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间,马万年各种折腾,虽未破重庆城却也算圆满完成朝廷布置的任务,且还趁机检验了他奶奶的号召力以及练了兵,可谓一举三得,心里头多少都有些飘飘然,此时见了大太监来汇报工作,自也忍不住想听几句夸奖。
不过能让常宇夸奖的人凤毛麟角,除非你有非凡才能。
“撤兵以后吾等该当如何部署?”常宇看着年轻的马万年有心考量他,所谓虎父无犬子,他爷爷他奶奶以及他爹都是人中龙凤,倒想看看他到底是虎崽还是狗仔。
马万年来涪州之前,所有兵马的指挥权调动权都要听他的,毕竟他才是石柱土司,连他四个堂叔都要听其号令,即便很多时候他都还要参考这几个堂叔的意见。
不过常宇来了之后,发号施令的就要换人了,因为他是东厂大佬,代表的是朝廷,他最大。
不过你再大,兵马是我的,你就算如何部署也得听听为的建议吧。
“下官以为……”马万年刚想说话,突然瞥见他堂叔秦翼明若有若无的给他使了个小眼色,心中领会话锋一转:“下官资历浅薄经验不足不敢妄言,当以督主大人号令”。
这话说的也是实话,但绝非本意,实则是想来个反考量,秦翼明实则不信眼前这个少年人能在短短一年时间力挽狂澜干出那么多惊天动地的事。
他有心要试探一下,这太监是否真的有货。
这点小心思常宇一瞥之下便心知肚明,闻言端起茶杯嘿嘿一笑:“汝父勇猛非凡有小马超之称,对朝廷亦是忠肝义胆,奈何天妒英才英年早逝,最终以身殉国为天下人敬重,汝祖秦将军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空前绝后的巾帼英雄然则已近耄耋之年,他日,石柱依谁?”
这句话很委婉的直接表明一个态度:老子如何还轮不到你考量,好好展示一下你自个本事,若还有点斤两日后还能提携你一二,若是不中用的玩意,你石柱今后也就那啥了。
马万年是个聪明人一下就听懂了,暗恨他堂叔瞎指挥啥啊,赶紧站起来躬身道:“下官不才,若有不周全之处还请督主大人指正”。
常宇没说话,做了个请的手势。
马万年轻咳一声:“撤兵自不能一撤了之,否则这两月的心血便付诸东流,一番折腾便成为笑话了,若仅仅是笑话倒也罢了,只恐影响军心,下官说的是各地溪峒土司的军心,这次无功而返下次再召只恐没那么踊跃了”。
说着看向常宇见他微微点头,又继续道:“再者既然出兵了,好不容易一举攻破重庆周边的这些州县,若就此放弃,实在是……”
“你的意思是将重庆那边撤出的兵力,驻防周边的州县是么?”常宇问道。
马万年看了一眼旁边的秦翼明微微点了点头:“弃守容易再取难,驻防周边合围重庆,将来再取重庆事半功倍”。
常宇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向秦翼明:“秦总兵也是这般认为的么?”
秦翼明被常宇看的心里发虚,轻咳一声赶紧道:“眼下仓促之际未能周全,还请督公大人指点”他是老狐狸,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大太监既然这么问了,自是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本督初来乍到,对局势把控不周,指点谈不上,但旁观者清却可提醒一二”常宇微微一笑又将目光落在马万年身上:“土司大人可知本督为何传令撤兵?”
马万年赶紧道:“拖延之计已凑效,且重庆天险久攻不下,另粮草不足,而且……”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点:“或许有贼军来援,那时会陷入夹击之中,敢问督主大人,这不周之处是否和贼军援兵有关系?”
常宇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贼军会有援兵来么”马万年眉头轻皱又不由自主的看向秦翼明,可这会秦翼明一动不动,他看得出来这太监是真的在考量马万年,自己若是再在旁边挤眉弄眼会惹其不高兴的。
“你爷爷不在了,你爹爹也不在了,有一天你奶奶也会走的,你这些叔叔也会走的,那时候你还能去问谁?”常宇轻哼一声,马万年顿感足底冰凉瞬间凉遍全身,谁能想到一个二十几的青年竟被一个少年一语惊的冷汗淋漓,只怕说出去都没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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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秦翼明信!
这个时候他已能感受到这个太监的强大气场,随随便的一个冷哼,便能压的人喘不过来气,气场之大,气势之足世间少有。
而这种气场,他长这么大就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他姑姑秦良玉。
这太监绝对不是空架子,空架子的人没这么大的气场。
“下官认为贼军必有援兵前来”马万年赶紧收回心思认真回答常宇的问题。
“何以这么认为?”常宇又问。
“重庆乃入川水路门户……”马万年言简意赅:“此重镇其进退皆可为守,万不可失,所以必会发兵来援”。
“那本督再问你一遍撤兵如何该当如何部署?”常宇嘴角上挑,眯着眼看着马万年,那边秦翼明额头已见汗珠。
这一次马万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低头沉思了好一会才缓缓道:“撤回长江南岸,弃守长寿,忠州,屯兵涪州,酆都与其相峙”。
秦翼明皱眉,常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轻放下:“渡江攻城之难无以伦比,好不容易得手如何就这边弃了,岂不可惜”。
马万年笑了:“若不弃守只恐深陷其中,全军覆没”。
长寿和忠州都在重庆下游长江北岸,与石柱隔江相望,若出兵驻防则要分散兵力,其供给也极为困难,更重要是一旦贼军出动水兵阻断长江,那便成了孤城和孤军了,想撤走撤不走。
若是说朝廷准备周全了准备开干攻打重庆了,短时间留兵驻防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可眼下朝廷根本无力也没计划攻打重庆,眼下仅靠秦良玉的兵力和实力还不足以打下重庆,所以分兵驻守长寿和忠州实则是个天大的累赘,会极大且不停的消耗秦良玉本就预留不多的实力。
虽不舍,但也得扔。
至于南岸的涪州和酆都则同石柱相连,若有战事发生无论是兵力还是粮草都可以在极短时间内抵达,且这两个地方可以延伸为秦良玉的桥头堡,以此来对峙隔江的重庆,这还仅仅是地势上的战略,还有更深层次的战略,那边是周边数百里内的溪峒土司和地方地主武装。
若秦良玉仅偏安石柱一隅,这些溪峒和地方武装则远离他势力范围很容易被贼军逐个击破或者胁迫拉拢,特别是这次跟着左良玉围攻重庆,保不齐贼军的援兵一到他们就会算旧账,结果你秦良玉打重庆的时候叫上俺们一起,人家援兵一来你们又回老窝去了,扔下俺们不管了,贼人来算账谁保护俺们,以后谁他么的还跟着你干。
但若将酆都,涪州纳入势力范围内,这些地方武装的在秦良玉的羽翼之下了,若是有战事他们必也会发兵来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其中关窍,常宇和李慕仙早就窥破了,而马万年还得经过提醒才恍然大悟,而那个怂货秦翼明还满头雾水呢,若秦良玉在旁边少不得给他一拐杖,白瞎跟我南征北战数十年没点长进。
不过由此也能看出马万年还是可造之材,只是经验欠缺罢了,而这个时候马万年和秦翼明心里头已对常宇佩服的五体投地哪里还敢再有一份怀疑和轻视之心,这太监当真是随手点拨便见千里江山。
随后宴席上又见了东厂卫诸将,马万年和秦翼明暗自心惊,个个鹰视狼顾一看都是狠茬子所谓虎将便是如此!
傍晚时候,常宇率部离去,他要去石柱拜访秦良玉,马万年和秦翼明则留守涪州部署撤兵事宜,并且严密监控重庆那边贼军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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