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各方都在动作。翌日,天微微亮。昨夜的一切暗流涌动都被掩盖在了阳光之下,居民们打开屋门院门,将亮了一夜的灯笼挑灭,习惯性看了看左右邻居。
人没少,大家又捱过去一天。人少了,就为不幸的邻居默哀两秒,顺便确定了今日妇人们的谈天话题――说说昨夜没了的那家人平时是怎么个情况。
富商们住的区域则都是由门房下人来开门,无论家中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开了门也都一脸冷漠,势必不给老爷丢面子。
除非是王家那种几乎灭门的灾祸,否则,除了敛财,没什么能撼动这些富商家的氛围。
今日却有些不一样。门房们开了门没多久,各家老爷夫人就盛装出门,坐上了早早备好的马车。
他们的脸上甚至出现了抑制不住的激动紧张的情绪,漂亮华贵的夫人亲手抱着沉重的实木礼盒,声音消失在渐行渐远的马车里。
除了车夫,一个下人都没能同行,几个地位高的下人在门口站成一排,目送主人远去。
他们早习惯了每年的封家寿宴都不许带仆从的规矩,但是少不了要在主人走了后私语两句:“真不知道搞这么神秘干什么,我可是夫人的陪嫁丫鬟,还没资格看一眼寿宴么?”
“翠竹姐姐,陪嫁丫鬟也没辙呀,我父亲身为府中管家,照样没去过呢。”
“好了好了,封家寿宴是你们能奢望的么,与其在这里嚼舌根,不如在家好好盼望老爷夫人带回好消息,咱家的产业来年能如何,全看今天咯!”很快,仆从们纷纷散去。
另一边,不是富商大户,但也有寿宴请帖的钱三也开了院门。他没有仆人,凡事亲力亲为,很快就被邻居叫住:“钱公子,我瞧着好几辆马车过去了,是不是都是去参加寿宴的?”钱三笑了笑:“应当是如此。”
“诶,可不是我想打听啊,就是好奇,那寿宴不是中午才开始么?现在天才刚亮,他们去那么早干啥呀?”钱三想了想:“哦,虽说中午开宴,但宾客大多是商人,自然想趁着宴会之前的时间联络联络感情,说不定还能谈成几笔生意呢。”
“嘿嘿,是不是还得趁这功夫巴结巴结那位――?”那位,不懂的人自然不懂,懂的人一听就知道说的是谁。
只能是一直住在封家,过分神秘的万般大师了呀!钱三却不答话了,把灯笼摘下,笑眯眯地盯着问话的邻居看。
被盯着的人压力顿生,悻悻一笑:“我没别的意思啊,也不是想打探什么,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好脾气钱三今日脾气似乎没那么好了,也可能是话题实在敏感。
周围竖着耳朵偷听的人都看见钱三的笑容淡了许多,拍拍身上得体又正式的衣服:“实在想知道,拿个请帖不就好了。”邻居脸一红,还有些恼怒。
住在这附近的,都晓得他一直想要一张请帖,去宴会上巴结大师,拿个发财的机缘回来,可偏偏请帖落不到他头上。
相反的是,连商铺都没有经营的钱三,反而年年都有请帖,据说是因为封老爷欣赏他的为人,想交这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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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令人嫉妒!可邻居也不能说什么,人家钱三可不是无权无势的贫民,单说这封老爷的赏识,就够钱三横着走。
当下也不敢再说什么,回家吃早饭去了。钱三无视掉周围窥探的眼睛,提起象征性的礼物盒子,锁好院门,甩腿往封家大院走。
他是没有给自己配马车的,平时要出远门,都会去隔壁街车行租一辆马车,所以那些盯着他的邻居们也没有对他的行为感到任何疑惑。
他顺着路往前走,没有去车行,就这么过了两条街,在市井的喧闹声中买了两个包子。
一辆马车哒哒哒从他身旁经过,又骤然停下,帘布掀开,露出里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年轻女子来,女子冲他笑,声音甜得发嗲:“这不是钱公子嘛~钱公子,既然是同路,我家夫人请你上车一同前往。”这女子原来是个丫鬟。
但只论其打扮和容貌,比许多人家的小姐还要金贵。钱三沉默一瞬,扭头又多买了几个包子,这才带着上了马车。
马车宽大,他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两女一男。一个是万般大师身边的红人薛姐,或者说――大名鼎鼎的薛夫人。
一个是薛夫人的丈夫,十分有经营头脑的男人,不过在异人内部,这男人和被控制的傀儡没什么两样,根本没人瞧得起。
此时此刻,
“丈夫”冷着一张脸,脊背挺直地坐着,投过来的视线锐利又冷淡。还有一个就是叫钱三上车的丫鬟了,和薛夫人的打扮一比,她确实朴素了几分,可偏偏一看就知道――她正在矫揉造作。
丫鬟捏了个兰花指,咯咯一笑,十分顺手地将钱三手里的包子拿过去两个,一个给了冒冷气的薛家男人,一个给了薛夫人:“钱公子好可怜哦,出门连个马车都没有,要不是我家夫人心善,钱公子只能走路过去了,多没排面~”
“……是啊,多亏了薛夫人了。”钱三扭头对薛姐道,
“这丫鬟嘴太碎,建议剁了喂狗。”薛姐笑容自然:“我怎么敢剁我家队长呢?”
“她”看了眼旁边:“阿酒,先吃点垫垫,不然会饿的。”薛家男人听话地咬着包子,视线却停留在丫鬟身上,看着对方丝毫不觉得拘束的言行,眼底浮现出一丝敬佩。
钱三的视线于是也跟着转过去,半晌感叹道:“虞幸,你还真是完全不介意女装。”丫鬟揣着手:“诶~哪里的话,我不过是干一行爱一行罢了。倒是任义……不,钱公子,你今天的言行不太对哦?往日你从来不会在路边买包子吃的,还有,你这笑容有些浅了。”披着钱三壳子的任义扯起一个笑:“大家都知道我是个面瘫,能给出这样的面部神经反应已经是极限了,请不要难为我,好吗?”
“再说,我是不敢吃宴会上的东西的,只是不想挨饿罢了,你要是觉得这样不妥――”任义精准打掉丫鬟往袋子里伸的手,
“就不要蹭我的包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