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租界,九江路英华街,军统丁松乔行动队(青帮)的安全屋。
当揭开头套的那一刹那,孙亚楠下意识抬起被手铐铐着的双手挡了一下眼前的突如其来的刺眼亮光。
“给他把手铐解开吧,都回家了,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家兄弟?”一道磁性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孙亚楠,这是我家陆先生,是你的救命恩人。”丁松乔介绍陆金石道。
“陆先生?”孙亚楠稍微缓了一下,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用手帕捂着口鼻,戴着金丝眼睛儿,眼神有些阴鸷的中年男子。
“亚楠兄弟,你受苦了。”陆金石沙哑的声音说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孙亚楠问道。
“青帮的杜老板你认识吗?”
“呵呵。”孙亚楠自嘲的一笑道,“在上海滩,谁不知道杜杜老板?”
“杜老板跟你们军统戴老板的关系,你不会不知道吧?”
“当然。”
“我叫陆金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陆金石道。
“杜老板手下第一谋士,人称智多星的陆金石陆先生?”孙亚楠惊讶一声。
“不错,正是陆某。”陆金石微微一笑,但只是露出了半张脸,一种不健康的苍白。
“多谢陆先生救命之恩,亚楠以后必有所报!”孙亚楠活动一下手腕,抱拳说道,“告辞。”
“慢!”丁松乔一伸手臂拦住了孙亚楠的去路,“孙兄就这么走了吗?”
“陆先生,这是何意?”
“孙兄弟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陆金石阴恻恻一笑,反问道。
“在下不明白。”
“松乔,给孙兄弟提个醒。”陆金石吩咐一声。
“是,陆先生。”丁松乔点了点头。
“听说孙兄手里有一件值钱的东西,我们杜老板想要。”丁松乔道。
“什么东西,你们搞错了,我要是有值钱的东西早卖了换钱去逍遥快活了,还会搞得这么落魄?”孙亚楠讪讪一笑。
“孙兄,那件东西在你手里一文不值,还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交出来,我们会给你一大笔钱,还会送你离开上海,从此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丁松乔道。
“陆先生,真对不起,你们真弄错了,我真没有你们想的东西。”
“孙亚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丁松乔一把揪住了孙亚楠的衣领威胁道。
“这位兄弟,我真没有。”
“看来孙兄弟是不想说了。”陆金石捂着嘴巴道,“松乔,好好招待孙兄弟,直到他开口为止。”
“是,陆先生。”丁松乔狞笑一声,看孙亚楠的眼神如同饿狼现了可口的猎物似的。
“来人,先让孙兄清醒一下!”
进来两个黑衣大汉,将孙亚楠架起来,往外面拖了出去。
“你,你们干什么,我是戴老板的手下,你们敢对我用刑,我要到戴老板那儿去告你们……”孙亚楠大声叫道。
“拖走!”陆金石厌恶的表情挥了挥手。
“先生,写姓孙的不说出母版的藏匿之地,怎么办?”丁松乔道,“我们怎么向杜老板交代?”
“你以为这母版是杜老板想要的吗?”陆金石道。
“难道不是?”
“这东西,私人敢拥有吗,那是杀头的罪,懂吗?”陆金石道,“杜老板也是给上面的人办事。”
“难道这姓孙的想要……”丁松乔吓了一跳道。
“他还没那个胆子,应该是怀疑我们的身份,才不敢说的。”陆金石分析道。
“他不相信我们?”
“换作是你,你会轻易相信并把这种秘密随便说出来吗?”陆金石反问一句。
“我不会。”丁松乔摇了摇头。
“给杜老板电报,把这个情况告诉他。”陆金石命令道。
……
香港,杜公馆。
“杜老板,电报,陆金石从上海来的。”秘书敲门进入杜玥晟的书房。
“他说什么?”穿灰色长袍精瘦的杜玥晟正在写毛笔字,一抬头问道。
“那件事遇到点麻烦,孙亚楠不开口,陆兄判断他可能不信任他,怎么问都不说。”秘书道。
“这样,你去…把沈先生请过来。”杜玥晟凝神想了一下吩咐道。
“是。”
……
法捕房,政治处。
被陆希言抓了壮丁的唐锦埋头处理那些文件,连政治处的本职工作都交给齐桓去处理了。
冷不丁的桌上的电话机响了起来。
“老陆,你别催了,我已经尽快了……不是,老曹,你说啥?”
“等我,马上过去!”唐锦顾不上文联了,直接驱车去了曹斌的影楼。
“怎么回事,老曹,孙亚楠的事儿不是跟咱们没关系了吗?”上楼来,见到曹斌,唐锦急切的问道。
“我也以为跟我们没关系了,可戴老板的密电,你看。”曹斌递给唐锦一张电文。
唐锦扫了一眼,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们,是不信任我们,还是其他原因?”
“组长,就咱们跟铁血锄奸团的关系,戴老板不跟我们说也是可以理解的。”曹斌道。
“本来一件很容易解决的事情,现在可好,弄的麻烦了。”唐锦道,“我们跟铁血锄奸团只是合作关系,戴老板居然因为这个不信任咱们,真是让人寒心。”
“组长,戴老板一向多疑,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者说,母版的事兹事体大,弄不好会有很多人倒霉,如果能悄悄的拿回去最好,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现在孙亚楠不相信陆金石他们,而当初跟美亚钟表店接头的信物在我们手中,只有通过这个办法才能令孙亚楠相信陆金石的身份。”曹斌道。
“我记得上次接头我们用的不是上面给的那块手表吧?”唐锦道。
“组长的意思是,再试探一次?”曹斌惊讶道。
“阿辉死了,死无对证,这块手表既然是孙亚楠自己的,他一定能认出来的。”唐锦道。
“可万一弄错了呢?”
“找个理由说把信物弄丢了,找了一块一模一样的替代一下。”唐锦道。
“组长,真要这么干?”曹斌惊讶的问道。
“按照我说的去做,出了事我负责。”唐锦一咬牙道。
“竟然您都说了,我还有什么顾忌呢?”曹斌点了点头。
……
星期四晚,拉都路,铁血锄奸团安全屋。
在陆希言的安排下,胡蕴之代表组织上来看望段益民一家三口。
段益民过去见过胡蕴之,信任早已建立。
所以,段益民一见到胡蕴之就激动不已,脱离组织时间很长了,又不了解外面的情况,他又在养伤,不能出去,要不是妻儿陪伴左右,他这每一天都过的十分的煎熬。
“段益民同志,真是对不起,我应该要就来看你的,只是怕打扰你养伤,所以……”胡蕴之感到十分的愧疚。
“老鬼同志,来了就好,我怕我跟组织失去联系,将来有些事情没办法解释?”段益民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在这里养伤的情况,组织上是知道的。”胡蕴之笑道,“而且你被捕后的情况组织上也是了解的,遭受敌人酷刑,严守党的机密,一个字都没说,真是好样的。”
被夸奖,段益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横在心头已久的思想包袱总算去除了。
“段益民同志,上海你是待不下去了,对于你下面的工作安排,组织上想听一听你个人的想法?”胡蕴之认真的问道。
“我没有什么想法,组织上需要我在哪里,我就去哪里。”段益民道。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胡蕴之道,“虽然你面对敌人的酷刑一个字没说,但你的身份还是被敌人猜到了,组织上觉得你继续留在上海太危险了,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皖南的新四军根据地,哪里急缺经验丰富的外科大夫,你去了那里,肯定能大有作为,就是条件艰苦了些。”
“不选了,就这个。”段益民急切的道。
“别急,听我把第二个去处说完再决定。”胡蕴之摇手道,“去重庆,换个身份,继续行医,做你在上海同样的工作。”
“我的职业就是治病救人,我请求去最艰苦的工作岗位去!”
“你可以去,可你的妻子和孩子呢,她们总不能跟你一起从军吧?”胡蕴之道。
“我可以把妻儿送回老家生活。”段益民道,“诊所转让的钱足够她们在老家生活得了。”
“别急,跟老婆商量一下,你还有时间考虑,先把伤养好。”胡蕴之道。
胡蕴之从安全屋出来,钻进陆希言开的汽车。
“他怎么说,是去皖南还是重庆?”陆希言问道。
“段益民同志要求去条件艰苦的地方。”
“那他妻儿不管了,跟着部队,还要打仗?”陆希言扭头问道。
“瞧你那表情,好像我们共产党人没人情味似的?”胡蕴之白了陆希言一眼道,“他打算把妻儿送回老家生活。”
“这还差不多。”陆希言问道,“段大夫老家哪儿的?”
“湖南长沙。”胡蕴之道。
“不行,长沙不能回去!”陆希言断然道。
“为什么?”
“日军若是攻占南昌,下一个目标就是长沙。”陆希言道。
“你认为国.军守不住南昌?”胡蕴之质疑道。
“不是守不守得住的原因,是实力相差悬殊太大了,南昌可守,但不可久守,日军现在锐气还未失,国.军节节抵抗的策略是对的,以空间换时间。”陆希言道。
“那依照你的意思如何做?”
“段太太和孩子可以去香港,工作我来安排,安全方面不用担心,孩子上学也没有问题。”陆希言道,“段大夫一个人去皖南。”
“如果段大夫不是选择去皖南新四军根据地,你是想把人弄到你的公司吧?”胡蕴之看穿了陆希言的用心。
“革命工作在哪儿都是一样的,我这儿就不能做贡献吗?”陆希言道。
“哼!”胡蕴之冷哼一声。
“对了,刺杀你的那个孙亚楠是不是被军统的陆金石救了?”
“老胡,你消息蛮灵通的嘛,这都知道了。”陆希言道。
“美亚钟表店的那个阿辉有问题。”胡蕴之提醒道。
“人都死了。”陆希言苦笑一声,这还用说吗?
没问题会被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