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祈不耐烦的看了百合一眼,目光落到她身前不远处的花球上,那花球是由轻巧的披帛制成,这会儿被晚风吹是在地上滚了两圈儿,梁祈眉着皱头就喊:
“既然世子夫人有令,你怎么还不捡起来?哪宫的贱婢,连看人眼色侍候都不会,留你何用?”
自己的心上人了话,百合却站着没动,梁祈心中勃然大怒,若是这会儿他手中有剑,恐怕早一剑将百合喉咙刺穿,他神情阴鸷的盯着百合看,目光里充满了不喜,周围人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咬着嘴唇低下了头去,显然是有些忍了笑了起来。
傅家嫡出的七姑娘明明当日身份是何等尊贵,进宫之后哪怕被册封时封位并不高,可好歹也是占了个贵人的名份,可这会儿皇帝却将她忘得一干二净,显然将她当成了哪个宫中侍候的下人一般,这种态度比梁祈直接让人打了百合耳光还要轻蔑,傅百年听到这话,也不由嘴角勾了起来,又深怕让人看见,低了头下去拿帕子借着擦汗的动作,将翘起的嘴角压了下去。
百合袖子底下的手掌握成了拳,若不是这会儿杀了皇帝她的任务可能会失败,她真想将这个皇帝的脖子拧断!梁祈今年才刚二十三,正是年少风流之时,模样长得倒是秀气,但因为常年不得志,眉宇间透出几分阴霾来,那明黄色的袍子穿在他身上不止没有显出他的气势,反倒被不远处的燕国公父子气场镇压得让梁祈透出几分郁郁之感,就是这么一个窝囊废,偏偏为了这一回任务她还要忍耐,她不能在此时要了皇帝的命,她忍了忍,脸上露出平静的笑容来,站在燕国公身旁的燕苏看她一脸的平静,弯腰去将花球捡了起来,周围人嘲笑她的情景让燕苏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目光幽暗,晦暗莫名。
将花球一捡起来,便有宫人给梁祈呈了过去,那冰凉的丝缎上仿佛还带着傅百年身上的好闻香气一般,梁祈强忍住想将花球收起来的冲动,在掌心中不舍的摸索了好一阵,另一旁的傅百莲一双媚眼中露出讥讽之色来:“皇上可是说错了,臣妾斗胆提醒皇上,这可是傅贵人,并非哪个宫中侍候的下人呢,她可是臣妾的七姐姐,也是臣妾三叔的嫡女呢。”
梁祈听到这话,头也没抬,他目光这会儿根本舍不得从花球上挪开,仿佛借着丝缎柔滑的触感,他就像是间接碰触到了傅百年的肌肤一般,他冷哼了一声不以为意,傅百莲不解释这话还好,一解释梁祈只露出这样的态度,越显出对百合的轻视来,更加让人想笑了起来,刘皇后笑得志得意满,傅家傅老夫人面色铁青,看着百合的目光仿佛是在拿刀子剜她一般,显然是嫌这个孙女儿丢了她的丑,傅三夫人一直低垂着头,根本不看百合一眼,从傅三夫人的举动,百合就知道自己想要靠傅家这条线是行不通了。
她心里生出几分狠辣来,既然傅家这条路走不下去了,她要不好过,傅家也别想安宁,傅百莲今日处处给她下绊子,回头她要让傅百莲付出代价来。她现在练了两个多月的星辰练体术,最多再隔半年左右时间,要想弄死傅百莲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儿,她心中生出杀意,脸上却不显。
站在燕国公身后的傅老候爷此时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根本没听到这边的闹剧一般,梁祈拿着花球时间长了,依依不舍的这才抬起头来:
“国公爷,今日如此良辰美景,难得诸位齐聚一堂有这样的雅兴,逍遥候世子妃想出的这个玩法实在新鲜,不如大家一块儿坐下来玩耍一番,你来捡球!”梁祈先是冲燕家父子讨好的笑,末了目光落到百合身上时,一下子便冷了下去,刚刚傅百莲哪怕是说过了百合并非哪个宫中的下人,可梁祈却依旧要执意将她当成下人看待,他这会儿看到傅百年,心中的悲愤涌上了心头来,当日其实他若是执意要傅百年,傅家人看在他是皇帝的份儿上肯定也是会送过来的,可是他不敢,他懦弱,他害怕得罪了刘家,到时刘家若是不助他一臂之力,他被燕家夺去的大权便永远没有再拿回来的一天。
为了皇位为了江山,他忍着心痛看自己心中的明珠嫁给了自己的表哥,可是梁祈心中还是怨的,他不敢去想自己的懦弱无能,唯有责怪旁人,仿佛只有这样心里才可以平静下来。他恨当日嫁给刘世子的人不是傅百合,而偏偏是傅百年,别说他对于傅百合根本没有感情在,也根本不记得她是谁,哪怕他就是记得,这会儿梁祈在一腔怨恨之下,也有可能迁怒于她。
他不敢对傅家的人动手,不敢对刘家的人不恭,这大周皇朝他身为天子,可却只能跟在一个臣子身边,他这个皇帝做得没有尊严,惹不起傅、刘二家的人,仿佛能从一个小女子身上找回一口气,梁祈原本弯曲的背脊都挺得更直了起来。
百合这会儿开始考虑若是出其不意当场将梁祈弄死,这趟任务失败了大不了自己回星空让李延玺给她重新安排一桩任务的想法来,她手掌收了又紧,紧了又松开,她脸庞平静,眼皮微微下垂着挡住了眼里的视线,只是那阵阵杀意却从她眼中透了出来,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燕苏突然间弹了弹衣裳,轻声笑了起来。
今日燕苏穿着银缎绣金色图案的长衫,腰间玉带拴得有些往下,可是他那双长腿支撑下,愣是显出腰身来,金黄色原本是专属于皇帝的色彩,臣子贵族用了本是大忌,可他却大喇喇的穿了出来,梁祈之前就看见,却忍气吞声当没听见一般,他头用玉冠束了起来,玉冠带顺着他脸颊两旁垂落在他胸前,带子末端系了几粒玉珠,难得看他打扮得这样正经,与以往漫不经心的模样相比,更多了几分卓尔不凡的风采。
燕家出身高门,他自己又长得俊美非凡,傅家几个未婚的姑娘想着他今日出现选妃的目的,耳根都有些微微红了起来,不时仰头偷看他几眼。
若是别人在这个时候是不敢笑出声来的,就是刘皇后等人刚刚想笑也得强忍着,只做抿嘴状罢了,燕苏却毫无顾忌的笑了出声,要是这会儿笑的是旁人,还不会引起众人的视线,可这会儿燕苏一笑,不止是一群女人目光落到了他身上,就连一直默不出声的傅老候爷父子,以及刘世子父子都下意识的抬起了头来盯着他看。
燕苏伸手弹了弹衣摆,挂在他腰间的玉佩被他一弹,流苏轻轻的晃动了起来,那玉质温润清透,绿得可爱,这样的好东西宫中都不见得能拿出几件来,当年大周得天下时,大部份值钱的东西都被燕家扫入了囊中,开国元帝为了显示仁厚,并未使老臣们将东西交出来,燕家又执掌朝政多年,燕家就好似大周朝真正的宝库皇宫一般,宫里不见得能拿出来的东西,燕家却是应有尽有,这样的无价之宝,他却这样毫不在意的挂在了腰间,梁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色瞬间就有些难看了起来,今日做为皇帝,他已经做了正式打扮,就是不想在燕家父子面前气势矮下来,可此时燕苏一个简单的挂件便已经足够让梁祈显得寒酸,梁祈心头觉得难堪,本来以为最多只是这样而已,他忍了怨毒,陪笑道:
“不知燕苏觉得朕这提议有何好笑之……”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来,燕苏漫不经心转头看了他一眼,他身材高大,肩又比瘦弱的梁祈宽,这会儿斜了眼睛看过去,实则是对梁祈极为不尊重,众人这会儿看出了不对劲儿,大气也不敢喘,梁祈看到他这轻慢的动作,气得手脚寒,可惜更让他羞恼之事还在后面——
“堂堂一国之君,整日只知嬉戏耍弄,一个妇道人家提出的主意也称口道好,无所事事,难怪这大周朝的江山,先帝爷临终前都不放心交到你的手上!”
梁祈脸色青白交错间,燕苏又将眼珠转了开,目光落到了此时眯着双眼的百合身上,嘴角轻轻拉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随即又将目光从她身上转向了远处,他这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以及懒洋洋教训人的口吻,语气并不重,没有梁祈刚刚喝斥百合时的那种色厉内荏,可偏偏他气势却比梁祈强了百倍不止,他就那样温和的站在那儿,却没人敢忽视他,没有故作的强势与霸道,一句话却让梁祈浑身血液直从脚底涌到头顶来。
一时间梁祈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他嘴唇哆嗦着,手颤抖得厉害,这大周朝的江山,哪儿是先帝爷临终时不想交到他手上,分明就是燕家狼子野心,把持着政权不肯相还,自己乃是堂堂大周天子,可这会儿当着一群人的面,却被燕苏这样羞辱对待,梁祈双腿麻木,灵魂几乎都飞出了体外。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