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情都算到极致,才有了今夜聚灵丹到手的结果,只是他们也没有算到,这念力枯竭产生的疼痛竟是这般强烈,让他们简直恨不得替云轻去疼。
但好在,这颗丹药下去,云轻的磨难就结束了,不仅如此,还会让她的念力更为巩固。
白承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不明白他是上当了,东海子云根本没有跟着吴义走,夜墨没有去赴宴,而洛尘根本一早就知道吴宝珠的房间里会生意外。
从头到尾,他都是被人给算计了,为的,就是他手里的聚灵丹,而他,竟傻得把聚灵丹亲手奉上。
可是,面对着三个天级念力,而且背景势力极大的人,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相反,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只要想,都可以把他留下来。
好在,现在他们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云轻身上,白承当即带着他手底下的人,悄无声息地溜了。
药力正在云轻体内挥作用,夜墨等人不敢打扰,就守在周围帮她护着。
云轻面上痛苦的神色一点一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详的神色,几人都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以来,云轻念力枯竭的事情,一直都是压在他们心头的一块大石,但现在,总算可以放下了。
就在他们庆幸的时候,忽然秦锋叫道:“你们看,姐姐怎么了?”
几双眼睛顿时同时往云轻看过去,只见云轻原本安详的面容又开始眉头紧皱,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似乎又再次经历痛苦。
“这是怎么回事?”夜墨回头,直接问向洛尘。
洛尘抿唇,他们自幼就有人教导念力的使用方法,更深知念力透支的危害,所以向来十分注意,这聚灵丹他也不曾用过,所以,他也不知道。
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有说,直接拉过云轻,将额头贴上了云轻的额头。
看到这个动作,一边的柳清朗直接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用念力直接侵入云轻的念力,去探查她的情况。
这是种极度危险的做法,一个不好,就有可能被其他人的念力反噬,而且,也不是什么类型的念力都能做到这一点,只有洛尘这种心灵性质的念力才能做到。
夜墨的面色泛沉,这种时候,他居然什么都不能做,而只能看着洛尘的念力侵入云轻的身体。
两个人的念力相纠缠,这是何等亲密的行为,一股无名的戾气在夜墨的心头缠绕着,可是他却强行忍住。
只要这个女人能够好好的,那什么都不重要。
洛尘的念力一接解到云轻的念力,就几乎被她念力的纷乱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云轻的念力有如一场不受控制的洪水,狂猛地在她体内蔓延着。
洛尘既是诧异又是心惊。
诧异的是,云轻的念竟然如此强大,不过是区区地级四阶,可是其浑厚程度,竟能让他这个天级五阶都觉得棘手。
而心惊的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如何归行整理自己的念力,她现在的念力就有如一只出闸的猛虎一盘,充满了破坏力,随时都会伤人。
而云轻的痛苦,也正是由此而来。
微一接触,洛尘强行断开,退了出来。
“怎么样?”柳清朗立刻急声问道。
夜墨和东海子云虽然没有说话,但显然,都在等他的诊断结果。
“她不会引导念力,我帮她一下,帮我守着,不能让人打扰。”
话方一出口,周围几人就齐齐变了面色。
以念力探知就已经够危险的了,而现在洛尘要做的事情却是更加危险,因为他要想办法把云轻狂乱的念力导入到自己的识海中,一点点的驯服了,再重新疏导回去。
进入他人识海的危险性很高,而开放自己的识海让他人进来,那就几乎是把自己赤果果地摆在那人面前,任人鱼肉。
这也是为何当初在京城外的马车上,云轻一说开放识海给柳清朗,柳清朗就立刻没招的原因,因为云轻是在用她自己的命逼近柳清朗。
而现在,洛尘亦要做同样的事,他要用自己的命去救云轻。
夜墨眸子极沉,他讨厌欠人东西,更不愿意让自己的女人欠人东西,尤其,是洛尘本身就对云轻有些不该有的想法。
可是,在云轻的命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往后退。
“孤王为亲亲护法。”夜墨淡声说道。
说是为云轻护法,不如说是洛尘护法,夜墨的念力虽然不像洛尘心灵性的念力可以在对方识海中做精微操作,可是,如果现云轻的念力有不受控制伤害洛尘的倾向,他却可以及时断开两人。
洛尘的情,这一次无论如何都承定了,可是,他绝不会让洛尘在这件事情里有任何损伤,因为,洛尘的任何损伤都会是云轻欠下的情,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洛尘眉目轻动,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云轻抚正坐起,再一次贴上了她的额头。
云轻晕晕沉沉的,好不容易头中的疼痛退去,可是没舒服一会儿,就觉得涨得要命,好像要炸开了一样,脑中似乎有什么力量盘旋着,想要寻找着一个出口,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就在此时,忽然一个凉凉的东西贴近了她,同时脑中好像突然开了一道门,可以让她把脑中涨痛的力量宣泄出去。
云轻晕沉中也来不及分辨那是什么,只想着让自己舒服一些,一股恼地把那些力量都赶了出去。
洛尘的面色瞬间痛苦,东海子云和柳清朗同时上前一步,他们都知道其中的凶险,如果真的出了问题,不止是洛尘会有事,就连云轻也一样会有事的。
夜墨见状,两掌分别贴于云轻和洛尘身上,一股中正浩大的念力顷刻涌入,一部分拦截着云轻的念力,另一部分,则稳固着洛尘的识海。
洛尘的识海并没有开放给他,他无法进入,但在外围稳固还是做得到。
很快,洛尘面色平静下来,东海子云和柳清朗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缓过这一阵,洛尘开始一点一点把云轻纷乱的念头放进自己的识海,然后用自己心灵性质念力所特有能力帮她一点点整理着,又重新输回云轻识海内。
随着念力一点一点理顺,云轻神智也回来了,她惊觉一种十分玄妙的体验,她竟然好像,是在一个人的记忆里旅行。
是的,就是记忆。
因为洛尘的识海完全对她开放,所以他记忆里所有一切的事情,对于云轻来说,全部都是透明的。
云轻看到漆黑的地下石室里,一个小小的男孩子奋力和一个明显比他大的男孩子厮杀。
“你输了,就是死,你死了,你的母妃就陪着你一起死!”
因为这句话,他不敢输,所以哪怕再处于劣势,他还是激起身体最后一丝潜力,狠狠地咬在了那个孩子的脖子上,直到那人死透了,他都没有松口。
后来有人进来看他的时候,才现,是他咬得太紧,已经根本松不开了,最终是卸了他的下颌骨,才最终松开的。
然而,这并不是最后。
第一次是一个人,第二次是两个人,第三次是四个人,到后来,小小的石室变成了一整个地下大厅,男孩子变成少年,又变成青年,在一次一次的厮杀中,他掌握了最直接最快速的杀人技巧,人数越来越多,他出来的时间却越来越快,从一开始的满身是伤,到后来,身上只有别人的血。
而一个孩子,也就此死去,活下来的,只是一个杀人机器。
云轻心脏抽痛,怎么可能?洛尘不是医者吗?不是行医济世的吗?怎么会有这样的过去?又怎么会杀了这么多人?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对求上门的病人来者不拒吗?
“阿尘……”云轻低低地叫着,好想伸手去抱抱他。
看到这样的洛尘,就想起她刚从丛林里出来然后被人关在笼子里时候的事情,充满攻击性,对谁也不信任。
那个时候,她每天都祈祷有一个人,能够对她伸出双手,抱抱她。
可惜她等了好久,才终于有人救了她,而梦想中的那个拥抱,一直也没有到来,她等到的,是公式化,程序化的营救。
但现在,她想抱抱洛尘,想告诉他所有那些都过去了。tqR1
洛尘心头如被烈火煎熬,他一方面要救治云轻,不能关闭自己的识海,可是另一方面,又深刻地知道自己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他害怕,害怕云轻在这样的情况下知道他是幽魂,知道他曾经做了多少伤害她的事情。
汗珠,顺着额角一滴一滴落下。
他从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可以瞒很久,可是,还是希望能够晚一点到来,再晚一点到来。
此时云轻大半念力都已被归引回位,洛尘咬咬牙,将剩下一些仍旧狂乱的念力一口气全数理顺,尽数送入云轻识海,然后瞬间断开两人之间的联系。
云轻只觉得眼前的画面一下子消失,轻轻叫了一声,张开了眼睛。
“轻儿……”
这撤出如此突然,就连夜墨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略停了一下才松开手,而此时,柳清朗早已上前一把扶住云轻。
云轻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立刻看向洛尘,担忧问道:“阿尘,你没事吧?”
她还记得在洛尘脑中看到的东西,虽然她不是故意的,但看到人家的想法总是不好的,洛尘有那样的能力,可是从来都不窥看她的想法,没想到倒是她先偷看了他的想法。
念力是这世上最强大的东西,亦是这世上最脆弱的东西,那般强烈的动作,让洛尘也觉得有些吃力。
他觉得脑中有微微的疼痛,但好在,他熟知念力的使用方式,这种程度的疼痛,只要休息一下就好。
“有点累而已。”洛尘淡声说道。
云轻还要再说什么,可是其他几人都围了上来,关切地看着他,荆远帆和战飞也过来,说这里不太安全,最好是能先回城中,毕竟云轻刚刚服下聚灵丹,洛尘也略有受损,都需要休养。
听到这个理由,云轻没有再反对,而且不得不说,方才脑中又是疼又是涨,就好像打了一场仗一样,她是真的很疲惫。
夜墨一弯身,把云轻抱了起来。
“啊……”云轻短促地叫了一声,这里这么多人呢,这个妖孽太子这是要干什么呀?
可是夜墨却好像没有看到一样,只是把他抱上了荆远帆赶来的马车,然后低声问道:“还难不难受?”
云轻没答话,却哼哼着:“夜墨,你又瞒着我!”
虽然,他们做的很明显,她也隐约猜到,可是归根结底,他又没有告诉她他要做什么。
如果他们的计划失败了呢?如果白承身上根本没有带聚灵丹呢?如果她真的成了傻子了呢?
想到这些事情,云轻忽然有些心灰意冷,她真的不喜欢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副淡漠的神态让夜墨没来由有些心慌。
他知道云轻在感情是个钻牛角尖而且笨拙的人,可是,那是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但现在,他们中间似乎多了一个人。
虽然现在,云轻好像还没有察觉到什么,可是,如果洛尘继续守在云轻身边,如果他继续这样不要丝毫回报对云轻付出,他不敢肯定,云轻是不是还会和以前一样心里只有他。
对于云轻的这个问题,若是换了以前的夜墨,一定会不客气地说一句:“那么明显还看不出来孤王要做什么,你可以直接笨死了!”
可是现在,他却沉默了。
“说话!”云轻戳了戳夜墨的胸口。
夜墨面上滑过一丝不自在,说道:“这次情况特殊。”
如果早早告诉云轻他们的计划,万一云轻表现点什么出来,让无极宫的人察觉,那就不好了,就让她猜着,似是而非的,才有最好的效果。
云轻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道:“那你得答应我,以后都不瞒我了!”
想到夜墨把她送走,自己去闯九嶷山那么危险的地方,云轻心里就有一把无名火。
夜墨抿着唇,足停了有好几秒钟的时间,才说道:“孤王尽量。”
“夜墨!”云轻恼怒地叫出声,这个该死的太子,什么叫尽量啊?
扬起手去打他,却被夜墨攥在手中。
握着云轻的手,夜墨一双眸子幽墨的吓人,他似乎有许多话想要说,但到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低声道:“你休息一会儿。”
转身,下了马车。
车厢外,战飞在警戒,荆远帆带着人在打扫残局,方才过来的时候,夜墨几人直接从白承手中夺了丹药,可是荆远帆带着的人却和外围的无极宫子弟生了一点打斗。
洛尘略略休息了一会儿,脸色比方才要好许多,但还是有些白。
抬头,正好和夜墨的目光撞在一处。
洛尘心头一凛,知道有些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虽然夜墨不能进入他的识海,也看不到他过往生的事情,可是回忆起那段事情时身上透露出来的感觉,却是瞒不过人,尤其瞒不过夜墨这样玲珑心肝的人。
但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什么也没有说。
荆远帆他们又找来了几辆马车,一行人重新回到了驿站。到地方的时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最黑的时候。
云轻在路上睡着了,这一通折腾,对她的消耗真的很大,夜墨也没有打扰她,直接把她抱回了房里,其他人也都各自睡了。
可是,当夜墨出门,却不出意外地看到洛尘在厅堂等他。
“换个地方说话。”夜墨淡声说道,当先往外行去。
夜墨一身功夫鬼神莫测,速度极快,而洛尘跟在他的后面,却能不落分毫。
在城外的一个山谷中,夜墨停下了脚步,豁然转身。
“幽魂,真是没有想到,名满天下的医者洛尘,居然还有这样的身份。”夜墨唇角微勾,冷笑着:“你那把黑色的剑呢?为何不拿出来?”
一个人的身法可以变,功夫可以变,可是他传达出的杀意,却不会变。
方才云轻看到洛尘幼年时的那段记忆,正是洛尘不断地杀人,取胜,再杀人的过程。杀意透过那段记忆,鲜明地表达出来,这让曾经与幽魂交过手的夜墨一瞬间就察觉出来。
他让荆远帆查了那么久幽魂阁领的身份,始终都没有查出来,却想不到,杀手幽魂,和医者洛尘,竟然是同一个人。
身份被拆穿,洛尘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淡声说道:“英帝的太子殿下都可以是武帝的儿子,我为何不能是幽魂?太子殿下为了一个女子,竟将归阳城中大好局势弃之不顾,还真是让人钦佩。”
夜墨面色不变,冷声回应道:“幽魂阁下向来藏得好,这一次却为了一个女子不惜暴露自己身份,孤王又何尝不佩服幽魂阁下。只是洛神医,你该不会以为医足够多的人,就能擦干净你身上血,就有资格站在亲亲身边吧?”
洛尘眼中闪过一抹痛苦,没错,他正是因为杀人太多,所以才立志于医术。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白天行医,夜里杀人,到了白天,再去行医,只为了减少自己的罪孽。
但正如夜墨所说,死了的人就是死了,救活再多的人,也赎不了杀人的罪孽。
可是,身为幽魂阁领,做了这么多年暗杀的事情,这样的心理建设洛尘早就做好了,夜墨这一两话难不住他。
他眸光淡然,直视着夜墨:“太子殿下,你在嫉妒我。”
夜墨瞳孔收缩,可是却一语不,只是身上的气机越可怕。
但洛尘好像丝毫不在意,只是接着说道:“你总是想把她藏起来,把她护在你的身后,可是你不知道,她不是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她想和你并肩站在一起,想让你看到她的价值,你总是什么也不告诉她,你觉得,她能过得好吗?”
“那是孤王和她的事情。”
“呵……”洛尘低低一笑:“所以你还是嫉妒,你嫉妒我比你更了解她,我能陪着她去做一切她想做的事情。太子殿下,你可知道,很多时候,理解是产生感情的基础。”
抬起头,淡然眸光中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情绪,洛尘一字字说道:“吴国之行结束之后,我也会回西楚,彻底把幽魂这个身份了解,太子殿下,到了那个时候,你还有自信可以赢我?”
夜墨面上各种情绪不断闪过,精彩纷呈。
他可以说把洛尘的身份告诉云轻,幽魂曾对云轻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情,不相信云轻知道之后还会像如今一样信任洛尘。
可是这种方法,太下作,如夜墨这等骄傲的男人,根本不屑使用。
两人都不再说话,对方最痛的点,都已经说过了,再也没有什么好说。
山谷中的气氛紧张而凝滞,像是大雷雨之前,闷热而烦躁,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突然间就炸开。
忽然之间,一股强烈的气息从两人身上同时爆出来,山谷中的草木无风自动,那风有如刀子一样,划过草叶,草断叶折,划过树木石头,立刻留下深深刻印。
“上一次,我们没有分出胜负。”洛尘冷冷说道。
一袭白衣的洛尘,纤尘不染,是这世间最慈悲的医者,可是如今,他身上却透出凛冽的气息,浑身上下满满地都是杀气。
这是属于幽魂的气息,这样的气息,是绝不该医者洛尘身上出现的。
洛尘一直避免着这样的事情,可是现在,却不想管了,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要杀掉眼前这个人。
为什么这个人的运气这么好,每一次,都在他不小心伤到云轻的时候出现,然后轻而易举,得到云轻的心。
而其实,那日云轻跌下悬崖,他也有去找过的,那日皇宫之中,他才是想去救云轻的人。
“那今天就来分一分吧。”夜墨同样,杀机频现。
话音落下,两个人同时向对方扑去,一时间,天地为之变色。
两人斗的是武功,亦是念力。
武功能够摧山开石,而念力更是玄之又玄,只见两人之间风如活的一样,一时是风刃,一时又如透明蚕茧,禁固着周围的空间,而洛尘一面则是幻象丛生,令夜墨根本分不清洛尘的虚实,不仅是眼睛,甚至听觉味觉,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