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青云街守卫溃不成军,居中坐镇的重甲女将,朝着李相容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半息过后,重甲女将沉声开口,以内劲传递而出。但其声势与柳宏尚相比,仍是要稍逊一筹,因此无法突破层层喧嚣。
不过她的目的早已不是威慑风鸣院众人,所以传声之下,足够柳宏尚一人听到便可。如果自己与他易地而处,面对属下一一无谓牺牲,定然不会无动于衷。
“我劝尔等速速打开大门,器械投降!否则今日休怪护城军...马踏风鸣!”
其最后四字,声势浩大,乃是一身内息爆发而出,为得便是以声势与局势,打破眼下对手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只要自己攻下风鸣院大门,那么自己的任务便算是圆满完成,届时风鸣院如何收场,便不是自己这护城军统领需要担忧的了。
柳宏尚此刻救援属下尚且不及,哪里有心思回应此女,不过却仍是受对方最后四字影响了些许心境,使得出手稍稍一乱,被一名属下击中后心要害,体内气血一阵翻涌,受了轻伤。
“哼,执迷不悟!”
重甲女将眼见柳宏尚毫无放弃之意,此时冷哼一声,随即将手中长毛缓缓举起。其身旁三百甲士,此刻望着他们眼中溃不成军的江湖草莽,宛如野兽环视美味佳肴。
只听首领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攻入此地,以手中刀剑,夺功勋头颅。
可就在重甲女将将要下令之际,其身旁的李相容却忽然出声打断:
“展将军,且慢。”
此声一出,重甲女将当即停下动作,此时望向李相容,目露疑惑之色。但她很是清楚,此次行动的主事人并不是自己,而是眼前之人。
所以对方要自己停手,那自己便会执行,这便是军令。
不过下一刻,她便知道了李相容为何要自己停手,因为外院方向,一道人影朝此纵跃而来,来势汹汹。人虽未到,声却先至,唯有一句:
“谁要马踏风鸣?”
这一句话若是放在平川之地,亦或两军对垒之时,兴许颇具一番气势。可如今风鸣院之人乱作一团,喧嚣不断,这声音还未穿透层层阻碍,便已经泯灭于声浪之中。
但好在两名主事者,因为自身实力缘故,听得颇为清晰,重甲女将终于明白,为何李老要自己停手。原来是他要找的人,终于按捺不住,现身于此。
风鸣院,司徒奇。
下一刻,司徒奇施展轻功,自地面一跃而起,落在了城楼之顶。其短时间内展现出的身法强度,与其内息强度全然不成正比,使得重甲女将一时间判断不出他的品级。
“司徒奇,你终于肯现身了。”
李相容立身军阵之中,周身并无武道内息流转,其说话的声音,包括先前提前得知司徒奇赶到,全系此间阵法之故。
若是没有阵法加持,即便司徒奇耳力不俗,在层层喧嚣之下,也很难听到他的声音。
“李相容!我昨夜已传书与你,将事情真相一一说明,难道你未曾受到传信成?”
两人于城楼上下遥遥对望,与李相容的开口平静不同,司徒奇说话之间,多少带着一丝愤怒。而这一丝愤怒,在足以穿破层层喧嚣的音量的加持下,也被无限放大。
只是司徒奇虽然愤怒,却知晓眼下关键症结所在,怀疑是昨晚自己派去的信使出了问题,于是借由此种方式,开口发问。
“书信我已看过,可那又如何?你门下之人公然掳走我家心儿,此事李府上下人尽皆知,仅凭一封书信,你便想要摘得一干二净么?!”
不知为何,李相容一直平静的语气,在提到“心儿”二字之时陡然急下,后半句出口之时已有了几分咆哮之意。
“此事我于书信上已经说得十分清楚,李丹心不在风鸣院,当日掳走她的人也不是楚阳,一切都是旁人假扮其行事所致。
真正的楚阳,早已遭人暗算,近日来一直留在居所养伤,今日方才有所好转!”
司徒奇扯起谎话,可谓信手拈来,镇定自若。而他之所以如此说,便是担心楚宁月如今藏身暗处,会现身此地。
所以这句话既是向李相容解释,同样也是在提醒楚宁月不要现身。若她此刻出现,定会惹火上身,难以善了。
“空口无凭,心儿是我唯一的孙女,我岂能听信你一面之词?!今日要么交出心儿,要么便将那贼人交给我,否则...休怪我不留情面。”
听到李相容再度开口,司徒奇面色微变,不过心中却是暗自庆幸,楚宁月并未无智莽夫,没有选择在此时现身对峙。
既如此,便还有周旋的余地...
“那贼人干系甚大,再未解开谜团之前,他不能见任何外人。你今日带着这些人来,可曾想过后果?”
司徒奇再度开口,仍旧是一语双关,既是提醒对方不该将外人带来此处,又是在敲打对方,要他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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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果?自你门人掳走心儿的那一刻起,我便已不知何为后果!”
说话间,李相容权杖再起,俨然便是一幅加催阵法的架势。其如此举动,让司徒奇心中苦恼,这些青云街之人中,可是有自己师兄亲手扶持而起的暗卫,乃是风鸣院的底牌之一。
虽然今日到场的暗卫只有三成不到,但也不容有失。
于是再度开口之际,也顾不得什么谈判技巧,亦或是自己的面子:
“且慢且慢!我又没说不让你见贼人,你是我风鸣院教习,当然不是外人,只是与你同行之人,不便进入风鸣院而已。稍后你随我同去,我亲自带你去见那贼人,届时定能真相大白。”
司徒奇话虽如此,脑海中却浮现起先前楚宁月与自己说过的话。此刻一时间也拿不准,李相容究竟是在为了借口而做戏,还是真的前来要人。
如果李丹心被人掉包,乃是李相容所为,那么他接下来的回答,便至关重要。因为自己的这句话,足以试探出他的立场,还有他联手城主府的行为,是否发自本意。
至于李丹心,如今自己当然不能大变活人,但只要李相容随自己进入内院,届时便可对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若对方听从还则罢了,若是对方执意顽固,那...自己也不介意使用一些强硬手段,强行将人扣下。
熟料正当司徒奇盘算之际,一个尖锐的声音,忽然自四百人的军阵后方响起。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司徒奇面色立时阴冷,眼底浮现出一丝恨意,身形不由自主轻颤起来。
“我们此行不为开战,只为护送李大师寻找李姑娘,你想要让李大师独自一人进入内院,而后任由你们掌控,这算盘可真是打得妙啊!”
话音方落,人群之后一道残影袭来,宛如一只黑夜蝙蝠,径直落入军阵之中。而四百军阵,眼见来人身形奇快,周身充满阴森之气,却是无人敢拦。
因为此人乃是城主府台面之上,唯一的四品高手,掌印大监落恒公公。
来人虽然实力强横,冠绝当场,但其压迫力还不足以让司徒奇失态。后者如今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当年城主府与风鸣院全面开战,正是此人偷袭,致使二师兄为救自己而武脉尽废。
也正是此人,让自己重伤堕境,更是在体内留下暗伤,闭关多年尚未痊愈。
今日再见,自然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时间失态也是在所难免。
“李相容是我风鸣院之人,家事家中了,不劳外人费心!”
司徒奇眼见此人现身,心境已然大乱,此时的他,已无心思试探情报,只想要尘埃落定。所以此刻单刀直入,望向李相容,逼他做出选择。
却不想,李相容开口之间竟是...
“念在昔日之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贼人!你应该明白,风鸣院内的阵法拦不住我,而你们拦不住我身后大军。”
“哈哈哈哈,没错,咱家今日前来,便是要为李大师出这口恶气。你们这些鼠辈,没了阵法守护,我倒要看看如何挡得住展将军的护城军!”
掌印大监出声附和,却还不忘挤兑一旁的展虹一番。他一心忠于少城主,而展虹则是为数不多的倾向老城主一脉。
老城主如今闭关多年,生死都已不知,旧部早已投靠少城主麾下。只有这展虹偏偏要一枝独秀,鹤立鸡群,与自己作对。
今日这四百精锐,皆是其亲兵,若当真起了冲突,就让这些人前去冲阵。若有损耗,那是再好不过,若无损耗,功劳也在自己。
“你..”
司徒奇怒急攻心,下意识回身望了一眼,此时心神一瞬失守,竟是想要请楚宁月出手,将这些人彻底留下。
但下一刻,他便意识到楚宁月并未跟随自己前来此处,而且自己的要求,太过自私。
正当其陷入两难,举足无措之际,一个带着几分玩味的声音,忽然自城楼之内传出。使得面色阴沉的李相容,忽然间眉头一挑,眼中浮现出惊讶之色。
因为他听得出,这声音之内,并未夹杂内息气劲,而是以多重阵法扩散而出,正如先前自己开始之时一般。
所以这声音,能可穿过城楼之上喧嚣无数,能可响彻此间。
“你们似乎忘了一件事,南域不只有一个李相容,风鸣院也不只有一个阵师。”
话音方落,笼罩在城楼之上的赤色光幕一瞬闪现,众人肉眼之中,难辨分毫。却唯有李相容察觉到,自己与此阵断了联系。
但也在此时,看到了自城楼之内走出的青年男子,面色立时变得铁青..
因为这个人,乃是自己曾经的得意门生,外院的御教习。
可他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只是与祁如清相同面孔的陌生人,更是...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今日我便要你们明白这个道理,尤其是你,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