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沐江竹从屋内出来的时候,公孙玖与公孙玄虚二人此时早已经醒了过来。
公孙玖在院子里晨练了一番,而公孙玄虚却坐在屋前,一手品着花茶,一眼看着院中之人。
满园花香,地上零星散落了些许粉白相间的花瓣,繁盛的树枝重叠着,致使公孙玖的身影若隐若现,桌上冒着袅袅青烟,配上眼前之景之色之人,倒是说不出的和谐自然。若不是他这边轮椅滚动出的“咕噜”声,估计这氛围能更好些才是。
不过沐江竹并没有破坏了此情境的自觉。一夜已过,昨夜自从知道眼前这二人来自有道公孙之后,沐江竹心里憋着许多话又不欲拉下脸来主动询问,所以难得的,他失眠了。
断断续续的睡了会,此时看着眼前这二人一丝倦意也没有,精神仿佛还挺好的样子,他心里不由得来了些气,暗自哼了声,自己却是来到了屋内另一侧准备洗漱。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昨日白天公孙玄虚二人一觉睡到了下午,晚间虽然睡得不舒服,可好歹白天补了觉,所以凑合之下,精神还算良好。
洗漱完毕之后,沐江竹的性格自二十几年前那件事后就变得阴晴不定,因着昨夜没有睡好,于是心生烦躁,连早饭也没有准备,便推着轮椅示意公孙玄虚二人跟上,他自己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而公孙玄虚二人对于沐江竹并不熟悉,所以见此情景,料想是想送他们二人出去,便也没有多加询问。
公孙玖走在其右侧,见其轮椅推的缓慢不易,她的面色一动,欲上前相助一二。
在其一侧的公孙玄虚明显的现了公孙玖的意图,他连忙抓住了公孙玖的手,公孙玖不解,却见公孙玄虚对自己摇了摇头,眼中包含了众多的信息。
公孙玖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放弃。
而这边走在前方的沐江竹心里此时就更加烦躁了。
他的腿,伤了二十几年,不是不能走,而是走得时候一瘸一跛的,所以寻常时候,他都选择坐在轮椅上,避免让自己见着自己的丑样。
他心里是十分不屑有人帮他推轮椅的,这彰显了他的无能,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意气风的他了。
若身后之人上前帮忙,他指不定会出言斥责,亦或是冷面拒绝。然而最后的结果是,三人走了一路,身后的那两人啥表示都没有,更是连话都没主动说一句。
虽然这些事他都不喜欢,可公孙玄虚二人不做,他又觉得不舒服。
他一个人住了几十年,已经许久未曾见着生人,偏偏这两名生人不仅和有道公孙有关,还如此的“木讷”,实在是郁闷。
见出口离此处不远了,沐江竹憋了一晚上加一路的话,此时觉得若再不说些什么,可能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对方的消息了。他内心又针扎了一二,背挺得直直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斟酌了一番后“淡淡”的开口道:
“年轻人,你说你是公孙家族的,昨夜我竟忘了问你,既然你来自有道公孙,怎知我沐家谷的阵法?”他找不到二人可以共同聊的话题,于是这会儿只有先客套一二,问的很是“随意”。
公孙玄虚见其询问这个问题,本来就是个小事,沐江竹问的“随意”,他答的自然也很随意,道:“我自幼看的杂书较多,有幸找到一本记载与阵法有关的书籍,当时并不知其记载的内容来自沐家谷阵,所以昨夜才能‘勉强’突破一二。”
这话倒是没骗人,他所知的内容,确实大部分都来自书中,并不怕人知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公孙玄虚这番说辞一毕,沐江竹就抓到了一丝漏洞,他停了下来,悠悠然转过了身子,冷声问道:“你说你知道的东西全来自书中?昨日破阵的内容也是书中记载过的么?”末音稍淡,若不是公孙玄虚二人就在他的身侧,估计听清都是个问题。
公孙玄虚见对方神色仿佛有意,他面色不改,也跟着停了下来,回:“这是自然,玄虚所了解的一切阵法,皆来自书籍,前辈,有什么疑问吗?”
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可沐江竹此时内心却异常沸腾,扣着轮椅的双手不自觉的便紧了紧。
要说阵法书籍,其实并没有什么让他意外的。他的基础,亦是来自书籍。这里让他意外的是,公孙玄虚说昨夜破阵的方法,亦来自书籍记载。这就让他一瞬间回忆起了许许多多的往事。
他年轻时,是沐家谷这代的阵法天才,年纪轻轻就领悟了许多高级阵法,若无后来生的事,族长之位几十载后非他莫属。他这辈子,研究出了许多阵法,其中有许多甚至被用到了外谷的防御上。
而他的一些阵法,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此时这片阵地,外围的阵法就是其一。谷中之人几乎没人能从其中全身而退。
尤记彼时趁着年轻,他曾写下了一本心得成册,其中内容,多是包含了他对许多阵法的见解和破译。后面为了讨的那人喜欢,他又在前面加了序和基础篇章赠与那人。
他自信只在沐家谷此处布过此阵,外人绝无法了解此阵,更不会单凭书籍内容就能轻松从其中毫无损的出来。所以这么来看,这世界上,应该只有一人知道,如何破解此阵之法。
公孙玄虚来自有道公孙,和那人出自同族,其单凭书籍内容,破了此阵,只能说明,他看过那本书,亦或是,那人亲自,将那本书的内容,传阅教导了出去...
沐江竹此时内心的复杂程度尤为激烈,公孙玄虚这边说完话,他便沉默了下去,公孙玄虚早就见其有异,因着要出阵,所以他耐心等了数秒,等他这边都快认为沐江竹不会回答他的问题的时候,却见沐江竹低头看着林间落叶,缓缓开口道:
“她还好么?”问的很没头没尾,公孙玄虚一下没反应过来。反问道:“前辈说的她,所指何人?”
“....”见公孙玄虚并未理解自己的一丝,沐江竹微微叹了口气,一番针扎之后,终于说出了被他主动忽略了二十几年都没能忘记的名字:“公孙兰....她还好么?”
晨风吹过,林间出“沙沙”的声音,这一刻,四周寂静,公孙玄虚的眼眸也深了几深,浑身的气质顿时冷冽了起来。
“劳前辈挂念,家母至今已去世有二十五个春秋了。”他的母亲,早在他出生没多久就去世了,彼时他尚在襁褓,嗷嗷待哺,对这件事的印象不深,但这并不妨碍他痛恨他的父亲。
外公从未和他说过他父亲的事,关于他父亲的许多流言,还是很小的时候那群小孩子从大人那里听到又跑到他面前讽刺时知道的。
沐江竹陡然提及他母亲的名字,又是这副模样,外加昨夜公孙玖的偶然一提,此时公孙玄虚看着沐江竹,竟然从其身上看到了两分自己的影子。只是昨夜天黑,沐江竹坐着,现下天大亮,本身有了怀疑,细看之下,他心里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边沐江竹原本还看似漫不经心的和公孙玄虚对话,他心里针扎了一番,好不容易说出了纠缠了他二十几年的名字,感觉仿佛说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他的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自嘲,暗道自我封闭那么多年,竟然还是放不下,然,内心还未酸涩两三秒,便听到了这样一句无异于晴天霹雳的话。
他大惊,此时竟然连最初的风度都不顾了,他一瞬间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两步来到公孙玄虚身前,抓住了对方的手臂,不可思议的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她是你的谁?!!她..怎么会!”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句句语气重上加重,脸色异常苍白。
这边公孙玄虚对沐江竹的表现反应很是淡然,他看了眼这名初见有些温润尔雅的男人,眼里没有一丝波动的回道:“如前所言,公孙兰是家母,已经去世整整二十五年。”他说的很慢,仿佛担心沐江竹听不清一般。沐江竹眼里情绪波动尤其明显,公孙玄虚这番话无疑将他从人间打入了地狱,他的阿兰,怎么会死了呢?明明他最后见着她时,她还好好地。“不...不,你骗人,你骗我的对不对?阿兰怎么会不在了,一定是她让你这么说的对吧,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沐江竹嘴里渐渐地语无伦次了起来,浑身甚至隐约的打起了冷颤,可这些在公孙玄虚眼中,都没有惊起一丝波澜。
他缓缓弗开了沐江竹的双手,冷声道:“谢谢前辈引路,前方我自察离出口不远,前辈就送到这里吧,就此别过。”他道完这句,直接拉起了在一旁做吃瓜群众的公孙玖的手,越过了神志不清的沐江竹,直直的朝着前方走去。
而这边沐江竹还沉浸在心爱之人已经离世的现实中,纵使他万般不想承认,对公孙兰爱恨交织,可他必须承认,他二十几年来,没有哪一天是将公孙兰放下过得...
“不!!!!!!!你一定是骗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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