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督察长!”
虽然互不隶属,可唐锦警衔比他高,又是法捕房高级警务人员,上升势头很强,任文祯见到了,自然是要先招呼的。
“任探长,这件案子我基本上了解了,没什么问题吧?”唐锦问道。
“没什么问题,只不过,陆顾问的太太出手太重了,雯姐手底下好几个人重伤呢。”任文祯尴尬一声道。
“那是他们活该,干这种缺德事儿,就不怕遭报应吗?”唐锦冷哼一声。“
“唐督察长,话不能这么说,娼獠这个行当自古就这样,就算明令禁止,也不能做到完全禁绝,抓到坐牢,这不是杀人放火,关个几年出来又如何,还得管他们牢饭。”任文祯讪讪一笑。
“我不管你有多少理由,这件案子必须按照法租界的规矩和法律来办。”唐锦重重的道。
“唐兄,我跟任探长说了,打伤的人我负责验伤,治疗,汤药费一分不少,但是他们犯下的罪,我是绝对会追究的。”陆希言道。
“听到了,任探长,该我们承担的责任,我们承担,但是该知罪的,我希望你们也要认真的治罪。”唐锦道。
“唐督察长放心,我们会秉公办理的,给您一个交代。”任文祯捏着鼻子,低头说道。
“那就好。”
“陆顾问,你不是有两个学生,一个是仵作世家,在鉴证科实习的嘛,请他过来帮忙给受伤的人验伤,还有一个擅长资料骨伤的,一并过来,给伤者瞧一瞧,到底严不严重。”唐锦建议道。
“好,听唐兄的。”
任文祯脸更黑了,这一下他想在那些被打伤的人身上动手脚都难了。
“这就不劳陆顾问的高足了吧,我们人手充足,再说,伤者现在都在医院,他们已经得到妥善治疗。”
“作恶的人在躺在医院的病房上舒舒服服的,这救人和除暴安良的人却还被关在拘留室审讯,任探长,你到底是给谁办事儿呢?”孟繁星冷嘲热讽一声。
“陆太太,他们都受伤了,我总不能不送他们去医院吧,万一出人命的话,我也付不起这个责任。”
“任大探长哟,你要为我做主哟,我这好好的开门做生意……”说着,一个体态肥硕的女人,穿的挺花枝招展的,一下子冲了过来,就保住任文祯三把眼泪,四把鼻涕的哭了起来。
这就是开设“幺二堂子”的雯姐,在法租界的“花界”,也算是有这么一号人物,背后还有一个什么“十姊妹”,都是这干这路营生的。
别看这“雯姐”现在这模样,十年前,那也参加过上海滩“花国皇后”大赛的,还取得不俗的名次呢。
只是现在身材走形了,转行做了“花头”了。
“雯姐,你这是干什么,快,来人……”任文祯急的额头上都冒汗了,这一幕被唐锦看到,传到卡尔总监耳朵里……
“这个女人叫雯姐,据说跟杜老板好有过一阵子,任文祯是杜老板的弟子,老弟,这可棘手了。”唐锦小声对陆希言说道。
“把案子做成铁案,谁都救不了他们。”陆希言小声道,“金九已经算是半废人了,这个任文祯似乎是下一任法租界包探的竞争人选吧?”
“嗯,还有一个叫刘绍奎,金九手下的吕竹林都是有利的竞争人选。”唐锦点了点头。
这雯姐被任文祯手下两名便衣拉开,忽然看到站在陆希言身边的孟繁星,也不知道是什么神经,居然挣脱两名便衣的手,冲了过来!
这可把大家伙吓了一跳!
尤其是任文祯,赶紧喝令一声:“快,拦住她!”
这要是让雯姐在巡捕房内把孟繁星给打了,那事情可就大条了,一个陆希言就已经不好惹了。
现在他背后还站着一个唐锦,看样子,关系非常亲密。
这两个人加起来,就已经让他非常忌惮了,那金九算是他的上司,好像也是因为得罪了唐锦才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啪!”
毫无征兆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声传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因为这一声耳光不是孟繁星出手,而是陆希言,这一巴掌,全场所有人眼球都掉了一地。
陆希言真是痛恨这种人,自己也是女人,居然干的出这种“逼良为娼”的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她要是不撒泼打滚冲上来,他还没机会直接出手教训呢。
陆希言是含怒出手,丝毫没有把对方看成是女人,那一巴掌下去,雯姐肥硕白皙的脸颊上瞬间就起了五根清晰的手指印。
而她也被打懵了,似乎忘记了喊叫,感觉不到疼痛,整个人傻傻的站在了那里。
大约过了三秒。
一道杀猪般的惨叫声传了出来。
“鬼叫什么?”陆希言冲上去,反手又是一巴掌。
“啊……”
“还叫!”有一巴掌。
“再叫……”
办公大厅内,唐锦和任文祯的人,加上孟浩和孟繁星姐弟,不下二十人,居然一个都没上前劝开,目瞪口呆的看着陆希言扇了“雯姐”至少不下于十个耳光。
“你别打了,我不叫了,不叫了……”
这“雯姐”终于开口求饶了,她以为自己撒泼打滚一下,在巡捕房,没有敢把她怎么样,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被一个文弱的书生给打了,还打的连还手的胆气都没有。
那眼神,实在是太骇人了。
“不好意思,一时没忍住,任探长,有什么责任我来承担。”陆希言一松手,整理一下衣襟说道。
“陆顾问,你这个……”
“任探长,我们可都是证人,亲眼看到这个叫雯姐的女人要袭击陆顾问的太太,陆顾问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太太不受伤害,这应该算是正当防卫,我想每一个男人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挺身而出的吧。”唐锦嘿嘿一笑,站出来,朗声说道。
望着被揍的肿成猪头的“雯姐”,任文祯不禁吞咽了一口吐沫,这陆顾问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像个文明人,怎么动起手来,如此暴力。
这“雯姐”也是活该,你都冲人家老婆去了,人家还不揍你。
“任…探长,我……”雯姐指着自己嘴巴,肿的都说不出话来,瞬间泪如泉涌,可周围,没有一个同情的目光。
这女人“撒泼”也不看人和场合,活该。
“要不要做个笔录?”
“这个,既然有这么多人作证,陆顾问是为了维护太太的安全,正当防卫,没有任何责任,就不需要做笔录了。”任文祯捏着鼻子说道。
“我的管家呢?”
“去,把闫磊先生请过来。”任文祯吩咐一声。
一名便衣匆忙而去,不一会儿,闫磊就被两名制服巡捕从拘留审讯室那边给押了出来,不过手上还是戴着手铐。
当然,脸上也有伤痕,显然是审讯的时候,用过刑了。
“闫磊,你没事吧?”
“没事,先生,让您担心了。”闫磊其实是任由巡捕带走的,不然,凭他的本事,这些巡捕是抓不住他的。
“任探长,这是怎么回事儿?”
“误会,误会,快,给闫先生解开。”任文祯一看就知道,下面的人不知轻重,用刑了。
“任探长,是吧,您这顿招待,我记住了。”解开手铐,闫磊吐了一口浓痰,冷笑一声。
任文祯尴尬的笑了笑,这个时候,他也要维持自己的尊严,维护自己手下人,否则以后谁还给他卖命?
“任探长,还需要办理什么手续吗?”
“请陆太太和闫先生在笔录上签个字,就可以离开了。”任文祯道。
“好。”
这种情形之下,任文祯可不敢在笔录上作假,这要是被唐锦抓到把柄,他明天早上就得卷铺盖卷儿滚蛋。
没了这身官衣儿,他还剩下什么?
闫磊开车,陆希言和孟繁星相拥坐在后面,这一天的事情,其实孟繁星自己也觉得有些冲动了。
如果她背后没有陆希言的话,她还敢不敢伸手管这件事,那还真说不准,开这种“场子”的,那背后肯定黑白两道都有势力。
那个任文祯分明一开始就袒护“雯姐”和她的那些手下,如果不是知道她也是有身份的人,只怕,不是坐在巡捕房的大厅做笔录了,跟闫磊一样,在阴暗的审讯室里了。
巡捕房的审讯室,好人进去了,出来都要脱成皮。
如果女人的话,那就更可怕。
所以,女人最好是不要进班房,一旦进去了,想囫囵出来,除非你有过硬的背景,否则,真的很难。
启华女校的这几个高三的女学生被拐卖只是整个社会的一个缩影,有一点那个任文祯说了的没错,这种事太普遍了,几乎每天都在生。
这一次是生在跟自己有关系的启华女校身上,那跟自己没关系的,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就这样被人用这样肮脏的手段推入了火坑。
为什么要革命!
革命就是要推翻这个这人吃人,人剥削人的一切不合理的社会,建立一个平等自由公平的新社会,这也是每一个共产党人崇高信仰和奋斗的目标。
“安子哥,今天多亏你了,要不然,那个姓任的探长就要把我和闫磊都扣下了。”孟繁星道。
“以你现在的身份,他还不敢把你怎么样,不过,这个姓任的怎么如此袒护那个叫‘雯姐’的老鸨?”陆希言问道。
“先生,您不知道,任文祯就是这个‘雯姐’的后台,整个法租界,贩卖妇女儿童的基本上都是他的生意。”闫磊道。
“你说什么?”陆希言大吃一惊。
“先生,您不知道,那是不从来不涉足这些场所,不过凡事在道上混的,有点儿江湖地位的,都知道的,只不过,这家伙做事隐秘,没有被人抓住把柄,奈何不得。”闫磊道。
“所以说你事先知道,为什么不拦着点儿梅梅?”
“我倒是想拦来着,可我刚把里面情况摸清楚,跟夫人这么一说,她就自己带着人冲进去救人了,我也只能跟着进去了。”闫磊无奈的解释道。
“做事之前,不会先给我打个电话吗?”陆希言不满道。
闫磊苦笑一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安子哥,你别怪闫磊,是我太冲动了,不顾一切就带着人冲进去了,他还劝我先报警来着,等巡捕来了再说,是我没忍住。”孟繁星替闫磊解释道。
“哎……”陆希言叹息一声,自己何尝不是呢,刚才他不也是冲上去,直接扇了那“雯姐”十几个耳光呢。
到现在他的右手还火辣辣的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