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海斯运气确实不错,祝福结束后,随后镇上那几个大家族便宣布为了庆祝他们孩子的归来,一场免费的宴会将会对所有人开放,就在教堂门前的广场上。
之后,各类食物,酒水都被一个接一个的拿出来,桌子连在一起长达百米,镇子里不管什么身份的人都聚集过来,还有乐队在一旁演奏。
当然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各种“鱼类”,它们用各种方式被烹饪,包括但不限于水煮,清蒸,烤制等,尽可能消除了异味保留了鲜嫩多汁的口味,但海斯吃了一点就再也吃不下去。
周围欢声笑语,他的内心却只有一片冰冷,其中又夹杂着烈火般的愤怒。
所有人都在大快朵颐着他人用生命赚取的食物时,那些真正劳动的人却被拒之门外,尤其是看那脑满肠肥的主教向周围人炫耀他那崭新的,金灿灿的,嵌满宝石的权杖时,海斯真想一枪崩了他。
一个贫穷地区的主教哪来的金钱去购置如此奢侈的权杖,用屁股想想都知道。
那根权杖,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阵亡士兵的鲜血。
海斯立刻没有了胃口,简单吃了些东西后就和妻子返回了旅店。
“.那些一掷千金的上层人士,各家各户的头头脑脑们,还有只是在嘴巴上宣传着帝皇荣光的教士,我讨厌他们,但之前大家都认为,没有他们凭我们的力量根本无法与敌人对抗,然而在所有人都流血后,我发现依旧无法保护他们所爱的东西。
“海斯,其实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是这样的。”
“也许吧。”
海斯在床上半躺着,目光涣散的盯着灰扑扑满是霉点的天花板。
“我只是对那一切感到厌恶,看到这些残酷的事情,有时候,你会忘记那些更美好的东西。”
“美好的东西是一直存在的。”
“也许吧,战团里的牧师很勇敢,他一直是我认为最勇敢的几个人,但他也无法将死亡和痛苦拒之门外,当子弹袭来时,信仰没能拯救他。”
安丽娜戳了戳海斯脸。
“我不喜欢听你这样说话。”
“是的,我也不喜欢。”
佳林娜把手伸向海斯的脸上,抚摸着那些淡去的疤痕。
“我们不能没有信仰,那是一种能让人们坚持生活每一天的东西。”
“老实说,最后的时刻我想到的是你们,而不是王座。”
海斯犹豫了一下。
“如果一个人灵魂去了王座,而他的家人和所爱的人却要在现实中受苦,那么如此的意义何在呢?”
“你从哪里学到这些话的?”
“我的连长,我的营长。”
佳林娜把他抱的更紧了。
“海斯,这是一个广阔而孤独的宇宙,我们并不重要,我们很快就会消失,成为星空中的一粒微尘,但是,现在,此时此刻,只有我和你,还有安姐,这是我所坚守的。”
她看着海斯仅剩的眼睛。
“无论怎样,王座对我们依旧是仁慈的,不要被那些丑恶的事遮住了你的眼。”
“我明白了。”
第二天三人离开临湖镇前往哈布里家所在的地方,那里距离临湖镇并不远,这段时间虽然底巢不算太平,但在法务部“特殊时期”重点关照下相对好一些,他们跟着车队抵达了那个叫做铁丛镇的地方。
虽然说是一个镇,但它的规模其实很大,其来历据说是来自一次严重的事故,下巢一个工厂和周围街区直接塌陷到了底巢,重重摔在废土上,形成了这样一个由大量金属残骸和垃圾组成的聚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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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垃圾在底巢就意味着宝藏和资源,因此吸引了大量的拾荒者。
哈布里和匹克都来自这个地方,但意外的是他们居然彼此都不认识,也可见这个地方的规模,几乎就是一个小型城市,各种简易棚屋和帐篷密密麻麻像是附着在某个螃蟹躯体上的寄生虫一样遍布其中,其人来人往的繁华程度并不比下巢某些街区差。
然而当海斯循着地址,问了一堆人找过去的时候,映入他眼帘的,只有小巷尽头一堆焦黑的废墟。
“你们.是要找谁?”
这是,小巷一侧打开了一扇,一个拿着扫帚的老人走出来。
“请问,哈布里家是在?”
听到海斯提到哈布里,老人先是一愣,随后摇着头,叹息起来,走到那堆废墟前。
“小哈布里是个好孩子,那帮混蛋怎么狠心抓他去当兵呢”
“这难道是——”
老人抹了一把眼泪,摇摇头。
“这就是哈布里夫妇的家.他们夫妻俩身体本就不好,哈布里太太常年卧病在床,小哈布里被抓走后,哈布里太太天天坐在门口等着他回来,老哈布里又要照顾她,又要拾荒养家结果在小哈布里被抓走一年后,据说可能是炉子失火了,当时又是大家都在睡觉的时候,等发现时火已经大了.两夫妻没能跑出来,被找到的时候,老哈布里还紧紧抱着他夫人,可能是在距离门几米的位置摔倒了,唉,惨啊,他们怀里还夹着一张跟小哈布里的合照,那是这孩子捡到一个回收马达时专门请人给夫妻俩照的,他真是一个很孝顺的孩子,回来后看到这些不知道会多难受啊,呃,你们是.”
海斯紧紧攥着拳头,突然,他转过身,用力锤在一旁的墙壁上。
“啊!啊!啊!!!!!!!!!”
他一边嘶吼着一边捶打着墙壁,仿佛在痛击着某个不存在的敌人,把那个老人都吓坏了,缩着脑袋退了好几步。
“海斯!海斯!”
佳林娜和安第娜连忙从左右拉住他,此时墙壁已经被他的义肢砸出了浅浅的坑,白色的石灰剥落露出里面砖块,同时还残留着血迹,那是海斯另一个拳头留下的。
“别这样,海斯.”
“为什么,呜呜呜——为什么会这样——”
海斯垂下头啜泣起来,额头贴着墙壁,慢慢的跪倒在地。
“不该是这样的,大家,大家都如此牺牲了,奉献了,不应是这样的”
他的两个妻子蹲在他身边看他如此,也心疼的落泪,但还是尽力安抚着他。
过了好一会,海斯才向那位老人询问哈布里老夫妻埋葬的位置,对方在知道海斯是哈布里的战友,以及哈布里牺牲的事情后,执意要亲自带他去。
那是一片荒凉的墓地,埋葬的都是无人理会的灵魂,夫妻两人甚至共用一个墓穴,而他们的墓碑也是老邻居一起请人做的,只是非常简单的两个十字,而那张他们至死都保护的照片,就钉在哈布里太太的墓碑上。
拿过那张已经斑驳,并且有些焦黑痕迹的照片,海斯看到了一对慈祥的夫妇坐在椅子上,浑身是毛的哈布里穿着皮夹克,笑嘻嘻的站在两夫妇后面,双手搭在养父母的肩膀上。
海斯深吸一口气,拿出哈布里的远征手册和他的铭牌,以及他给自己养父母存的积蓄,蹲下身体,用手在地上抛出一个坑,将东西放在里面,并用土重新淹埋。
风一直在呜咽,伤痕累累的战士也一直在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