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奉命送常宇出宫,两个内廷最大的宦官相互贺喜,寒暄之际便到了乾清门,两人道别,常宇立乾清门外长呼一口气,抬头望着天空明月,四下静悄悄,皇城巍峨,影影绰绰,不闻人声。
乾清门外的衙所空空,不用问那些当值的勋贵又去了草栏场赌银子去了,常宇轻笑摇头,背着手朝南。
这时旁边闪出一人:“小的叩见厂公”。
常宇定眼一看,却是方三,只见他神情颇为激动,一身风寒冻得哆嗦,便道:“三,你在这干嘛?”
“小的闻厂公回京后一直候在这呢,这许多天不见可想煞小的呢”方三哈着气一脸暖笑,常宇微微点头:“本督也怪想你”说着挥手示意他跟着,两人继续朝前走。
常宇心中有事,默不吭声,方三心有千言万语,但见常宇神色便不敢言,只是老实的跟着,两人一前一后,在宫中行走,寂寂无声。
出东华门,入内东厂衙门,却见里边热闹不凡,原来是魏大海等内廷衙门的统领太监均在等候常宇,为新上任的司礼监秉笔大太监道贺。
难得这帮老太监这么晚还在等他,常宇拱手致意和众人闲聊一会便言还有要事处理,改日聚,诸人知趣一一告退。
从踏入京城那一刻起,耳朵就没清静过,特别是在宫里和崇祯帝父子聊天,伴君如伴虎容不得一点马虎,全神贯注的应付,此时顿觉比上阵杀敌还累。
老胡颠颠的过来:“督主不若去混堂司泡个澡,小的给您按按?”
常宇心神向往,老胡的按摩手法一流,奈何现在还没那功夫,只得苦笑摇头:“待会再说”捧着清茶喝了几口,看堂下陈王廷几人一脸的兴奋未去,便道:“皇城大不大?”
“大!太大了,卑职可开眼了……”陈王廷爷几个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能进京城能入皇城,他们几人也就蒋发有点江湖阅历见过点世面,至于他当年杀人潜逃躲进王屋山华盖峰的阳台宫道观多年不出,后回陈家沟那山窝里就在没出过村。
至于陈所乐,陈汝信兄弟俩更是从小在山沟沟里爬树摸鸟,压根就没进过城。
这下直入皇宫,春祥着人带他们几个在宫里转了一圈,直看的两眼发直,傍晚又出宫到前门溜达一圈,直呼,天子脚下果真不凡!
眼界一开,内心更觉得骄傲,这国都作为大明子民几乎人人都可以来,不足为奇,但这大明皇城可不是谁想来就来,若无皇帝召见,管你朝中大员还是皇亲国戚也休想踏入一步,便是皇帝的心腹锦衣卫也同样如此。
但他们竟然进出自由,因为他们是东厂的人!
这就是特务部门的特权。
几人说笑之间,外边车马已备好,常宇率诸人出宫,春祥已在东安门外候着,皇城日息落锁,无诏不得随意出入,便是他堂堂东厂的副手也不行。
春祥上了马车,在常宇耳边低声道:“江米巷”。
常宇嗯了一声,闭目假寐,数天披星戴月赶路到现在都没睡个踏实觉,已是疲惫。
漆黑的街头,一辆马车缓缓朝正阳门行去,车旁陈王廷等高手护卫左右,前后又有东厂侍从二十余众警卫。
“二伯,你说那关外的刺客会不会真的来京城了?”陈汝信面色凝重,环望四周漆黑街头,有点紧张。
陈王廷嗯了一声:“或许,但他决然不敢在皇城跟动手”说着冷笑环顾四下:“今儿若真来了,可就别走了”。
蒋发低笑:“我倒真想让他来,吴中总说那人身法似鬼魅在我之上,老子不服!”
“本督乏了,可不想让他来扰我清梦”车中传出小太监懒洋洋的声音,诸人低笑吐舌不语。
车至大明门外的江米巷,街上已是无人,四下漆黑一片,毕竟只是粮食市场非红灯区,深更半夜的没谁挂灯笼揽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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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好像还真的有这么一家,车行百余步,八达通商会前灯笼高挑,几个人影匆匆而来,至车前施礼,低声道:“卑职见过大人!”
却是宋思扬几人和吴孟明。
常宇下车,挥了挥手:“里边说话”。
众人便急急进了后院。
火炉,热茶,几道卤菜,一杯薄酒。
崇祯虽赐宴,看似极致荣誉,但和皇帝一起吃饭那滋味,常宇不想再吃第二次,食不下咽,刚出乾清门其实就饿了,正好来宋思扬这蹭个夜宵。
堂中寥寥几人,十二太保几乎全部出京办事,仅余宋思扬和王海川坐镇,至于吴孟明为何会在这里?
人家可是八达通商会的大股东啊,全副身家全押里头了,常宇这些日子不在京城,商会所遇磕绊,老吴可是没少暗中出力。
“京中存粮尽去,除督主那万石外,余下皆输南线,三万石入保定府,史大人已接收,尚有二万余在途中,因此时贼军围城,不敢靠近……方八和杨天武已南去苏杭……”宋思扬一一汇报,常宇低头吃饭,细听不语。
“姜老大去了更远……”宋思扬说着撇了一眼吴孟明。
吴孟明轻咳一声接过话茬:“卑职已派了人手协同姜一平远下福建去联系大人所说的郑芝龙”。
常宇听了这话,筷子略一停:“以谁之名?”
吴孟明赶紧到:“大人不是说过,此事只能悄悄做,不得打朝廷名头也不能打皇爷的名号,卑职便以东厂的名义”。
要想富,走海路!
大明天灾*,赈灾需要钱,打仗也需要钱,可国库空虚从哪搞钱?横征暴敛是不可能的了,指挥激发百姓更大规模的造反,靠八达通赚朝廷的银子?朝廷都穷成啥逼样了!靠抄奸商贪官的家,靠坑蒙藩王的家当?那也只能缓一时之急,若想细水长流,丰盈国库,除了征收商税,茶税外,还得搞大买卖,搞海外贸易,来钱快,而且多。
可是这年头你要想搞海贸,朝廷批准都不好使,得福建的都督同知郑芝龙点头,这个从一品大员为啥这么*?
因为他是郑成功的爹,因为他是当世大海盗,大海商,世界第一船王!
常宇想做海贸赚钱,即便朝廷同意,郑芝龙点头,可是一没船,二没人,三没经验,四没市场,不亏个倾家荡产才怪。
所以他要去抱郑芝龙这条大腿,以东厂名义合作搞海贸生意,他相信郑芝龙绝对愿意,何况还有锦衣卫这条暗股,郑芝龙只要不是个白痴,都知道这俩股东背后那人是谁?
作为一个招降过来的大海盗,海上的霸主,就是大明皇帝也得给他几分面子,帮你打仗守江山可以,但是你想空手套白狼要我钱那是万万不可,不过要是合作么,这是极好滴。
可为何明明一条可发家致富的生意,崇祯之前不干呢?
明自成祖年间郑和下西洋后便实施海禁,这是其一。
其二,堂堂皇家也拉不下脸面和一个大海盗合作生意,何况还有海禁在前呢。
其三,手下没有一个能代表皇家的人去干这件事。
现在常宇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崇祯帝并不知道这事,但常宇相信即便他知道也会装作不知道!
睁只眼闭只眼,给钱就行,这就是现在的崇祯帝,别给我扯那么多没用的,给我捞钱,给我打仗,保全我面子,啥都好说!
于是,十二太保之首的姜一平便同东厂及锦衣卫的人,走海路远去福建找郑芝龙去了,常宇相信此行必成,因为有东厂和锦衣卫的两个招牌护驾,不管走官面还是私下接触,郑芝龙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和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