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耗,三井实业驻上海办事处佐藤太郎昨日突脑溢血,死于福民医院静安寺分院!”
“佐藤太郎死因不明,巡捕房不予立案!”
“强盗佐藤之死……”
“佐藤之死,谋杀?”
“纺织大王奚鸿伟一家失踪,是否跟佐藤之死有关?”
“明为收购,实则抢夺,三井实业对鸿伟公司的收购真的是所谓的中日合作共赢的典范吗?”
“……”
“一个强盗,居然因为自己没能抢到别人的东西给气死了,这世界颠覆了我的认知……”
日本人自从占领上海,挥舞着手里的刀枪,对上海的华资工商业的掠夺那是无往而不利的。
没有撤走的华资企业(华界),只要被日本人看上了,就没有一个能扛得住对方的强大威吓的。
日本军方和有军方的背景的势力在上海是大肆侵吞我国人资产,甚至连一些普通日本人也借着强盗的威风,肆意的欺压中国人,对普通百姓的财产大肆的抢掠。
现在,强盗居然吃亏了。
这可是了不得的一件事。
第二天一早,租界内的报纸就报道出来了,日本三井实业在阴谋侵吞鸿伟公司的阴谋破产。
甚至连部分的合同条款也曝光了。
当然,还有三井实业为了侵吞鸿伟公司而背地里干的那些龌龊事儿,尤其是通过海军故意制造事故,将鸿伟公司的运输籽棉原料的远洋货轮拖去台湾高隆,并且释放了沉船来的假消息。
造成了鸿伟公司在股市上暴跌,股价一分不值,他们再低价抄底的过程。
这只是日本对中国民族资本工商业用非正常的商业手段进行掠夺的一个个例,但这足以惊醒那些还在做梦的人了。
“奚鸿伟一家失踪,下落不明……”
如此劲爆的消息一经曝光,更是令整个上海滩从事工商业的人士为之震动。
日本人用非正常的商业手段都没玩过中国人,他们这是图穷匕见了,奚鸿伟的失踪,绝对是一个阴谋!
佐藤死了,奚鸿伟一家不见了。
这么一联系,细思极恐呀!
上海的工商业主们,尤其是中国人,哪一个不感到兔死狐悲,今天是奚鸿伟,明天会不会轮到他们呢?
消息经过一天时间的酵,整个租界乃至上海的舆论都起来了,甚至连重庆方面和英美等国的通讯社都关注并且报道了这件事。
日本在上海的强盗行径根本压不住了,全世界都知道了。
甚至还有在华欧美的企业遭遇日军的抢占的消息,也随着这股风,一股脑的曝光出来,甭管真假。
反正这一次日本在国际社会上的名声又臭了,在西方人来看,日本人这种不按照商业规则做事的国家,根本就是野蛮人,不配称之为文明国家,甚至连科技落后的中国都不如。
日本瞬间感觉到来自国际社会满满的恶意。
这种恶意就会反映到他们的外交和对外贸易上,而对日本来说,他的资源匮乏,需要大量进口。
稍微别人卡一下脖子,他就喘不过气来。
这对一个狂妄又自卑的民族来说,容易走极端。
而对陆希言来说,怎么利用这件事把利益最大化是他要考虑的,其他的他还没考虑到,比如接下来上海的民族资本工商业的出逃,大量资金外逃上海,去香港,甚至去重庆,大西南。
这都是他没有想到的,客观上,这些资金对抗战来说起来的相当大的作用,这是后话了。
他掀起这起舆论战的目的,第一,就是把日本人的视线都从佐藤之死身上转移,第二,就是搞臭日本在华的这些企业,跟国人提个醒,同时也告诉国人,对日本的侵略,顺从是没有好下场的,他们只会更加变本加厉。
现在看起来,效果很好。
舆论有时候比枪炮还管用。
刀枪可以杀人,但文字可以诛心!
……
早上,吃过早饭后。
“先生,谢筱初不在家中,要么已经跑了,要么就藏起来了。”闫磊禀告道,“没想到这个家伙还挺滑溜的。”
“没派人监视他吗?”
“有,不过,他住在林世群的隔壁,不太好监视,这家伙应该是趁夜色,化妆之后,从后门溜走的。”闫磊解释道。
“他跑了也好,就算被日本人找到了,浑身长满了嘴也解释不清楚了。”陆希言冷哼一声。
“说的也是,如果他不跑,日本人未必会怀疑他,现在他一跑,而且佐藤死的时候他又在医院,就算日本人认定佐藤不是他杀,只怕也不会放过他的。”闫磊笑道。
“最好是能让他消失。”
“是,先生。”
……
谢筱初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汉奸商人,说白了就是助纣为虐,离开了日本人给他撑腰,他什么都不是,不过这样的人也是最坏的,因为他坑起自己国人来,那是丝毫不顾念同胞之情。
这种人往往比侵略者更可恨。
“浩子,梦瑶这几天住家里,你好好陪陪她,知道吗?”陆希言穿好大衣准备去上班,对从房间里出来的孟浩交代一声。
“知道了。”孟浩答应一声。
“千万给我记住了,不能让梦瑶离开咱们家,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陆希言叮嘱一声。
“你放心把,我知道分寸。”
“梅梅,快点儿,你上课快迟到了。”
“来了,来了……”
今天陆希言开车相送孟繁星去学校,然后再去医院上班,奚梦瑶暂时是不能去医院了,所有事情的他自己亲自来了。
……
刚一到班,陆希言就把自己四个学生叫过来了,安排了一下一天的事情,让成诚暂替奚梦瑶,给他当几天临时助理。
然后就是马不停蹄的巡房,下达医嘱。
“老师,今天下午给您安排了一台手术,时间不长,大概两个小时左右,因为实在是安排不过来了,如果急诊科那边没什么问题的话,今天可以提前半个小时下班……”
“嗯,我知道了,看来你跟着梦瑶这几日,已经熟悉这个工作了,我还愁梦瑶走了,谁来给我担任助理呢,我看就你了,怎么样?”陆希言道。
“我给你当助理,那梦瑶姐呢?”
“她家里出了点儿事,暂时不能来医院上班了。”陆希言道。
“哦,是这样,那我就想替她做着,等她回来再说。”成诚道。
“也好。”陆希言点了点头。
一直忙到十一点种,陆希言才找到一个机会,坐下来,打算喝一口水,一张口,那茶杯里的水早就凉了。
成诚不是他的专门助理,跟奚梦瑶不同,随时都跟在他后面,为他服务的。
所以,从现在开始,他有些事情得自己来了。
比如,泡茶。
倒掉已经凉了的茶水,弄了点儿茶叶,提起热水壶正要准备倒水,一阵敲门声响起。
“进来。”
“哟,唐长官,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看你脸色不太好,哪儿不舒服?”陆希言刚把茶泡上,看到了愁眉苦脸的唐锦,惊讶的问道。
“军火的事情黄了,我跟陆金石吵了一架。”唐锦坐下来道,“有水吗,我喝一口?”
“我刚泡的……”
唐锦端起来就喝。
“哎哟,你想烫死我呀!”唐锦喝了一口,直接就喷了出来。
“我说了,刚泡的,你自己没听见吗?”陆希言无辜的道。
“算了,不喝了。”唐锦气的将杯子往桌上一放。
“费恩失踪了,安德烈和井上会馆的人正满世界找呢。”唐锦道,“陆金石怪我没把费恩看好了,一个大活人就这样不见了。”
“费恩不是被安德烈软禁了,怎么会失踪呢?”
“说来也怪,前天下午本来酒吧开门营业了,突然挂了‘盘点’的牌子,然后一个下午都没有营业,后来有消息说,酒吧里的人,包括安德烈都被人迷晕过去了,费恩和他的女儿安娜都不见了,还有吕班路上费恩的家也几乎是同时被搬空了。”唐锦道。
“搬空?”
“是的,一张纸片儿都没留下,全都搬走了。”
“这可不是一个小的工程,费恩的家里,可是有不少机器设备的,算得上是一个小型的机械作坊了。”陆希言道。
“谁说不是呢,不过看起来应该是早有预谋,不然不会做的这么干净。”唐锦点了点头。
当然是早有预谋的,费恩家中的机器设备对别人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于缺枪少炮的新四军来说,那都是宝贝。
他已经联系了郑懋,这批机器正好给江南的新四军搞一个军械修理所,不能造枪造炮,能把损坏的枪械修补一下,能用也是好的。
他已经习惯了将利益最大化的原则。
费恩家里的那些机器,放在那里也是生锈,说不定还会落到别人手里,还不如在自己手里挥最大的效用。
但是要把这批机器运出去,可不容易,毕竟现在水路和陆路,日本人都查的很严,就算是要从租界出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办法总是有的。
走海运。
目前来说,海运还没有被日本人完全封锁,至少,欧美列强的远洋货轮,日本人还不敢公开的拦截。
这是目前租界商贸畸形繁荣的原因之一。
“老唐,你怀疑是军师他们干的?”陆希言不等唐锦说出来,自己先挑明了。
“在法租界,除了他们,再没有人能做道如此周密,而且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唐锦道。
“就算是他们做的,恐怕他们也不会承认,而且,这种机密的事情,他们明知道我跟你的关系,也不可能给我透露半个字,所以,你来问我,那只能是白搭。”陆希言笑着道。
“陆金石说,他跟‘军师’已经达成协议了,说军师不会插手了,并且第一时间撤走了手下的人,所以他怀疑是日本人干的。”
“日本人,日本人既然跟安德烈达成协议了,干嘛要这么做,动机呢?”陆希言暗暗笑。
陆金石就这么实诚吗?只怕未必,他是故意的说给唐锦听的吧。
“军师”跟铁血锄奸团的嫌疑要比日本人大多了。
“老陆,现在能联系到谭四他们的人就只有你了,帮帮忙,一定问清楚了,是不是他们做的。”唐锦道。
“唐兄,是有如何,不是又怎样?”陆希言反问道。
“这……哎……”唐锦起身道,“算了,就当我没来过。”
“唐兄,咱们何必牵扯其中,这事儿本来就吃力不讨好?”陆希言道。
“谁说不是呢,反正这事儿我不管了,不过,见到谭四,提醒他一下,小心陆金石这个人。”唐锦道,“我先走了,有事儿再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