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兰早产,生了个男孩,可惜产后大出血,没能救回来,不多时便去了。
这是公孙玄虚出生那一年有道镇的又一大事。话说回来,几乎最近几十年的大事,都和公孙玄虚挨了些边。
这件事的效果,不比起初公孙兰怀孕给人的震惊大。要知道,公孙兰的父亲便是大夫,他都没能将女儿救过来,可想当时的情况是有多遭。镇上的人虽然闲来无事喜好打听八卦,可公孙兰毕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再谈论,死者为大,他们更多的,还是惋惜。
于是,众家在丧事之后,皆对公孙兰未婚先孕这件事三缄其口。其实这件事,公孙止家不光彩,他们有道镇公孙家族也不见得多光彩。毕竟对方是自己的族人,而弄大公孙兰肚子的那个男人至今没有一丝音讯。
其中许多族人,甚至还想过将其揪出,给公孙兰一个交代。只是连公孙止都不知道的事,他们自然也无从得知。而少有的知情人,因为众多原因,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结局已定,他们改变不了什么,还不若就让其保持现状。
至少,公孙玄虚最后被当做了有道族人,他们帮不了公孙兰,却可以照拂公孙玄虚一二。
这些东西,尚在襁褓的公孙玄虚是不知道的。
等他知道自己是父不详的孩子的时候,那一年,他刚刚九岁。
他的身子自小便不好,体柔多病。而公孙兰为何会去世,其实公孙止有莫大的责任。要是之前他不试图给自己女儿打胎,也就不会伤了女儿的根本,让其身体虚弱至六分,要是之前他不那么做,他的女儿,生产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困难。
说到底,公孙兰会去世,那个男人要占一半的责任,他公孙止同样要占一半的责任。他女儿的死,他难辞其咎...
公孙止原本白了一半的头,随着自己女儿的离世,另外一半也一夜之间愁白了头。
因着这层关系,公孙止觉得十分愧对女儿,还愧对自己的外孙。若不是公孙玄虚尚且年幼需要人照看,以他当时的心灰意冷,多半也没多久的活头了。
日子还在继续,转眼公孙玄虚便磕磕盼盼的活到了九岁。
那一年,他因着一直被公孙止拘在家中,不能习武又加上日日喝药,他早已厌烦,所以这边趁着公孙止午睡的时候,偷偷地溜了出去。
他的运气还是比较好的,出门没多远便看见了同样背着家长午睡出来玩耍的孩子。只是这类背着家长出来的小孩一般都不是听话的孩子,他们自幼好动,性格活波,稚子年幼,年少多无知。陡然见着一个陌生的从未见过的小伙伴,难免有些好奇。
“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怎么没见过你?”领头的孩子胆子比较大,体格也状,最先开口道。
彼时的公孙玄虚还没有那么腹黑,也没有那么精于算计,第一次见着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孩子主动询问,他嘴角勾起了一抹阳光的笑容,回道:“我叫公孙玄虚,我的爷爷是公孙止。”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今天是他这几年来,笑的最由衷的一次。
可惜的是,他这抹笑容并未维持多久,便被其中一个年纪尚幼的孩子打断了。孩子说:“喔~他就是那个父不详又没有母亲的病秧子公孙玄虚啊!”
孩子年幼,并不知道所谓的父不详和病秧子是什么意思,他只是偶然听过祖父公孙桐和祖母谈话,知道有道镇上常给人看病的公孙止大夫的孙子没怎么出来见过人,这偶然听到的话也就被他记在了心里,他今年才六岁,心里没有弯弯绕绕,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因此,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公孙玖今年九岁,他平日里别的事没有,又不能习武,所以他的时间,比其他的孩子多了许多。他三岁便开始识字,如今读过的书,怕是比十几岁的孩子读的都还要多,自然知道父不详和病秧子是什么意思。
而领头的孩子今年十岁,谁年少时还没做错过事不是?他们的人生观价值观还没有形成,很容易受人误导,几乎公孙桐的孙子一说完,他们看向公孙玄虚的眼光便怪异了起来。
终于,领头的孩子话了,他嫌弃的说道:“你走吧,我们不和你这类人玩!当然,我们玩的时候,你也不准过来!”他的母亲平日里比较八卦,总在他耳边念叨东家长西家短,时间一久,他对公孙玄虚这个人,以及他的母亲都有了些了解。他自己的母亲是看不起公孙兰的,所以常在他耳边说其的不是,于是乎,小小年纪的他也受其影响,一点都不待见对方。
公孙玄虚紧紧的抿着双唇。他心智早熟,自然比这群孩子都要懂得看人神色。他们眼中的嫌弃丝毫未加掩饰,赤裸裸的扫在了他的身上。可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的母亲和父亲吗?
可母亲是为了生他而去世的,父亲他不清楚也不了解,祖父从未和他说过,他不能因为这群人嫌弃他的父母便不认自己的父母,他公孙玄虚的父母,你们有什么资格评论!
公孙玄虚的眼眸逐渐深邃了起来。彼时的他还不会掩饰情绪,他死死地盯住了这一群人,书上有云,君子动口,小人动手,他如今既不屑动口,也不屑动手,他只想将这几人的容貌记住,狠狠地记载心里。
都说小孩子没什么心眼,可他们对人的感情的变化最是敏感,莫不说公孙玄虚是以那样的眼光盯着他们的。
领头的孩子眉头一紧,眼里的怒火顿时就冒了出来。
他一直是这群孩子里的老大,到现在还没人敢这么看他的,这可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你看什么看!你个没爹妈的臭小子!再看信不信我揍你!” 凶神恶煞,口出狂言。
公孙玄虚默默地站在一侧,他敛了敛目,沉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猛地将眼神定向领头的孩子,一脸冷漠,可眼中却是满眼狠意。
领头的孩子被公孙玄虚这一眼吓住了,他鲜少有在同龄人中见着如此的眼神,这是一种极其不善的目光,他的内心有些颤,可隐约一想,这人比自己还小还弱,据闻从小因着身子的原因,连武学基础都没学,这样来看,说不定只有六岁的公孙培都能打赢对方,他干嘛怕他?他们这边的那么多人是摆设吗?!
“给我揍他!”想通了这一点,领头的孩子也不再虚公孙玄虚的眼神,他左右看了看,自己这方有加上他有五个孩子,人多势众,他今天要他后悔惹了他!
这群孩子,平日里也是常惹是生非的,几乎领头的孩子命令一下,众人便一下冲着公孙玄虚冲了过去。
大家你一拳我一脚的对着公孙玄虚身上招呼,公孙玄虚毕竟没有习武,底子又差,所以最初还能拉扯一二,到后面,他只有抱着头抵挡的份了。
这是公孙玄虚这辈子最狼狈的一次,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出现了。
公孙玖那一年十一岁,在大家午睡的当口,她从武堂提着食盒朝自己家中走去。她这边刚刚给父亲公孙谢送了饭,原本她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她从这边回家要绕一大截,可她的哥哥在村口另一处习武,公孙谢让其带句话过去,公孙玖正好无事,也就应了。
人生,命运,这两道道路,总在不知不觉间有了交集,她是这一辈中最为年幼的,又是唯一的女孩,最为人称道的是,她的武学天分,不论是这一辈还是下一辈中,至今为止,还没人能够超过她。
镇中就算是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小师叔的厉害。这其中不乏有大人夸大的成分,但公孙玖自身也确实是值得他们那样夸赞的。
因此,她这边提着食盒刚刚转过角弯的时候,便遇到了公孙玄虚最不想让人看见的时刻。这对于公孙玖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没多久就忘记了。可对公孙玄虚而言,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当时,他只记得身上大拳小拳的落下,他很疼,可他没有吭声,他以为这边还会无止境的殴打到不知何时的时候,公孙玖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喂,你们在做什么!”
“快走,小师叔来了!”眼尖的孩子在公孙玖说话的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迅速的将情报告知伙伴,公孙玖疾步走上前来,众人一哄而散,只留下了在地上抱头蹲着的某人。
“你怎么这么没用,他们打你不知道还手吗?受伤没有?你这样不还手,他们下次就会觉得你好欺...哎,你怎么跑了?”公孙玖见地上蹲着的事一个小孩子,她的记性不是很好,只觉得有些眼生,也没往心里多想,她想借机让对方知道,有道镇这个地方,是实力决定一切的,懦弱可管不了事,她能帮一次难道还能帮第二次?
可是她这边的话并未说完,她甚至都没看全地上蹲着的孩子的模样,那孩子就弗开了她的手匆忙的朝着她来时的道路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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