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什扬这个时候脑子一片混乱。
他已经能够肯定,赛德修士肯定和他撒了谎,亦或者他的记忆也被修改过,所以才不知道圣所星上还有一支成建制的不死军存在?
种种念头在索什扬心里徘徊,但他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后,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你们已经能够大规模使用灰髓,为什么还会有如此巨大的伤亡?”
对于灰髓的威力,索什扬心里是有数的,哪怕只是一百名移植了灰髓的战士,他也有信心可以抵达数万恶魔大军。
灰髓对于亚空间力量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兰道尔苦笑一声,回答道:
“因为我们也说不上大规模应用,能够匹配灰髓的战士从来没有超过百人,而且我们所移植的灰髓是劣化版的,不仅作用有限,使用时间也有限,多次使用后,就会因为器官金属化而死亡。”
“器官金属化——”
索什扬瞪大眼睛,脑海里忽然想象出自己体内的脏器全部变成金属的情景,那一定无比绝望的痛苦——这个下场让他不寒而栗。
“你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六百三十二人。”
从最初的三千人,变成现在不到七百人,索什扬能够想象这么多年白色圣堂经历了什么。
但随后,他又皱起眉头。
“不对啊,灰髓不应该是先将骨骼金属化吗?”
“是的,这就是劣化灰髓的问题所在,它会优先导致内脏器官的金属化.....而且进程非常快。”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我们失去了初始灰髓液。”
兰道尔深深的看了索什扬一眼。
“你应该很清楚,初始灰髓液的重要性,只有从初始移植者身上获取的灰髓是能够完美移植到其他人身上的,移植过一次的灰髓,如果再对他人进行移植,就会出现劣化现象。”
索什扬眨了眨眼,这点赛德修士倒是和他说过。
灰髓不像基因种子,能够以几何数增长,为了保证移植灰髓的质量避免出现严重缺陷,所有灰髓都只能出自他的身体,等于说他就是唯一的灰髓来源。
“你们的初始灰髓移植者.......发生了什么?”
兰道尔将目光转向网道大门,语气沉重的说道:
“他在里面。”
“在里面?”
“大门的另一侧,并非直接就是网道,为了保险起见,掌印者在奉命修建这个网道时,在网道出口处还建造了一个巨大的区域.....这个区域的构造设想来自异形太空死灵,本质是一个迷宫,迷宫里采用了很多反灵能的手段,就是为了防止网道出现意外时,恶魔大军直接冲出网道,祸害现世。”
“原来如此——”
“荷鲁斯之乱爆发,网道动荡,虽然有一部分恶魔涌出,但经过迷宫的阻隔,祖先们还能够应对,但是在六千年前......迷宫似乎出现了新的状况,涌出的恶魔数量陡然激增,战团立刻蒙受巨大的损失,甚至快要支撑不住了,为了知晓迷宫出现异状,当时的战团长,也是初代战团长,孤身进入网道,但是。”
兰道尔摇了摇头。
“他再也没出来过。”
“竟然是这样......”
索什扬立刻明白,当时那位消失在网道一侧的白色圣堂初代战团长,也是这支不死军遗脉的“初始灰髓移植者”,其实就是和索什扬同等资格的“代理军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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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有些怪怪的。
如果对方还在,那么这次会面,是不是就会很尴尬?
沉默片刻后,索什扬开口问道:
“他叫什么名字?”
“战团档案室里记载,人们都称呼他为......赛德修士。”
一瞬间,索什扬脑中划过一道惊雷!
“什么——”
这一刻,他惊讶得无以复加。
看索什扬一副见到鬼的模样,兰道尔似有所悟,轻声问道:
“你,听过这个名字?”
“唔——”
索什扬深吸两口气,平复下心情后,便考虑是否要与对方吐露真相。
目前似乎看来,对方值得信任,但两人终究是萍水相逢,即便他们可能是血脉兄弟,最重要的是,和卡杨这类人不同,他没有制约对方的手段。
“如果不方便的话....”
“赛德修士,目前就在我们这里,呃,应该说,星界骑士便是他一手组建。”
兰道尔听完,整个人愣了一会,随后低下头,仿佛在思考。
索什扬也默默的看着他。
五分钟后,兰道尔重新抬起头,脸色如常,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些阴霾。
“我无法想象,但我相信你说的话,赛德修士....或者说一个自称赛德修士的人,就在你们那,你身上的灰髓可以证明这点。”
“但是现在的赛德修士,已经成了一个无畏。”
“竟然是这样——”
兰道尔又把目光挪到网道大门上。
“看来.....真相还是藏在这扇大门后。”
“什么真相?”
“赛德修士,当年究竟遇到,或者发生了什么。”
兰道尔忽然转过头,直愣愣的盯着索什扬的。
“索什扬,你想要知道那个真相吗?你会为了这个真相冒一次险吗?”
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索什扬对自己感到惊讶。
他没有犹豫,突然间,一切都感觉很好,就好像这个问题已经等了他整整一生。
“当然,我必须弄清这个真相。”
“那就好办了。”
兰道尔微微一笑,回头看向那金色大门矗立、颤抖的方向。
“真相就在里面,整个帝国除了你,我想也没有几个人能活着进去,并且活着出来了——”
“你是说.......”
“那你选择是什么?”
兰道尔笑了,不过这笑容颇为苦涩,随后这位白色圣堂的战团长平静地说道:
“当第一次知道自己是谁时,我们都有自己的恐惧,索什扬。”
索什扬看着那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第一次,他看到了脆弱,他看到了忧愁。
他随即深吸了一口气。
“但是没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希望尚在,希望一直都在。”
之后索什扬迈步前进,大步走向那悸动不已的大门,双脚踏在石台阶时咔哒作响。
兰道尔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离开。
此时此刻,至少对他而言,索什扬的身影慢慢的与另一个人的背影重叠起来——一个被永恒的职责累垮,跌跌撞撞地步入黑暗的人。
也许从今天起,他能够忘记在地下深处那场肆虐的恐怖战争中的破碎尖叫。
正如索什扬说的那样,希望依旧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