老东西知道后,趁我不备偷走白玉棺,抹去生辰八字的年份,留下月柱与日柱,反倒将这纯洁无瑕的白玉当做炼制阴魂的镇压物!」江婆显然生气,「我与他同出一门,师门尚在时他便专走歪门邪道,造物能力远不如我,许多年过去,他一点长进都没有,反倒多了偷盗的本事。」
她终于离开倚着的群里,步履悄然地走到虞幸近前:「我与他天生犯冲,不论是天意还是人为,总会作对,因此他忌惮我,想杀了我,我也一样。」
见虞幸只是看着她,但一言不发,江婆叹了口气:「如今孽物已成……但尚未被唤醒,还有补救的机会。不如趁此时机将之摧毁,以解风头镇之难!」
「如何摧毁?」虞幸终于有所回应。
「用我的命。」江婆说着,掏出一柄匕首,递给虞幸,「杀了我,取我心头血,滴在棺盖厉鬼眼中,之后剥了我的皮,覆于棺上,注意不要破坏这些锁链,我的魂魄自然会进入棺中,和里面的鬼物缝合一体,摧毁厉鬼的至阴命格。」
「只要不再是极阴之鬼,其力量便不足为惧了,之后你再将锁链解开,待棺中鬼物出现,便可轻易将它灭杀。」
虞幸接过匕首,突然笑了:「不对啊。」
江婆用阿兰年轻的皮囊看向他:「如何不对?」
「风头镇之难,好像不是这只未出世的鬼带来的吧。」虞幸把玩匕首,略带深意的看向江婆,「我信你说的大部分,但唯有一点――真正可以给风头镇带来灭顶之灾的,不是江祟吗?」
「少了至阴厉鬼牵制,万般大
师绝对敌不过一个伪神,到时候江祟将整个镇子淹了,还有谁能活?」
「你明面上为了大义,实则早就是江祟信徒,为做事,所以想牺牲自己灭掉厉鬼,让江祟的前路再无阻碍,是不是?」
江婆沉默两秒:「你和你的同伴并非镇上人,孽力反噬的规则并不在你们身上,你们可趁江水未起早早离开,这还不行吗?」
「当然不行,别忘了,你为了让我们与万般大师敌对,一开始就在戏台世界拿了我们的部分魂魄,至今未还。」虞幸嗤笑,「你害我们魂魄不完整,此时倒是提都不提了。」
他们的主线任务还卡在这儿呢。
「想让我帮忙,除非现将魂魄归还于我们。」虞幸说,「之后,我才会考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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