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德王府内朱由栎辗转反侧难眠,今天对他来说是极为奇特的一天,四年前突然被嗣立为王,短暂的惊喜后接踵而来的则是失落,奚落这个王爷当得极为憋屈,虽为王,却因没有根基没有人脉为人所白目,甚至连王府都还是个废墟,任凭他如何上书求援,奈何皇帝自身难保了,哪有精力和金钱来照顾他。
于是乎,新德王几乎成为济南府的笑料,地头蛇刘泽清甚至敢在他头上拉屎。
但,朱由栎是个清高的人,并未因为无权无势而低头去讨好别人,大明的藩王,头摇抬起来,这是他最后的骄傲和尊严。
可是尊严不能当饭吃,不能当银子花,几个月前整个大明王朝都在风雨中飘摇,眼看大厦将倾,那时候他就心灰意冷了,想着要隐居山林。
可谁也没想到,在清军和贼军合围之下的大明朝,竟然奇迹般的顶住了压力,甚至还打出了反击拳,将死局打破,获得生机。
大明朝重振雄伟固然是好,但他德王府依然半死不活,这让即苦闷又无奈,却不知改变命运的时机突然就来了。
小太监的登门,对他震动很大。
常宇的威名,朱由栎自然是如雷贯耳的,要知道这几个月朝廷能在滔天巨浪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全是这个大太监之功!
但,朱由栎从未想过这太监会和自己有交集。
然,现实中,他真的来了!
朱由栎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也是一个懂得把握机会的人,小太监要粮食,虽在其软硬兼施下不得不给,看似最终以刘泽清的好处打动他,实则心甘情愿。
一来,可赚一笔巨款,他存粮的初衷也是这般,虽说现在粮食有价无市,但以百万银子买他十万石,价格也算不错了。
二来,也是最为重要的,搭上小太监这条线,让他欠自己一个人情,小太监是谁?皇帝跟前的红人,东厂的扛把子,督军的大佬,朝野间都可以呼风唤雨的人物。
一旦和他搭上,往后谁还敢说德王府没人脉,没靠山,再想羞辱他的人可就要好好掂量了。
至于那笔粮款,小太监预付二十,余下赊账三个月,朱由栎并不担心其赖账,因为这些粮食不是小太监私用,是作为军粮,其代表的事朝廷,加上以他的金字招牌,不可能会赖账,但极有可能会拖延,那就再卖他点人情又何妨。
十万石不是小数目,几乎是王府数年库存的老底,一下子全弄出去朱由栎还是有些心疼的,但他更佩服小太监的魄力,竟然要以半数用来赈灾。
这年头粮食金贵啊,半数就折合五十万两银子了,当真是大手笔,这一点朱由栎自愧不如!
翻来覆去,朱由栎还是睡不着,于是爬起来要去找长史等人商议明日出仓示意,刚推开房门,便见院子中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素净,这女子有夜魔之称喜昼伏夜出,朱由栎早习以为常,可另外一个却是离去的宋洛书!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朱由栎略显意外,无人通报自然是翻墙而入,这些江湖人……这小子莫不是要勾搭素净?
“回王爷的话,小的奉督主之令来传话”宋洛书躬身施礼,然后向前一步低声说了几句,朱由栎大感意外:“当真?”
“若非如此,何必让小的深夜来传话”宋洛书赶紧道,朱由栎微微点头:“常公公有心了,这个人情本王记着了”说着撇了一眼素净对宋洛书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那件事待常公公明日来了再面谈,你且回去吧”。
朱由栎很意外也很感激,小太监深夜派人过来告诉他明天开仓赈灾就以德王府的名义,因为明天刘泽清也会开仓赈灾,不能被他抢了美誉……花自己的钱卖粮食赈灾却把名声拱手相让,小太监简直是高风亮节啊,朱由栎一时间都有些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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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叹的是向来不信天上掉馅饼的朱由栎,又怎么知道这是小太监为他挖的坑呢,待其知道真相后,差点没气过去,当然这是后话了。
“卧槽,怎么忘了这茬”总兵府里原本熟睡的常宇一声喝骂翻身而起,外间的陈王廷以为有不测,拎着刀就闯了进来,却看见常宇一脸怒气坐在床沿直揉脑袋:“怎么了大人?”
“海弘和尚的场子还没找回来呢,去叫刘泽清过来”。
原来熟睡中的常宇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傍晚街上惊马之事,当时李慕仙放了话:一个时辰闫家不上门,便又大麻烦了。
可不知道是闫家太牛逼,还是说刘泽清的名号吓不住人,又或是说闫家仅以为他装腔作势说大话而已没放在心上根本就美鸟他,而晚间常宇一行吃吃喝喝也将这事给忘了,却在熟睡时想起了,不得不说这小子果真睚眦必报,而且仇不过夜。
刘泽清因为常宇画的大饼亢奋的也还没睡,听到小太监要见他急急便去了,心中疑惑发生了什么事。
“济南城是不是有个闫家!”常宇已经穿戴好坐在堂前看见刘泽清过来劈头问道,刘泽清有点懵逼,点点头:“城东是有个闫家乃一豪绅,与卑职有旧,莫非与督主大人也相识?”
“怪不得这般横,原是有你撑腰”常宇冷哼一声,刘泽清便知不好:“督主大人,可是那闫家冲撞了你?”
“说的没错,若不是本督随扈舍命相护还真给撞了!”常宇说着拍案而起:“陈王廷叫人抄家伙,今晚咱们就去喝闫家来个不打不相识,看看谁给他撑腰敢在济南城这般无法无天”。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刘泽清赶紧拦住常宇:“若是闫家当真做了冲撞逆事,也应卑职为您出头怎敢劳您大驾啊!他闫家不配您亲自去!”
常宇哼了一声,使了个颜色陈王廷便将冲突之事说给刘泽清听了,于此同时这边喧哗声也将吴中等人吵醒,纷纷爬起来听了缘由也才记起这事,顿时一个个怒不可遏嚷嚷要去找场子。
这可把刘泽清愁坏了,这他么的什么事啊,心里把闫家骂了个祖宗几十代,可他又不能真的由着这帮人打上门去,毕竟闫家与他交好,说白了就是狼狈为奸,否则也不会这么横。
“督主息怒,诸位息怒,这事发生在济南城,卑下添为地主必须为此事负责,诸位稍待,半个时辰内必须让那闫家跪在诸位跟前谢罪,认打认罚”。刘泽清做足姿态,暂时熄了诸人的火,又令家丁立刻去闫家知会登门谢罪。
“冲撞本督事出有因此罪可免,但打本督的人这事必须给个交代”常宇看了门口站着的海弘:“大和尚,你说这事怎么了?”
海宽和尚双手合十:“贫僧听令督主,一切皆有督主做主”。
常宇嗯了一声,低头想了想又看向李慕仙:“一方道长你觉得多少合适?”
“佛门讲究九九归一,那就给凑个整吧”李慕仙嘿嘿一笑,常宇点头,对刘泽清伸出个指头:“这个数另加万石粮食以这大和尚名义赈灾”。
“贫僧替天下苍生谢过督主大人”海弘和尚双手合十对常宇深深一躬,随即飘然而去。
“闫家出的起”刘泽清耸耸肩,慷他人之慨从来不心疼,正好也让闫家长长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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