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气十足的喝声,一下就打断了仪式的进行。
英帝着皇袍,带玉冠,气势汹汹地从大道的最尽头走来。
“皇上?他不是重病在宫中,无法出席今天的大典吗?”
“看皇上的样子,哪里像是生病了?”
“可是前几日皇上病的时候,我们明明都看见了呀?”
“难道是?”
“慎言,慎言!”
英帝前些日子重病,各位大臣们都是看到了的,虽然那时对于夜墨的手段就有猜测,可是夜墨早已控制了宫中,他们就是猜到什么也不敢说。
这次的郊祭大典,他们都心知肚明必然不会看到英帝,可是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英帝居然跑了出来。
这意味着什么?
是不是说,英帝还有隐藏的手段没有使出来?而他现在有恃无恐地出现在大典上,只怕就是来找夜墨算账的。
不管他到底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在场的官员心里却都是有了计较,这两父子之间那么多年的恩怨,只怕今天是要有个了结了。
众臣窃窃私语间,英帝已经走到了祭坛前,不过英帝并没有离夜墨太近,夜墨的武功有多高他是知道的,离夜墨过近,那就是他自己找死呀。
远远地站定了,而且站在一堆侍卫的保卫之中,英帝怒瞪着夜墨:“夜墨,你可知罪?”
知罪?夜墨眼神淡漠地好像眼前根本没有英帝这个人一样,他会知什么罪?不要说他本来就没有罪,就是有罪,他也会改了那个认为他有罪的规则,然后变成他没有罪。
英帝问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蠢了。
英帝还等着着夜墨问他一句“我有何罪”,然后他好顺着讨伐夜墨,可谁知夜墨根本理也不理,只是看傻瓜一样地看着夜墨。
英帝气的要命,没办法,只好自己开口:“夜墨,你毒害天子,又违制僭越,就算是你是太子,朕今日也容不得你!”
这话说的,好像英帝先前就容得下他一样。
“皇上好好地站在这里,孤王何时毒害皇上了?”夜墨一开口,英帝就被噎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的身体其实一直都没有好,夜墨一早就嘱咐宫人好好照顾英帝的身体,但并不是下毒,而是下了些极轻微地会让人兴奋的药物。
这药物会另人夜晚难以安眠,而且失眠多梦。
一个人在精神不好的时候,最常梦见的事情,就是自己曾做过的那些亏心事,而英帝做过的亏心事绝对不少,这些年来,他几乎日日都是在恶梦中度过的,而其中梦的最多的,无疑就是联合七国,杀了自己亲兄,又逼死自己亲嫂的事情。
因为失眠精血亏虚,他的体质一直虚弱,所以才到了需要请洛尘来诊病,最后还要以渡血之法来补身的地步。
毒死英帝,夜墨不屑,因为太便宜了他。不过那药虽然不能致英帝于死地,但经年累月下来,却也在英帝的身体里积累下层层毒素,这种毒素只需要用特定的引子一激,就会变成十分严重的样子。
因此夜墨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英帝几乎是立刻就瘫倒在床。
不过这种瘫倒也只是表象而已,只要用对了药,还是可以好起来的。
夜墨不愿意英帝好,就随便给他熬几碗补药喝着,愿意他好起来,自然会给他对症的药。
英帝当了这么多年皇帝,自然不可能一点心机都没有,他居然偷偷藏起来一点药渣,在被人救出之后就命人研究药方,果然两副药下去就好了起来,不过毕竟还是病了一场,气色有些不好,英帝为了让自己显得更有威严一些,又命手下人给自己配了几副提振精神的药,这种药可以让人短时间内看起来精神很好,但自然,不会是没有副作用的。
可是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被夜墨问住了。
他这副样子,可着实不像是病了的样子啊,而且所有人都知道是夜墨在命人照顾他,只怕他这样还会让人觉得是夜墨照顾得好。
“夜墨,真相究竟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此时已是背水一战,英帝就是再生气,也不可能在这种小事上和夜墨计较。
“你是束手就擒,还是朕命人来将你拿下?若是你束手就擒,朕还能赏你一个全尸。”
就算是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英帝也不打算掩藏自己对夜墨的杀心了。这么多年的教训,他已经充分认识到,夜墨就是只狼,越养,只会让他越危险。
赏他全尸?这话夜墨也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但无一例外的是,说过这句话的人,往往自己都落个尸骨不全。
“夜墨,你还不给朕从祭坛上滚下来!”不管他说什么,夜墨似乎都完全没有搭理的意思,这种漠视让英帝简直恼羞成怒:“这是天子之位,你岂有资格站在上面!只凭这件事情,朕就可以杀你十遍!”
“因为孤王站了天子之位,所以应该被杀十遍?”夜墨终于开口了,却是重复了英帝的话。
“废话!给朕滚下来!”英帝自然不会天真到以为夜墨要服软了,可是他自己说出这句话,却也是件好事。
“好,那孤王便让你看看,究竟是谁占了天子之位。来人……”
夜墨从容的态度,淡漠的语调,还有一种被极力压制下去的愤怒,都让英帝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英帝忍不住往云轻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脑中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当年柳真如曾藏起了那样东西,说是如果云轻活到十六岁,就会把那样东西给他。
而前不久,的确是有人将那样东西悄悄送还给了他,来送还东西的人还是无极宫的长老,这样的身份,让他绝对能够信任。他相信,那人送来的东西绝对是真的,可是,为何夜墨还是如此笃定?
云轻不知道英帝为何看向自己,不过她还是微微弯起唇角,对着英帝笑了一下。
笑的纯良无害。
哪怕不知道原因,但云轻却知道,这样的表情最能让英帝心中惶恐。
果然英帝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又转头去看夜墨。
已经有疾风卫的人从另一个方向上了祭坛,双手呈上一个锦盒。
夜墨目光直望着英帝:“你自己当年亲手写的东西,该不会忘记了吧?”
英帝紧紧盯着那个锦盒,可是他无比确定,那纸诏书早就被他毁了,而且是亲手毁的,他不相信夜墨还能拿得出来。
“你有什么东西就尽管亮出来,难道朕还会怕你不成?”
夜墨微微冷笑,向下面几个年纪极大的老臣看过去:“几位大人都是两朝老臣,请几位大人上来一下。”
那些人也不知道夜墨要做什么,不过夜墨让他们上来,他们也不敢不上来。
他们都是当年在武帝手下当过官的人,后来又在英帝手下当官,能历经如此变故而不倒,在朝中的份量自然都是十分重。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都懂得明哲保身,在朝中都是中立位置。
“孤王手中有一份东西,是他当年亲手所写,且有玉玺,几位大人若是见到,应当能认清他的手笔和玉玺的真假吧?”
几位老臣心头叫苦不迭,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差事,不过只一想他们也就转过弯来,太子只是叫他们辨认真伪,并未叫他们站立场,他们只要如实说出所看到的就是,到时候就是有人想要怪罪,也怪罪不到他们头上去。
想明白了这一点,当即向夜墨回话:“殿下放心,臣等虽然老朽,对皇上的字迹和玉玺,却还是认得出来的。”tqR1
夜墨微微颔,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命人打开锦盒,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当着几位老臣的面展开。
一见到那页纸,英帝就如遭雷击。
那页纸就是他的心病,他对那页纸实在是太熟悉了,上面每一个字的位置,哪里运笔重了哪里运笔相连,还有玉玺微微倾斜一点的姿态,他全都记得。
上面那页纸,分明和他得到的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那份东西他明明早就烧掉了。
而几位老臣在看到上面的内容之时,早已是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说实话,当年武帝和玲珑皇后暴毙,紧接着吴皇后就说自己生了一个儿子,还立为太子,可这太子又偏偏被大长公主抱走,这中间有蹊跷,他们都知道,也都猜得到夜墨不是英帝的儿子。
可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英帝竟然曾写下这样的诏书,竟然许诺在夜墨二十二岁的时候要还政于他。
可是现在夜墨几岁?
过了时限已经足足一年多了,明显,英帝根本就没有这个打算。
难怪,他想方设法地想要杀死夜墨,而且甚至不惜借借助别国的兵力。
当初夜墨出使吴国的时候,不是就差点死在边境吗?
“几位大人,可能辨认出真伪?”夜墨一点也不想解释上面的内容,只问真伪。
那几位大人一头的冷汗,若是这东西是真的,那窃居天子之位的人就根本不是夜墨,而是英帝。
因为,这帝位本来就该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