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阴影降临,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过去,未来,现在。
三种时间单位缠绕在一起, 无法被分清先后主次。
古老的本能裹挟着无节制的强烈冲动汹涌袭来,像是被狂风卷起的巨浪,而理智本像是一艘小舟, 在暴风雨中摇摆, 倾斜, 无助地卷动着,被推向更深更远的黑暗中,直到最后被浪头拍碎, 只剩下浮木在漆黑的海面上浮动。
种渴望在所有生物的中流淌,奔涌。
越稀有,越强大的血脉,越难以抗拒。
龙与屠龙者。
那是一种来自血与骨中的斥力。
彼此上传来的气息是如此熟悉, 数万年中, 他们彼此厮杀,屠戮,搏斗,死休, 生灭,是流淌自他们骨血中的本能。
沐浴在彼此的鲜血之中,以踩在对方的尸骨上为荣。
是超越生物『性』的驱动力, 是一种源自远古的魔力绑定。
像是在刀尖起舞, 又好像是与利器接吻。
像是在和猛兽拥抱,对方的利齿下一秒会咬断他的喉咙。
仿佛在悬崖的边缘行走,稍微行差步错会命在旦夕。
彼此的上传来危险的气息, 灵魂深处在战栗,颤抖,警告。
像是冰寒的刀刃抵在彼此的咽喉之上,带来见血封喉的煞气,取而代之的却是灼热的唇,湿润的吻,凶狠的啃咬与缠抱。
银白『色』的鳞片攀上少年的侧脸,脖颈。
穆珩能够在对方的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金赤『色』的竖瞳,像是熊熊的火焰,从亘古燃烧至今。
他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尾巴紧紧地缠绕在自己的腰间。
缓慢地绞紧,收拢。
冰冷坚硬的鳞片划过皮肤,带来隐秘的痛感。
鳞片下方是强有力的肌肉,穆珩十分清楚对方尾巴中蕴藏着的力量,足以勒断骨骼,碾碎血肉,将一个成年拦腰绞断,让森白的骨骼穿透他的胸腔和肺部,让充满空气的血泡溢出他的唇角。
多致命。
一条龙能够做什,穆珩本再清楚过了。
他阅读过多的书籍,查阅过多的资料,看到过多的惨状。
他亲眼见识过龙焰的威力。
熔化岩石,点燃天空和海洋,消灭任何挡在面的生物。
多可怕。
穆珩俯下,手指扣住对方的喉咙。
掌心下的皮肤冰冷而柔软,带着鳞片的硌质地,汗湿的粘腻感在掌心和喉咙中蔓延,他能够感受到对方的脉搏毫无防备的在指尖跳动。
噗通,噗通,噗通。
杂『乱』无章,急躁快速,和他的心跳声几乎融为一。
多美丽。
他能看到对方的唇。
微张的,湿润的,泛着柔软的粉『色』,雪白的齿列下,隐约能够看到软腻的舌尖。
穆珩着了『迷』,俯亲吻他的龙。
他的龙回应了他。
*
温瑶:“……您确定吗?”
她垂着眼,半张脸藏在阴影中,看上去似乎有些犹豫。
管理局局长将手肘撑在桌上,抬眸看向眼的棕发棕肤的子,缓缓道:
“请问,我为什确定呢?”
“温队长,我曾经阅读过您在进入管理局的论文。”
管理局局长低下头,翻阅着眼的资料报告:“是关类和魔物之间共存可能『性』的报告,您在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否定的,对?”
温瑶的眼睫颤了颤,她停顿了一下:“……对。”
“类的命运是由类自己开创的,我们能将希望寄托在强大的,无法管束的存在之上,倘若那只强大的幻种拥有能够随自己的心情毁灭整个类的能力,并且,也曾对我们做出过那样的威胁,我们又能拿什保证,会永远心情好,永远会撕毁那个单方面的,无限制的承诺呢?”
管理局局长深深地望向眼的子,一字一句地说着,他的每一个字都比利刃更尖锐,比武器更有杀伤力。
温瑶陷入了沉默:“……”
“当然,您也可以拒绝我的提议。”管理局局长收回视线,淡淡地说道:
“如果是样的话,可能要麻烦您段时间内留在管理局,并且上交所有的通讯手段,而我们会接管战斗科——”
温瑶抿紧了唇,嘴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看上去仿佛极度动摇。
管理局局长:“所以最后,您的决定是什呢?”
偌大的会议室内一片死寂。
局长耐心地等待着。
终,知道过了多久,温瑶抬起眼睫,缓声道:“属下明白了。”
局长微笑起来。
他知道温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好了,现在,我们需要两个。”局长低下头,向着自己眼的资料本看去:“时瑞和时则淳,现在正在战斗科受到关押,对对?”
温瑶点点头。
“很好,我需要你将他们两个提出来,在今天下午六点送到个定位。”
根据佣兵那边的说法,他们其实是准备将召唤仪式逆转,由最初的献祭者从□□到灵魂都已经死亡,所以现在的逆转仪式需要他的血亲。
正在时,温瑶说道:
“恕我冒昧,请问我可以见一下那位举行仪式的?”
管理局局长一怔,很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提出样的要求:
“为什?”
“那个黑袍……”
温瑶顿了顿,说道:“我曾经带领手下和他的交锋数次,从能力者院到罗斯特区……我有少得力的手下在些战役中受伤或阵亡……”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需要见他一面。”
个要求算过分。
再加上,管理局局长确实对个有所好奇,只过碍那在佣兵们手里,所以他好直接拒接,是通过温瑶说定可以让他们对个黑袍,以及他的组织,包括他的资源信息来源有所了解。
他点点头:“我会试着帮你联系的。”
下午六点。
在将时瑞与时则淳送到之后,温瑶得到了允许。
在佣兵的带领下,她来到了一个封闭而狭窄的房间,房间中,那个黑袍被牢牢地锁住,枯槁的白发垂下,面容干枯而苍老,半张脸被青黑『色』的,凹凸平的血管覆盖,皱缩的眼皮耷拉着,看上去令望而生畏。
她缓步向。
那个黑袍似乎听到了她的脚步声,缓缓抬起眼来。
虽然眼眸被覆上了一层暗淡的白翳,是仍然能够看出他双眼曾经的颜『色』。
知道为什,温瑶的心口一突。
“您要知道什呢?”
那个黑袍的嗓音嘶哑难听,像是用指甲在玻璃上刮擦发出的刺耳声响,无法辨认出具年龄:“鉴我现在的状态,必定知无言,言无尽。”
温瑶站在他的面,神情有些复杂:
“……你为什一开始会召唤巨龙?”
黑袍挑挑眉:“我以为个答案你们早知道了呢……你们早该对我的目的了如指掌吗?”
温瑶眯起双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几秒钟过后,她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你现在为什要把龙送回去?”
*
第次蜕皮期带来的本能冲动被压抑久了,像是薄薄地壳下的灼热岩浆,无时无刻在翻滚沸腾与叫嚣,虽然被忽视了,是等存在。
动物『性』和社会『性』像是光与暗的两面。
是,对一条深渊巨龙来说,动物『性』永远会战胜社会『性』,暗永远会战胜光,本能永远会战胜理智。
时安讨厌疼,是很快已经再是问题。
疼痛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消失,像是正午日光下的影子,在炽烈的日晒下销声匿迹,被藏起在最深处。
陌生的感觉再陌生。
恐慌被取代,他软成了冰冷的水。
随着阴影来临,视觉被遮蔽,无法看清让其他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汹涌的海水淹没了他。第二波要远比第一波来的激烈,可怕,难以阻挡。
好热。
还要更多。
龙没有社会『性』。
时安的双瞳深处燃烧着赤金『色』的火焰,他抬起眼,注视着眼的类。
月光从头顶的岩缝中落下,流淌在类的银发之上,璀璨的银光像是柔软的流水,伴随着动作晃动着,闪烁着微光。
对方的眼眸背着光,幽深的蓝『色』深处也同样燃烧着火焰。
灼热,炽烈,带着强烈的爱欲,那极端危险的侵略『性』在渊薮深处涌动,仿佛野兽潜伏深渊之中,渴望着得到自己的猎物。
类有动物『性』。
他们是两只被命运安排互相厮杀的动物,是却都齐齐偏离了命定的道路。
他们本该和祖上一样,死亡与鲜血相伴,荣光与仇恨相携。
可是,此时此刻,在远离城市,远离类,远离秩序的旷野,他们彼此之毫无阻隔,剩下的只有拥抱和接吻。
“喜欢?”
男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时安先是下意识地摇头,又『迷』『迷』糊糊地点头。
是的。
喜欢。
好喜欢。
龙本能地向着热源靠近。
少年用柔软的发顶蹭着对方的肩头,喊哑的嗓音像是黏黏糊糊的甜腻糖浆,带着鼻音咕哝着:“……喜欢。”
穆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湛蓝的眼眸深处,幽暗的火焰燎原。
形态是类的时候,时安的能很差。
虽然肢已经抬起来,也一阵一阵地打颤,是本能尚未餍足。
他用尾巴尖绕上对方的胳膊,哆哆嗦嗦地说道:
“还要。”
少年抬起金赤『色』的竖瞳,眼底半是『迷』茫半是懵懂,却下意识地追逐着自己的本『性』,对危险毫无所觉:
“要,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