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素听了面色一变,深深地看了苏勖一眼,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从利害关系来看,无论是开榷场也好,或者是禁商也好,对于吐蕃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举措,但同样的,对于那些权贵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禁商暂且不说,就算是榷场,对于各种物资的周转都是一个问题,那些奇珍异宝,乃是茶叶、盐巴、铁器等物品,进入吐蕃将会更加困难。
吐蕃的贵族还是有不少的,松赞干布在重用汉人的同时,造成了那些权贵失去了权力,只是这种失去了权力并不意味着失去了地位和钱财,相反,他们的钱财聚集的很多,在失去了权力之后,心里面十分不满,这个时候,就会换了一个方向,贪图享乐,对中原的奇珍异宝,还有那些丝绸、瓷器需求就增加了许多。
一旦让苏勖的计划执行下去,吐蕃的贵族们必定会反对此事。苏勖的行为已经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原本汉人和吐蕃人之间的关系就越来越紧张了,现在苏勖这么一弄,让双方的关系变的增加紧张,苏勖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吐蕃,可是,吐蕃的旧贵族们是不会同意的。
“苏大人,此事你可问过赞普了?是不是等赞普做出决定之后,再行实施?”李守素想了想,又说道:“而且,这件事情下官认为不应该由我们提出,而是应该让赞普自己说出来。”
“你是担心那些吐蕃贵族们会反对?”苏勖听了之后,看了李守素一眼,顿时明白对方心中所想,当下摇头说道:“赞普肯定会答应的,实际上,是赞普提出来,或者是我提出来,并没有什么区别,你认为那些权贵们会不知道这一点吗?不,他们是知道这些的。”
李守素看着苏勖一眼,原以为苏勖并不清楚这里面的问题,但现在看来,对于这里面的一些,苏勖实际上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当下忍不住说道:“大人既然知道此事,为何还要推行呢?”
“我们面对大夏,本身就是处在弱势,大夏的兵马随时都会攻入吐蕃,这些商旅之中,我们并不知道,谁是商旅,谁是凤卫,为了自己的利益,现在我们没有其他的办法,相比较吐蕃的利益,我这点委屈又算的了什么呢?”
李守素听了顿时不说话,自己将要说的话,对方都已经知道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呢?当下劝慰道:“大人,此事虽然是为了吐蕃,但实际上,却损害了那些贵族的利益,这些人恐怕会对大人不利的。”
“我等富贵都在赞普的掌握之中,只要赞普信任我等,那些旧贵族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赞普现在依靠的是谁,还不是我们这些人吗?没有我们,他就不可能抵挡大夏的进攻,所以说,就算那些旧贵族们再怎么反对,我们也是安全的。”苏勖显得很有把握,认为现在的松赞干布还是不可能离开自己这些汉人的。
李守素忍不住苦笑道:“相比较我们,那些旧贵族们才是吐蕃的根基,赞普实际上,更加信任他们,现在我们还有一些用处,你认为我们日后还有这样的信任吗?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还少吗?商鞅不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吗?”
“就算是没有此事,你认为那些旧贵族们会对我们有好感吗?”苏勖忽然询问道。
李守素再次不说话了,苏勖说的很对,就算没有此事,那些旧贵族们也不会对自己等人有什么好感的,断了商路,只是激化了矛盾而已。
“既然大人已经决定了,那下官执行就是了。不过,此事最好还是要跟大将军商议一番,此事若是能得到大将军的支持,相信那些人反对也没有任何用处。”李守素想了想,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作为吐蕃的主要军事将领,能够指挥整个吐蕃的军队,无论是吐蕃的汉人,或者是那些旧贵族们,大家都见识了李勣的厉害之处,也知道,想要对付大夏,保住吐蕃,依靠这些土著是不可能的,只能是依靠李勣,就算心中十分不满,也只能是忍着。
“这个自然,自然是要和懋功商量一番的。”苏勖点点头,他虽然执掌大权,但也知道,什么事情自己决定,什么事情应该找人商量的,李勣等人就是自己的同党,在大多数的时候,李勣就是自己后台,只要李勣站在自己这边,自己就有足够底气应付那些旧贵族们。
等到苏勖拿着奏折找到松赞干布的时候,一开始松赞干布是很恼怒的,自己对那些商旅还是很不错的,而且那些商旅也的确帮了自己不少,比如,各地道路的修建,这些商旅是出了力气的,现在苏勖居然告诉自己,这些商旅里面居然藏有大量的凤卫,甚至这些凤卫还将国中的情报都给传了出去,这对于松赞干布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应该是这样的,大夏皇帝阴险狡诈,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他的凤卫在中原,号称无孔不入,甚至连他的大臣府邸上,都安排了凤卫,这些凤卫经常是以商人出现,甚至臣还敢断定,大夏的凤卫实际上早就进入吐蕃了。只是那个时候我们并没有关注而已。”苏勖苦笑道。
松赞干布听了顿时手足冰冷,曾经他还在为那些中原的商人沾沾自喜,到现在才知道,实际上这些商人前来,实际上是有任务在身的,不知不觉中,吐蕃的一些情报都落入大夏手中,何处是官道,这些官道通到什么地方,何处是城墙关隘,这些关隘上有多少兵马等等,这些绝密的军事信息,弄不好此刻都落入大夏之手,这是何等恐怖的事情。
苏勖苦笑道:“虽然不知道大夏的凤卫对我渗透了多少,我们有多少的秘密已经落入大夏之手,但臣认为,只要我们现在动手,关闭商道,让中原的商人不能入吐蕃,还是可以挽回不少损失的。”
松赞干布沉思了半响,说道:“既然相父认为商道应该关闭,那就关闭吧!现在还是先保住我们的秘密,在军事上取得胜利,然后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松赞干布认为苏勖说的有道理,自己的机密都落入大夏之手,这仗就没有必要打下去了,虽然封闭商道,对于旧贵族来说,是一个打击,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臣担心的是朝中的大臣们,毕竟商道关闭,虽然开了榷场,但对他们还是有些影响的。”苏勖沉吟了片刻,才幽幽的说道。
“对这些人的影响很大吗?以前没有商人来到高原的时候,大家不也是这过来的吗?现在那些商旅虽然多了,但实际上,这些商旅带来的不仅仅是奇珍异宝,更是数之不尽的麻烦,这些商旅将我们的机密都送给大夏皇帝了。”松赞干布双目中一道厉芒一闪而过,显得十分生气。
他呼吸都变的急促起来,若不是有些东西需要从中原运到高原来,他都想将那些商人尽数斩杀,想到自己的许多机密都被大夏所得,他恨不得将国内的商人尽数斩杀。
苏勖想了想,最后还是很老实的说道:“回赞普的话,影响自然是有的,我吐蕃的权贵们,哪个不是拥有无数农奴,无数金钱的,这些人或许并没有多少的才能,但这么多年来,他们当中有些人已经失去了雄心壮志,他们很想过着奢侈的生活,穿金戴银,锦衣玉食,他们已经习惯了大夏的丝绸、瓷器,已经喜欢了东北的毛皮,甚至是新罗、扶桑的美女,现在断了商路,恐怕这些权贵们会不满的。”
松赞干布睁大着双眼,他不曾想到,现在吐蕃的权贵们日子过的是如此的奢侈,在吐蕃这个苦寒之地,日子居然过的是如此的自在,无数奇珍异宝,无数的美女就这样轻松拥有,这是他绝对想不到的。
吐蕃什么时候崛起的,这才占据高原多长时间,想昔日勇猛善战的吐蕃勇士们,他们现在已经忘记了昔日创业时期的艰苦了,已经被眼前的金钱和美女腐蚀了心灵和身体,一心只知道享受,哪里还有昔日的勇猛。
他心中很担心,虽然表面上,他重用汉人,可是他心里面清楚,吐蕃人才是自己信任的对象,可一旦这些吐蕃人不堪重用,对于自己的大业将会有很大的影响。
“可不就是如此吗?臣也没有想到,这些贵族们短短数年时间,已经沉迷于女色和金钱之中。”苏勖苦笑道:“臣担心一朝断了商路,这些旧贵族会反对的。”
“哼,我看这一切都是大夏的阴谋,想昔日我们的将士们是何等的勇猛,他们面对强敌,从来就没有畏惧过,他们浴血疆场,又怎么可能为沉迷于奢华的生活中呢?这个时候让他们上马杀敌,恐怕都很困难了。”松赞干布面色涨的通红,双目中难掩愤怒之色,若不是苏勖前来禀报,恐怕他还不知道这一切,昔日强大的吐蕃勇士已经不能使用了,沉迷于酒色之中,这如何能行。
“所以臣认为这个时候下令禁止商旅入吐蕃,在边境开放榷场,让吐蕃本地商人,这样一来,可以保住我们的秘密。虽然短时间内,或许有些问题,但臣相信,日子久了,想来也会习惯的。”苏勖赶紧说道。
“相父不要说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令驱逐所有的中原商人,在大非川一带开放榷场,让双方的商人交易,其他的任何地方,中原商人都不能进入吐蕃腹地,一旦被现,立刻斩杀。”
“所有的吐蕃规矩禁止歌舞,禁止酒色。”
松赞干布面色冷峻,他已经忍受不住下面的臣子了,尤其是那些旧贵族们,这些家伙实在是丢脸的很,和李勣、苏勖这样的文臣一比,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可比性,难道日后,自己只能使用这些汉人臣子不成?虽然他知道此举会遭到旧贵族们的反对,但为了自己的大业,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臣遵旨。”苏勖顿时松了一口气,实际上,他是担心自己的建议被松赞干布拒绝,毕竟这次要向那些吐蕃贵族下手,损害的将是吐蕃贵族的利益,索性的是,松赞干布还是和以前一样英明神武,心中所想的仍然是江山社稷,这让他放松了许多。
苏勖的政令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吐蕃,瞬间引起了世人的议论之声,中原商人的存在,为吐蕃人带来了大量的好处,实际上不仅仅是吐蕃的贵族们,就是其他的普通人,也难以割舍这些商人的存在,中原的雪花盐、茶叶等等,这都是吐蕃人难以拒绝的东西。
虽然有了榷场,但到底不如商旅来是实惠,可以想象,这些中原的物品来到高原之后,价格将会增加许多,而大量的商旅云集榷场,大夏的边军肯定会对榷场进行封锁,甚至剿灭。
而那些权贵们却是恼羞成怒,没有人比他们更需要这些商旅,他们是有钱之人,有了钱财就应该享受,但享受也是需要机会的,以前这些奇珍异宝和美女等等,都是可以通过商旅来获得,现在关了榷场,封了商旅,一切都不可能回到以前了。
大厅内,娘·赤桑扬顿双目如电,扫了大厅内众人一眼,双目中精光闪烁,冷森森的看着众人,说道:“诸位,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了,苏勖此举就是挖我们的根基,再这样下去,我们所有的一切都会为汉人所有。”
“不错,正是如此,现在这样下去,这吐蕃就是汉人的天下了,哪里还有我们这些人什么事情呢?”支·赛当汝恭顿也点头说道:“现在商旅断了,看上去是为了李勣服务的,实际上,还是冲着我们来的。他们这是在削弱我们的力量。”
其他众人也纷纷出言,这些人多是吐蕃的旧贵族,凝聚在一起,也是一股强大的力量。现在面对苏勖的决定,纷纷联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