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我先声明。”
有着李林外貌和声音的年轻神父说到:
“这可不是那位大人的本尊,只是根据你的记忆和个人印象做出来的梦境投影,也就是布偶套装差不多的东西。”
斯洛斯说得一派轻松,罗兰的防御架势却丝毫没有松懈。
梦境与精神的世界里使用刀剑毫无意义,现实世界的规则在这里无法适用——这些罗兰早已清楚,握剑之类的动作仅仅是为了保持戒备。
斯洛斯擅于精神攻击,也擅长说谎,属于那种能让你被他卖了还帮着数钱的超高级欺诈师。这个语言都能成为致命武器的世界,对他来说根本是随心所欲的游乐场。要是跟着斯洛斯的节奏前进,天知道前面有什么陷阱等着。
“担心陷阱?虽说这是必然有的反应,不过游戏还没开始,过早进入状态,接下来会很不好受哦。”
“游戏?”
“没错,名为‘浮士德试验’的终极赌命游戏。”
神父的嘴角扭曲起来,端正的脸孔此时犹如恶魔般微笑着。
《浮士德》是德国作家歌德的代表作,是他毕生思想和艺术探索的结晶。《浮士德》的构思和写作,贯串了歌德的一生,1768年开始创作,直到1832年——前后一共64年,即歌德逝世前一年才最后完成。全剧以德国民间关于浮士德博士和魔鬼靡费斯特的传说为题材,是一部结合了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伟大诗剧。
至于后缀的那个试验,则是源自于臭名昭著或者叫名声大噪的“斯坦福试验”。
两组志愿者分别扮演“囚犯”和“看守”的角色,禁止暴力攻击,但允许任何形式的精神虐待。结果原本计划进行两周的试验到了第六天就不得不停止,因为此时每个人都已经太过入戏,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囚犯”和“看守”。“囚犯”们成了不懂得反抗、逆来顺受的羔羊,“看守”们则成了以折磨“羔羊”为乐的恶魔。
将两者结合在一起的赌命游戏,到底是……
“规则很简单。”
极其残酷的笑容浮现在神父的唇边。
李林不会有那样的笑容。
人类也不会有那样的笑容。
可是,也只有人类才会有那样的笑容。
那份包裹了亵渎和欲望的浑浊都太像人类,和李林那深不见底的深沉相差太远――所以那个瞳孔才会如此令人厌恶。
“接下来你会经历各种各样的事情,只要你喊出‘停止吧!’,我就赢了。反过来,就会以你大获全胜告终。”
“时间跨度呢?总不见得陪你玩上一整天吧?”
“‘这边’的6个小时,现实中只会过去几分钟。”
“裁判呢?”
“空间本身就是裁判,我们之间的对抗会形成压力,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积累,分出胜负的一刹那,积蓄的压力会朝着失败的一方流过去。简直就像水坝一样,不是吗?”
“没有任何证明,也没有任何保障,单方面的规则呢。”
“没错,你没办法确定我说的是真是假,有没有隐藏对自己不利的信息。”
斯洛斯右手一翻,手指间多了一枚骰子,只见他把玩着六面骰从容说到:
“那么你是否还要继续?在这场吉凶难料的赌博中和我分出胜负,在此决定是到此为止,还是继续前进,由你自己决定。”
“……”
“当然,如果是放弃,我也热烈欢迎。”
骰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少年的掌中,眯细的红瞳无声地诉说着“给我答案”。
“……就算是现在,我依然不会相信你。”
少年毫无踌躇的说着。
“但你有一点没说错,前进还是放弃,这是我的选择。”
人生就像骰子一样,自己的人生要自己掷出来。
人生就是豪赌。
各种各样的结局就像骰子的六个面,随着自己的选择和动作,展示出不同的未来。
功成名就;
一败涂地;
家财万贯;
一贫如洗;
少年得意;
晚景凄凉;
不同的选择会描绘出不同的未来。
放弃也是选择其中之一。而且还是被多数正常人选择的选项。
比起回报高,风险也高的选项,随波逐流做个普通人更加现实,也更为轻松。
更何况是变革世界这种遥不可及的事情,相比之下用竹竿触碰到星星似乎难度更低一些。
不管有没有神意代行者这种极端异常性的存在,仅凭个人力量去改革社会的存在方式,原本就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如果是以尽量减少流血死亡为前提,那就更不用说了。
这样一来,让自己的想法配合自己所属的社会价值观反而要轻松多了,罗兰自问也没有那种立场可以谩骂这种做法有多么卑鄙、多么胆小。
规则确实很美好,罗兰认为规则本身并没有错误,就像李林说的那些话那样,正确且富有哲理。
可正确并不是一切。
生命不应是正确的奴隶,拥有智慧的生物也不应成为规则的傀儡。
就算被剥夺一切,就算被打成蜂窝,就算倒毙路边,就算成为野狗的食物——
怎么活。
怎么死
这些事情——
“我要走的路,只有我能决定,只有我自己才能决定。”
古代某位决意挑战规则和权威的将军,指挥军队渡过一旦渡过便被视为叛乱的河流时曾经出过豪言壮语。
“骰子已经投下。”
六面体落回了斯洛斯的手里,两头野兽露出了窥伺猎物的无惧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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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芙娜错愕地望着缝隙里的空洞面孔。
停下来了。
一秒钟前还在扒拉装甲板的少女们停止了行动。
船体各处的少女们同一时间也停止了攻击行为,保持着最后的姿势,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同时从身上溢出七彩磷光,在船舱内飘荡摇曳。
“这到底是……”
“好机会!一口气解决她们!”
通过传声管,可以听见回过神来的船员们的怒吼,之前被按在地板上摩擦的怒气和报复的快感一口气膨胀传染开来。
但回过神来的法芙娜阻止了他们。
在不明白光现象究竟为何物的情况下,贸然接近实在过于危险。
更何况——
对方是七宗罪控制之下的生物兵器。
如果有谁能介入“她们”的动作的话。
“……要赢啊,罗兰。”
望着陷入沉默、持续溢出七彩光芒的白色盔甲,法芙娜低声呼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