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索什扬前一秒还在战斗,可下一秒,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空间中。
他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刚刚那一剑却又如此真切......
忽然,索什扬意识到脸湿漉漉的,抬起头的一瞬间,只见一道道闪电骤然撕裂的无边的黑夜,滂沱大雨扑面而来。
索什扬有点搞不明白状况,不过前方的一栋建筑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座教堂,除了高高在上的屋顶,几乎没有任何装饰,显得相当简朴,也没有帝国教堂常见的各种表示。
带着某种好奇心,索什扬走上前,推开了大教堂大门。
推开门的那一刻,狂风裹挟着雨滴席卷了原本干燥的地面,也将一片片窗帘搅动起来。
教堂内部也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正厅两侧是长凳,旁边的耳堂是一座被破窗帘罩住的祭坛,南北两面耳堂的楼梯可以到达回廊,延廊座形成宽阔走廊,也是索什扬进入教堂最先经过的部分。
“有人吗?”
索什扬轻轻招呼了一句,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蜡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外面狂风骤雨的嘶吼。
他转身将门关上,随后那疯狂的世界便再无声息。
仔细扫视一眼周围,索什扬看到的都是些老旧物件,还有些他不认识的符号,或许是一些国教的地方教派,比如那个被十字架钉在上面的人,大概是某个信仰殉教圣徒的教派标志。
当抬起头时,索什扬看到屋顶装满了一系列宽镶嵌板,每块都描绘了不同场景,其中最吸引他的就是一个金色骑士和一条银色巨龙的战斗的场景,抛开时间和不稳定光源的影响,那画中鲜活的色调,灵动的构造,确实让索什扬叹为观止。
这时,索什扬注意到主梁上似乎刻着一行字,但不是他熟悉的高哥特语,只是很像。
“雷.....石......”
“你会经常去教堂吗,索什扬。”
一个声音,让索什扬猛地放下头。
那个自称惑者的人,此时正站在教堂的祭坛前,祭坛上放着一个破碎玻璃面的青铜计时器和一本厚皮面书,周围有六根未点燃的蜡烛。
“信仰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一边轻声询问着,一边点燃每支蜡烛,带来一片温暖的光亮。
“我只有冥想的时候才会去。”
“那么你会冥想什么?”
“誓言。”
“誓言是我的生命价值所在。”
“那你能从中得到什么呢?”
“安宁和勇气。”
“誓言又为何能让你得到安宁和勇气?”
索什扬愕然无语。
对方在熄灭了手上的火柴后,转身看向他,金色的面具在烛光下显出些许暖色,不如之前那般冰冷。
“所以,你只是想得到片刻的安宁,信仰与誓言都只是手段,而你的勇气也仅仅是由这些支撑着。”
“不,它们是我奋战的目标。”
“那么你的目标能换来你的安宁吗?”
“这——”
“那么现在这个问题就换我问了,为什么你的声音里总是充满困惑?”
索什扬愣了愣,随后摇头道:
“我没......或许有吧。”
不知为何,与对方谈话,索什扬总有一种自己是被钉在木板上的昆虫标本,正在被人解剖研究的感觉。
为了夺回主动权,他上前一步,沉声道:
“惑者,你是否与帝皇有关。”
“帝皇。”
那人耸了耸肩。
“帝皇是谁?”
“什么?”
“你说过你信仰帝皇,对吗?”
“那是全人类的信仰。”
“那.....帝皇是谁?”
“帝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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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什扬第一次遇到这个问题,他踟蹰半天,却无法回答对方。
然后,对方就代替他回答了。
“是你的信仰。”
“我的.....信仰......”
索什扬眨了眨眼,思绪一时间有些混乱,并且他感觉似乎某种东西正不知不觉的离他而去。
“所以你的内心具有两个截然不同的层面,一个是你,是觉知,是见证者,另一个则是他人所观察到的部分,是想象,是塑造者,问题在于,现在这两者你都已经无法自证。”
“你,还是你吗。”
索什扬眨了眨眼,他现在意识很模糊,连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
“为什么.....不是呢?”
“可是你并不能理解,我所说哪个你,究竟是不是这个问题中真正讨论的“你”?是今天的你?一年前的你?抑或是一年后的你?而你口中的“是”又说的是什么时间段的“是”呢?是指今天的你?这一个小时的你?还是说只有眼前这一秒?还有,你的哪一个部分才是真正的“你”呢?你的肉体?你的思想和情感?还是你做出的实际行动?”
“我.....我不是一个哲学家,无法回答......”
他来这要做什么?
忽然,消失已久的雷声猛地响起,索什扬一个激灵,从思维的旋涡中挣脱出来。
而惑者则抬头看向窗外,随后轻叹道:
“罢了,时候未到。”
说着,他转回头。
“既然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为何又会信仰他呢?并且认为我与他有关。”
但索什扬决定不跟着对方的话继续走。
“不管你是否与帝皇有关,将我带到这里有什么目的!我没有兴趣和你进行辩论。”
“是否有兴趣,我希望你听完一个故事后,在做决定。”
“什么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大地上的人们饱受洪水和野兽侵扰,为了能够生活下去,向神灵祈求,定时奉上自己的牲畜和孩子换来了安宁,但是有一个人,他认为没有理由要把将来以及后代的命运寄托在飘渺无常的神灵上,于是号召人们拿砖当石头,又拿石漆当灰泥,建造一座永恒之城和一座通天巨塔,让人类能够拥有一个共同却安全的家园。”
“.....由于大家语言相通,同心协力,建好的城市繁华而美丽,高塔直插云霄,人们生活得很好,再也不用担心洪水与野兽,以及无常的神灵,但是神灵没有罢休,它们改变了人们原本共同的语言,使他们因为语言不通而疏离,争斗,最终在战火中将自己的家园付之一炬,高塔也崩塌了,人们只能像野兽一般在昔日家园的废墟上苟延残喘,继续向神灵奉献牲畜和孩子。”
“......当初提议的那人,看到人们堕落至此,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他召集了相信自己的人们,开始改变这个世界,首先将人们的语言再次统一,然后是文化,当一个没有隔阂的族群再次出现时,他又开始了恢弘的建设,这次他要修建的巨塔比过去还要宏伟,还要巨大,要一直抵达神灵居住的地方,他要将神灵从天界中揪下,让它们再也无法侵扰人间。”
“......他的计划很顺利,人们一块砖一块瓦的修建着巨塔,并且离诸神的领域越来越近,这时它们有了一个新的计划,它们开始在人间散播信仰,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赐予凡人,诞生了诸多奇迹,当第一个信徒产生时,它们告诉他,此巨塔乃罪恶之源,是魔鬼的计划,一定要想方设法破坏它.....信徒从一个变成一百个,一百个变成一千个,信徒们开始使用劣质的材料替换原有的材料,开始在巨塔的地基上凿洞,起初这一切并不起眼,但当巨塔濒临完工时,它千疮百孔的基础再也坚持不住,轰然倒塌.......”
“......神灵的计划成功了,倒塌的巨塔几乎摧毁了城市,幸存的人们都成为了信徒,在废墟上挖洞过着原始人的生活,忘却了过去的繁荣和进步,依旧将未来寄托在虚无的神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