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州之北,数十骑拼命向南驰奔。
这几十骑,正是杨再兴这一部人马。
在脱离了燕京左近重叠山峦之后,来到平原之上,哪怕是十三领路,也再躲不开女真大军拼命向各处撒出的哨探巡骑!
在燕京左近的女真大军虽然搜拢出需要一定时间,不是那么轻易就动弹得了的。但是女真东路军毕竟是坐拥万骑的强大野战集团。在在杨再兴捅了这么大一个马蜂窝之后,一众女真重将,就是将亲卫猛安谋克撒出,也是庞大的规模!
为了逮住杨再兴他们这支人马,并且为大军南下先驱。原来轻易难得动弹的女真重将亲卫铁骑,现在在燕京朝南,散布得到处都是,每一队都红了眼睛。一路向南,一路硬探,一路焚掠,一路杀戮,就是想用更多汉儿性命,为惨死在山谷之中的那些小主子们报仇!
燕京向南,为更为狂暴的女真毁灭潮流卷过,幽燕大地上,村村过火,处处伏尸。到处都是女真铁骑纵横来去,但逢遭遇人家,二话不说就催马而进,放手大杀。整个幽燕大地,完全陷入了血海之中!
而幽燕汉民,若说原来还有部分人存着不管谁控制这片土地,无非都是当差纳粮,辛苦过活也罢。但是在这突然又狂暴凶狠了十倍的毁灭风涛之前,却再也忍受不得。
男子负猎弓持钝刀,但逢女真鞑子,就咬牙相抗。老弱妇孺也绝不在乡土等死,挣扎着汇聚成洪流滚滚向南而逃。哪怕死于沟壑,哪怕被女真鞑子追上屠戮,也绝不沦于女真鞑子的统治之下!
燕地翻卷风涛,也震动了展开在河北诸路缘边的大宋守军,每日要接受越来越多的难民逃入宋境。
大宋河北诸路的官民同样也终于被惊动,原来燕地战事,对于河北官民而言还是一件太过遥远的事情。燕云之地虽然名义上回顾大宋,可毕竟隔绝百余年,那边的土地,那边的百姓,就恍如两个世界一般。
女真入寇,对于河北诸路官民而言不过是在异国土地进行着的一场战事罢了。在大宋疆域之内,还是每日都有新鲜果菜,每日都可以三瓦两舍里的打混,每日还可以去看看从汴梁风行而来的野球市子的赌赛。
但当北面天空变成血色,大量燕地难民带着满身血污疲惫而来,整个大宋河北,才恍然觉毁灭风涛,已然压到面前!
当年澶渊故事,又回到所有人的记忆当中。而比起澶渊之时,大宋河北还驻有强军,汴梁还握有尚堪一战的都门禁军。现今河北虽然开来一支天武军驻防,但是人心比之开国之初,近百年承平生涯下来,更经不起这样的风涛。
为燕地突然滚滚而来的难民所冲击,从河北诸路缘边开始,也卷起了逃难的潮流,一路向南越过黄河,都涌向近畿诸路。在大宋百姓们开来,至少国之都门,应该还是安全的所在!
整个大宋,终于开始被这场早就已经进行,在河东,在幽燕打得尸山血海的战事所惊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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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再兴拖在队伍后面,做断后之势。不时回,看着越追越近的追兵。
自出燕京左近群山,就被鞑子哨骑咬上,还尽是精锐敢战之士。一见到他们这支人马,就红了眼睛追上来拼命。
这向南逃亡之路,顿时就开始变得血腥起来。
不过对于这等小规模的骑军追逐合战,正是杨再兴这等猛将挥本事的所在。更不必说杨再兴这一部人马当中,好手着实不少。
与女真追上来的哨骑冲撞决荡,总是能冲出一条血路,继续向南逃奔之途。而十三总是能尽力寻觅出一条女真鞑子少些的道路,让这一支孤军能走得稍稍顺利一些。
不过饶是杨再兴和十三用尽了最大的本事,女真鞑子还是不断有一队队的哨骑不顾生死的咬上来,红着眼睛和杨再兴这一部人马拼杀。
连续两三日的逃亡,杨再兴所部减员到只剩二三十骑伤疲之士,所有伤员为了不拖累弟兄,都留下来与女真鞑子搏命。原来加上缴获每人都有双马甚而三马的。在这两三日逃亡当中,每日喘息休息的时间最多一两个时辰,马比人娇贵得太多,纷纷倒毙,现在这最后二三十骑,也再没了备马。
此刻杨再兴他们已经过了涞水,离易县不过数十里距离,但是背后追兵,已经汇集了三四百骑,有从燕京左近一直跟下来的女真重将亲卫铁骑,有在沿途游荡的哨骑硬探,还在死死的咬着杨再兴他们!
几十骑奔行越来越慢,不时还有坐骑哀鸣着软到在地。其余骑士就接上落马弟兄两人共骑,连杨再兴马上都是两人,还是那个章缓。
一路南来,丢下的弟兄已经太多了,这个时候从杨再兴以降,不想再失去一个!
但是越是这样,速度越是缓慢。而从后追来的数百女真轻骑,已经向两翼张开,超越追击,慢慢就赶到了前头去,几名带队女真军将疾驰当中还不住大声呼喝,眼看就是要以合围之势,稳稳将杨再兴他们包住,让一骑不得脱身而出!
这二三十骑队伍越来越慢,终于渐渐停步,每匹战马都粗重的喘息着,鬃毛都全部汗湿,疲惫得连马蹄都再难抬起。
而女真鞑子超越追击了两翼已经合围,将这二三十骑包围住,转而向内,挺起如林长矛,在女真军将的号令声中缓缓逼来。
坐在杨再兴背后的章缓扫了一圈已经被逼成一团的弟兄,再看了一眼在队伍前面也停住了坐骑,拔出佩剑的十三。知道纵然是十三,这个时候也寻不出路来了。章缓身子一动就想跳下马来,顺势还喊了一声:“杨将主,俺们断后,你和龙卫军的弟兄们冲杀出去!”
杨再兴回,狠狠瞪了章缓一眼。
这一路逃亡下来,骁锐剽悍的杨再兴都瘦了一大圈,颧骨高高耸起。但是一双利眼似乎随时还能喷吐着火焰:“直娘贼,当俺是什么人?要么全杀出去,要么全不出去,看有多少鞑子给俺们陪葬!”
三四百女真精骑,已经可以围成一个足够厚实的圆阵,缓缓逼来。而杨再兴等二三十骑,马力已经用尽,人也疲惫,可仍然持出兵刃,不分燕地男儿还是龙卫军士,就准备做最后一搏!
大地在这一刻,突然就剧烈颤动起来,远处蹄声又隆隆响起,已然胜券在握的女真大队仓皇回顾,在他们队形缝隙之中,杨再兴就看见了龙卫军的旗号在远处猎猎舞动,大队轻骑,正分成两路,向着这边疾驰而来!
杨再兴怒吼一声:“杀出去,俺们回家了!”
随着杨再兴的怒吼之声,厮杀顿时剧烈的展开。先是杨再兴等几十骑拼命冲突,被一路追到这里的女真鞑子不甘心的围着狠杀,而杨再兴大枪舞动,这次却不是为了多杀鞑子,而是想尽力在这最后关头,多救几名弟兄下来!
再厮杀到杨再兴都有些撑持不住,身边骑士不住落马之际,从易县而出的援军终于赶至,双方骑军撞在一起,又展开了更为剧烈的混战!
虽然是死守易县,但龙卫军是凭借易县这个要点遮护背后河北广信军安肃军一线。作战方式就是要以不断的出击,让女真鞑子军马不敢绕过易县深入南下,必须引得女真鞑子非打易县不可。
刘保忠所部,本来都是骑军,收编南下溃军,也多是能在马上而战的燕地男儿。
女真毁灭洪流虽然滚滚而南,但易县之中,仍然分骑四出,直面这狂暴南下的波澜!
几日之内,或战女真哨骑硬探,或援护南下难民,或向北深入瞻看女真军势。在易水之北,涞水之南,在这古来慷慨悲歌之地,与女真鞑子前锋,一连串的血战!
而三四百骑大队,追袭杨再兴部,这么大的动静。从易县遣出的哨骑,如何现不了?顿时召集人马往援,终于在最后时刻,拉了杨再兴他们一把!
女真追袭人马功亏一篑,一个个也都红了眼睛,仍然不死不休的在做缠战。女真南下各支先头哨骑硬探,也纷纷向着这边战场汇拢。而龙卫军也一支支队伍此次卷入了这场混战当中。
到了天色将晚之时,此间已经变成了超过千骑混战的战场,蹄声让涞水易水都被激荡起层层波澜。双方甲骑红着眼睛对冲,离合,厮杀,浑然都忘记了引这场战事的是因为杨再兴他们这一小支人马!
宋军和女真军马在战场之外,都设下了马桩以为依托,双方备马都在一支骑军的掩护之下集中一处,方面前面甲士随时退下来喘息一阵或者换马继续而战。
杨再兴浑身浴血的退了下来,胯下坐骑已经不是一直骑着南来的那匹了,现在浑身**俱湿,四蹄都有些打晃。
这家伙,被自家弟兄援护下来,却半点也没有尽速撤回易县的意思,反而快乐的继续在这场突的混战中几进几出,杀了个昏天黑地,看他身上血迹都凝成厚厚的血块了,谁也不知道在杨再兴枪下,到底挑了多少名鞑子!
远远的杨再兴就扯开嗓门大呼:“换马!给俺换马!”
马桩子旁的一支遮护骑军当中,就听见一个嗓门骂了过去:“杨再兴,俺不过来,你这贼厮鸟就不想着进易县回报么?看见厮杀就昏了脑袋,这次回去,老实去当火军,每天就让屁股朝天垒灶台!”
杨再兴乜斜着眼睛望过去,看是哪个不开眼的军将敢呵斥他杨无敌。他现在是刘保忠的中军亲卫,又是自由度最大的远哨硬探,还不是想厮杀就厮杀,想走就走?
结果现骑士簇拥之下,却是刘保忠已经亲自赶到了战场,马桩子一般都设在土丘背后,而刘保忠与数十骑就在土丘高处,整个战场,尽在眼底,南面涞水甚而都可以看得见。
刘保忠亲至,杨再兴的脾气就撒不得了,纵马疾驰到刘保忠座驾之前,翻身下马拜倒:“将主,俺不是遣了人马先去复命么?军情俺可没有耽搁!檀州燕京已经陷落,女真鞑子有大举南下之势!”
刘保忠劈头盖脸就骂:“你是领军之人,直娘贼的该你回来复命!看见厮杀就忘了自家也是个军将了,俺就不该带你这厮鸟北来,就让你一直在代州大营转运粮饷!”
杨再兴站起身来,只是赔笑,却不敢多说话。
突然之间易州北面就打成了一锅粥,刘保忠每日遣出的哨骑巡骑都向着此间集中。而女真鞑子在这一线游荡的哨骑巡骑,往日里也并不如何与龙卫军硬抗,多半是打一下就走。但是今日,女真骑军同样源源不绝而至,在这里仿佛就要和龙卫军不死不休的分出个胜负!
其实大量朝着这里集中的女真哨骑巡骑也稀里糊涂,只是看见军阵之中有宗望的亲卫猛安人马在,这些人马一直抵死不退,寻着南军厮杀。其余女真军马,又有哪个敢退?
这支一路追下来的宗望亲卫,在最后关头没有留下杨再兴这无敌猛将,虽然杨再兴仍然快乐的在战场上几进几出,杀了个天翻地覆。可战阵变得如此之大,双方又已然势均力敌,到哪里还想逮得住杨再兴?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顶在战场上,看能不能侥幸再围住这个使大枪的家伙。
据谷中逃生之人回报,以一人之力干掉最多小主子的,就是这个家伙!
追上了却不能将他留下,等宗望等人亲身赶来,到时候想着这些女真贵人的怒火,带队追下来的女真军将就觉得不寒而栗!
战阵混乱之间,其余女真军马都不知道内情只能硬顶着厮杀到底,看北面突然打出了这么大规模而匆匆赶来掌握战场局势的刘保忠,自然更不知道内情了。
他扫了一眼杨再兴,又问了一句:“十三呢?”
十三是郭蓉亲自交给他的,虽然是让他指挥号令一如常事,放手让十三立下点功绩来。刘保忠也照常使用十三,不过毕竟是郭蓉交代的,这个时候也要关心动问一下。
杨再兴挠挠头,要说身边弟兄,最不让他担心需要时时援护的就是十三了。麾下逃到此间的儿郎,大部分都被他打去易县回禀军情了,十三却留下来跟他一起返身厮杀。几次冲突之间,谁知道十三这神出鬼没的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杨再兴下意识的就回头望向战场,正正看见混战战团之中,十三已经退了出来。
他同样浑身是血,却骑着一匹辽东高头大马,双手没有兵刃,却牵着五六匹夺来的空马,马上还驮着自家两名负伤甲士,一溜小跑回返而来。
直娘贼,担心这厮真是白费!
看到杨再兴和十三无恙,刘保忠也懒得管了。只是凝神望向混乱的战团。
“............囚攮的,这些鸟女真鞑子怎生了疯?俺们背后还有易县依托,他们就硬挺着在这里狠打?伤了死了一大堆,却看他们怎生是好?哨骑硬探都是离合之军,哪有这般用的?”
杨再兴再度挠挠头,小心翼翼的道:“许是属下在一个山谷之中,杀了不少小鞑子,其间应该有什么女真人中了不得的人物罢............”
杨再兴其实不是蠢货,只是但有厮杀就瞬间变身为单细胞生物而已。在山谷中撞上那一团散沙各自护住而逃的女真人马痛杀一番之后,出了山就被女真轻骑不死不休的次第咬上,如何还能猜不到大概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那些小鞑子到底是何等人物,杨再兴一概不关心。这些小鞑子着实太弱了,用这夸功的话,实在有损他燕王麾下第一斗将的威名。
却没想到,鞑子追他追得直是如此不死不休,牵动这么多弟兄为援护他打了这一场乱仗,更将刘保忠都从易县城中惊动而出。杨再兴也终于期期艾艾,老大不情愿的将自家这点功绩说了出来。
刘保忠一听又是杨再兴捅出来的篓子,一时间只以为杨再兴杀了一个什么谋克之类军将,惊动女真鞑子大队追袭复仇。只是随口骂了一句:“直娘贼,为将者需明敌情,斩杀了鞑子何等人物自家都一头雾水,但有机会可趁,岂不都是白白错过了?你一辈子就愿意只是冲阵厮杀不成?不成器的贼配军!”
刘保忠恨铁不成钢的痛骂了杨再兴两句,杨再兴摸着脑袋只是嘿嘿笑着。心里面暗自琢磨。
要是为了军将,就不能冲阵厮杀,还有甚鸟趣味?这一趟向北硬探,虽然最后狼狈了一些,不过倒是厮杀得痛快,比在代州大营押运粮饷,入娘的强到天上去了!
骂完杨再兴,刘保忠再不搭理这厮,仔细观察乱战战场一阵。现天色已经晚了,这个时候鞑子正常而言应该收队避出战场了。不然夜间整理收容不便,到时候伤损还要更重。且天色向晚,就算其他地方还有女真哨骑,也不会过来往援了。
乱战的女真军阵之中,似乎领军女真军将也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乱战阵中,已经渐渐有号角声传出,却是准备搜拢队伍,退避出这个战场去。
如此好的机会,不冲上去咬一口,这等带兵军将,就是白痴!
刘保忠陡然大喝一声,招呼左右,带领这些一直看着马桩子的骑军,又向着战场上急撞而去!
百余骑亲卫大声呼喝,各自挺刃追上。杨再兴也翻身上马,不顾浑身伤疲,从骨头缝里面也要榨出气力来,寻马翻身而上,整个人几乎贴在了马背上,连连踢着马腹,转眼间就已经冲到了刘保忠的前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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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终于降了下来,这些一路硬追下来,最后牵动前出哨骑硬探,莫名在易县城北乱战了一场的女真鞑子。终于当不住龙卫精骑的打击,在丢下了一两百死尸伤号之后,向北退去。
龙卫铁骑,与女真鞑子杀伤相当,好在依托易县城而战,伤者全都抢得回来,而女真鞑子伤者就只能被割了脑袋当成战功。
龙卫军向北一直追到涞水左近方罢,趁着夜色,女真败退兵马星散,除了让龙卫军又捞到二三十个级之外,其余基本都脱离了战场。
这个时候的女真精骑,打得硬走得快,实在是极其难啃的对手!
涞水波涛在月色下泛着粼粼光芒,此刻尚未入夏,并未到山水暴涨之时,涞水有的地方,还能策马徒涉。水流清浅,缓缓向东流去。
一路追杀数十里的龙卫精骑,纷纷下马,以兜鍪盛水,痛痛快快的浇在头上身上,洗去满身鞑虏血腥,各自谈笑夸功。河面之上,响动的都是男儿笑语。
杨再兴还在其间。
最后一击奠定胜局之后,刘保忠就已经带领大队回转回去了,可杨再兴仿佛不知疲惫也似,仍然向刘保忠请战继续追杀下去!这一路向南而逃,杨再兴麾下折损了太多弟兄!
刘保忠虽然骂杨再兴从来不客气,但是其实极其爱重这名斗将。虽然这厮实在不是统军的材料,但是临敌遇阵,用之得当,杨再兴这等人物,却是每名军将都想拥有的部下!
刘保忠不想折损杨再兴这等斗将的锐气,挥手就打他继续追下去了。
这个时候饶是以杨再兴打熬得好筋骨,下马之后也差不多要瘫在河滩上了,都懒得用手,直接将脑袋埋在水里,咕咚咕咚的大喝了一气。
突然之间,一双手就将他从河水里拽出来,正是领兵追下来的一个龙卫骑军指挥。他挤眉弄眼的朝着满头满脸是水的杨再兴笑道:“贼厮鸟,俺们这一场厮杀全是因你而起!你到底杀了鞑子什么人物,让这队鞑子追着你不死不休?领了功绩,可别忘了请俺们吃酒!”
杨再兴还没来得及答话,河岸边上正在取水而饮的军士们就纷纷站起身来。
夜色之中,大地震动,连河滩之上的那些鹅卵石都被震得不住颤动,面前涞水,更是被激起了点点波纹。
无数火光在北面燃起,在幽燕的夜空下,滚滚向南涌来!这无数铁骑,无数辅军,无数部族军马组成的火流,几乎要将眼前一切都淹没也似!
女真东路军主力,已然大举南下!
涞水之中,满河火光流动。
那骑军指挥呆呆的捅了一记杨再兴:“贼厮鸟,你到底杀了什么样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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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宁军黄河岸边,暴雨如注。
春深以来,一直未雨的河东大地,终于降下了第一场大雨。
狂风撕扯着雨丝在黄河两岸卷动,滔滔黄河,也翻起万丈波澜,卷荡拍击,呼啸翻腾。
仿佛这条汉家的母亲河也知道,又一支凶残的外族敌人,再度踏足在了她的身上!
在黄河东岸,一处高丘之上,上百女真亲卫簇拥着宗翰,立马于暴雨之中。看着脚下这条翻卷的黄河,看着黄河对岸的动向。
雨气蒙蒙,笼罩四野。就连围攻克胡寨的女真步军,在这样的天气下都停止了动作,谨守寨防而已。
隐隐能见到黄河西岸,不住有旗号向北而去。
宗翰淡淡一笑。
兵压黄河之边,南朝军马果然动了。只要他们肯出来,就有一战而破的机会!
扫清一面,再不是两路被夹击的窘境。某就可以率领大军在这河东长久盘踞下去,而南朝那个燕王萧言,又能与某相持多久?要知道宗望的东路军,也在汹涌南下!
那时候你这南朝燕王,到底是向西还是向东?
河上狂风,又更剧烈起来。滔滔黄河上下,涛声正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