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墨一片风刃出,对面的人如砍瓜切菜般倒了一片,但数量,却并不见多少减少。
每个皇子一百人?
若是相信英帝的这句话,那才有鬼,这场围杀从头到尾都是英帝一手安排,也许在那些清流大臣们的眼前,的确是按照古制一每位皇子一百人的配额进来。
可是事先埋伏在里面的人呢?
他没有再出风刃,而是将手中一柄几乎透明的软剑缓缓举了起来。
此剑身如琉璃,月光照过几不留影,若不是上面正有一滴血滴缓缓滑落,恐怕没有人会看见夜墨手中还有一把剑。
他一袭紫金色太子正装,上面鲜血点点,大多数是别人的,但,也有他自己的。
太子围杀,防守最严的便是出山之路,大多数太子经此事时都会选择先入别的山峰,然后再寻机绕路出山。
可是夜墨没有,他就选择了最近最直接的那条路,有如杀神降世一般,一路杀了出去。
他不知道英帝究竟在里面埋伏了多少人,设下了多少陷阱,也许无论他走哪一条都会有埋伏,那就干脆选择最近的这一条。
而果然,这一手很出乎里面之人的预料,让他们一时间手忙脚乱,而他也趁势冲出了很远。
不过到现在,这个优势要用尽了。
看着眼前越聚越多的人,夜墨眸中没有分毫情感,只是眼前隐约浮现一张清秀精致的小脸。
那张脸总是带一点微微狡黠的笑意,偶尔不经意的话和动作,却总是轻易撞进他的心底。
笨女人。
夜墨手中软剑一震,再等一等,孤王很快就会去寻你。
人群密密麻麻地围上去,夜墨软剑翻飞,往往是人还未到身前三尺,就已经血溅当地,一片片风刃更是神出鬼没,像是收割人命的幽灵似的。
“杀了他!重重有赏!”一个似乎是头领的大声吼着,可是刚刚吼完,一片风刃就飞了过来,锋利冰凉的感觉顺着头皮划过,若不是他见机的快,只怕大好头颅就要和他说永别了。
夜墨收割人命的速度虽快,可是因为里面的人已经完全动员起来,所以还是比不上增援的速度快。
围着他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快要数不清,夜墨眯着眼睛,快速查看了一眼周围。
东、南、西三面靠近九嶷山内部,人潮汹涌,而北面是他的来路,也就是靠近出口,人反而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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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墨冷笑了下,北面必然已经设好了伏,否则的话,不会故意露出破绽。
可是,想从其他三面冲出去已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他本来就决定原路返回,所以就算是有埋伏,他又何惧一闯?
身形一跃,直奔北方而去。
……
云轻跟着那两人到了一处小山坡上,伏下身子一动念,便觉周围至少有三百人。
小白大人嗖地在云轻肩上站起来,小爪子不住地比划。
山坡下是个小山谷,三面环山,靠近一侧山壁的地方有个小湖,它刚才就是在那里洗毛的。
撅着屁股,在夜风里风骚地卖弄着它那一身白毛,却被云轻不客气地给按在了怀里。
办正事儿,想卖弄回头再说。
小白大人方入怀,顿时猛地一跳又窜了出来,伸爪悲愤地指着云轻,爪尖一颤一颤的。
那地方,刚才擦过它的鼻涕啊鼻涕,好不容易洗干净的毛,又白瞎了。
一转身,就想再跑到水塘里洗洗,却被云轻一把揪住。
“打个商量,把那些人毒昏一些,太多了。”云轻在念头里跟小白大人交流。
之所以毒昏不是毒死,是因为小白大人的毒素是有限的,毒死用的毒太多。
小白大人扭头,假装没听见。
刚弄脏了它的毛,还想让它办事?
“不干掉他们,你的美男就有危险了。”云轻继续和小白大人沟通:“他那么美,落到这些人手里,没准会被别人先这样再那样,然后再那样这样……”
云轻无良地把太子殿下定位成了娇弱的美人,反正在小白大人的认知里,夜墨一直都是这样的形象。
小白大人瞬间愤怒了,美男是它的,只有它才能对美男这样那样。
一脸严肃地点点头,小白大人嗖一声窜出去。
云轻闭上眼睛,通过周围动物的反馈,脑中清晰地勾勒出周围弩手的分布范围。
三面环山的山坡上,分布着至少三百位弩手,每人手中都是精钢制作的神机弩,而且全身涂黑,以免在月光下出闪光。
这三百架弩将整个谷地包围起来,形成有效的火力交叉,夜墨只要进了这里,不论处于哪个角度,都会处于弩箭的射程之内。
云轻观察着下方的情况,指挥着小白大人咬哪些人,这么多人,全部解决掉是不可能的,但至少,要让这个火力交叉出现空缺。
小白大人小小的身形在夜色里勤劳的奔波,见着云轻指定的人上去就是一口,那人一声未出,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一变,就已经失去意识,旁边的同伙见了,还以为他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呢。
下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显然,有人来了。
一股紧张的气氛立刻蔓延开来,所有持弩的人都将弩箭紧紧对准了谷口。
云轻集中全部的精神,感知着,近了,更近了,马上就要进入谷口了……
静寂无声,忽然之间,呼啦啦一片声响,无数夜鸟和栖息于谷地中的野鸭夜鹅像是被什么惊动了一样,全部窜天而起。
嗖嗖嗖嗖……
无数箭矢忽然间破空而出,齐齐地往下射去。
夜墨的一只脚几乎已经跨过谷地,里面的声音让他立刻停顿了一瞬,只是这一瞬的时间,他面前的地面上,已经插满了乌黑的精钢箭矢,密密麻麻,让人望而生畏。
“混蛋!射错了,装箭,快装箭!”有人狂怒喝道。
这样大好的机会,竟然就被他们错过了,都是那些该死的野鸟,怎么就会在那一刻同时飞起来,让他们紧张之下弄错了对象。
而同一时刻,一道身形突然从山坡上跃起,一路滑着落到了谷地。
“殿下!”云轻叫了一声:“这边!”
夜墨骤然转身。
是他听错了吗?他竟在这里听到了云轻的声音。
然而远处如灵狐般轻灵的身形快速逼近,让他知道他并没有弄错。
“该死!”低咒一声,夜墨没有犹豫,快步跟着云轻跑过去,他内功真气高明,很快就到了云轻身边,一道柔风一送,把云轻拉到了自己身边。
“谁叫你来的?”问的,几乎咬牙切齿。
“我赢了比赛,来这里是我的权利。”云轻毫不客气说道。
夜墨瞪着眼睛,他的喜怒向来掩藏的很好,就是怒,也是微微笑着,而且往往,怒的越厉害,笑的越开心。
如此时这般毫无形像的瞪着眼睛,大概是太子殿下此生头一遭。
“你这女人,为什么就不能乖巧一点?”
他明明都已经把她送出去了,还费了那么大的周章。
“我是野孩子,乖不了。”
说话间,破空声骤响,三面高坡上的神机弩如雨点般疯狂落下。
夜墨听声辩位,身形一侧,将云轻护在身前,挡住箭矢声响最多的那一面,同时手中一团空气急剧凝结,随时准备挡住其他方向可能的危险。
“没事的。”云轻一拨夜墨的手,只管拉着夜墨往前跑。
夜墨这才现,那些箭矢虽多,可是却偏偏射不到他们跑的道路上。
看云轻跑的一路轻松,夜墨不由笑了,不用说,肯定是这个女人的手笔。
“别让夜墨跑了,杀了他!”当坡上的人现自己的神机弩完全没有了功用,立刻扔了弩箭狂吼起来。
他们弄不明白,好好地一场围杀怎么就变了这个样子,为什么有些人不射箭,而他们又是什么时候被人干掉的。
下方的人原本只需要守着谷口就好,现在也全都冲了进来。
“那边的人全都被小白干掉了,我们上去!”云轻指着一侧斜坡。
因为夜墨原路返回,那些人设置的陷阱都白费了,现在这个只是临时设置的,仓促的很,连断崖都找不到,都是斜坡,只要努努力就能爬上去。
云轻正奋力爬着,身子一紧,被人拉住了。
“喂,干吗?”
夜墨不仅不往坡上跑,反而拉着她一路往谷地中的那个小湖跑过去。
“会不会游泳?”夜墨笑道。
“会。”云轻点头,可是会游泳有什么用啊,这湖那么小,拿着那些神机弩一射,他们就要成刺猬了。
“潜水呢?”夜墨又问。
“三分钟……”
“什么?”
“几十息!”
“那就好。”夜墨一挑眉,居然有种机谋得逞的感觉。云轻正要问,忽然身体一轻,居然被夜墨抱着,直接跃入了湖中。
“唔……”云轻猝不及防,差点灌进水,就在此时,一个温软地东西贴近她,夜墨的唇贴在她的唇上,一点一点地渡过气。
呼,得救了……
云轻狠狠地瞪夜墨,这个妖孽太子,是要害死她吗?
夜墨却是神色淡然,只是渡气的唇在她的唇瓣上磨了磨。
短暂的停歇,云轻缓过气之后,用眼神示意:“接下来怎么办?”
躲在水底?他们能有多长的气?一旦浮上去,迟早是死路一条。
上面隔着水声传来嘈杂地喊话:“皇上有令,格杀勿论!”
“不要放跑了他们!”
“你们几个,跳下去!”
扑通扑通!
接连落水的声音,一片片水花溅起,足有几十个人。
那些人显然水性很好,一下水就看到他们两个,先看到的立刻做着手势,指引着后面的人,往二人包抄过去。
被这个妖孽太子害死了!
云轻瞪着夜墨,双腿一蹬打算浮上去,与其在水里被人枉杀,还不如上去有一拼之力。
可是还未用力,已被夜墨用力一拉,不仅没有浮上去,反而加倍下沉。
夜墨的水性其实算不得太好,可是却一路拉着云轻往极深的地方游去。
“唔……”云轻刚才渡过的一口气又将用尽,胸口憋的生疼,终于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张开了口。
在她以为自己会呛水的时候,一股空气却猛地涌入她的鼻腔,不仅不再憋闷,反而可以在水中自由呼吸。
不是吧?她还有这个功能?
张眼,现自己在头的周围,不知何时被一个气泡包裹住,而里面,赫然是珍贵的空气。
她转头看向夜墨,只见夜墨也是如此,而且在他们身体周围,还有十余个气泡一路相随,大有不离不弃的意思。
这个男人的念力,是可以控制风,而风,是空气的流动形成的。
云轻气闷的要命,既然早有这些气泡,方才为什么又要用那种方式渡气给她?
她虽然来了,可却不是以太子妃的身份来的。
头向一边扭开,不看夜墨。
隐隐约约中也明白了夜墨恐怕并不是中伏,而是故意往这个方向来的。
他向来谋定后动,既然要入九嶷山,又怎么会不做好万全的准备?这个小湖,恐怕是他早就看中的。
夜墨一手牵着云轻,一路往下,水下越来越黑,可是云轻却感觉到水流的流动加速了。
这说明,下方有出口。
果然,快到湖底的时候,一个洞口出现在与山壁相连的地方,她之所以能看到洞口,是因为那里扔着一颗夜明珠。
夜墨拉着云轻入了山洞,游过长长的一段,在所有的气泡都快要用完的时候,他们终于再次浮出水面。
云轻打量一眼四周,这是一个小小的竹林,竹林中间只有几丈见方的一个小小水潭,谁也想不到,这里居然会和某处湖泊连通。
两人先后上了岸,云轻并不理会夜墨,只是往前走,然而腰身一紧,硬是被人拉了过去。
“在生气?”夜墨轻轻的笑:“该生气的是孤王,孤王还没有和你算账。”
“殿下说笑了。”云轻一转头,并没有夜墨以为的生气,反而笑意明媚,像这林间的妖精:“殿下救了我,我感谢都来不及呢。”
一种不大好的感觉涌上夜墨心头,这小女人,还从未曾这样和他说过话。
“亲亲,有些事情,男人来做就好。”
“殿下说的是。”云轻还是笑。
“所以你……”应该乖乖的和柳清朗走。
夜墨的话说了一半,他无法否认,当看到云轻的那一刻,他的心中是欣喜的。
这莽莽世间,终究有一个女子,为他而不顾艰险,无畏死途。
“算了,来了,也很好。”
“嗯,我也觉得很好。”云轻仍是笑,笑的夜墨有几分看不懂。
云轻一转头避开了夜墨的视线,望着四周说道:“殿下接下来打算如何?”
他连水底的洞都找到了,不会没有后手。
夜墨也没有迟疑,走到一株竹子下方拨开尘土,拿出一个布包袱出来。
打开,露出里面的侍卫服装。
太子围杀本就是皇朝默许的,各人不必遮掩身份,穿的都是归离统一的侍卫服装。
可是云轻还是诧异了,因为这服装,有两套。
抖开看了看,其中一套,赫然是女子的尺寸。
她不解地看着夜墨,难道夜墨连这种事情也能料到?
夜墨靠近她,流丽的眸光难得静谥,说道:“孤王总觉得,你也许会来。”
云轻心里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似的,又酸又涨又麻,这男人总是高高在上睥睨一切,一张妖孽面容便是他万年不摘的面具,可谁知他心底亦有如平凡人一样的渴望,比如这绝杀险途,有人与他并肩同走。
这无关担当无关责任,只是一个单独走了太久的人,藏在心底隐秘的愿望。
没有多话,两人都很快换上侍卫服装,还有两张人皮面具,也都一起戴上了。
太子围杀考验的是太子武功机变等综合能力,只要走出这九嶷山就是胜利,可没有人要求太子一定要像个傻子一样杀出去。
待收拾妥当,二人将换下来的衣服掘了个坑埋藏好了,一起步出竹林。
走的路,自然也是往出口方向的。
此时林中侍卫们失了二人的踪迹,想着皇帝的任务完不成会有何种责罚,俱都神色紧张,不住地在林间搜寻着,他二人混在其中居然并不显眼。
一路往北,行了约摸一柱香左右,忽然被人叫住。
“你二人好生面生,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们?是谁的麾下?”
那一队人马约有十余个人,为之人鼠目獐腮,眼睛黑豆似的聚着光。
“启禀大人,我二人是徐英徐大人麾下。”夜墨上前一步,说了一个夜天玄心腹将领的名字。
那将领打量着云轻和夜墨,面上人是狐疑之色。
不能怨他多疑,实在这两人虽然穿着侍卫服色,可不知为何看起来总是觉得不像侍卫,尤其是答话这个,虽然说的恭谦有礼,可却总得他好像才是在上位的那一个。
相反,倒是个子矮的那个,身上微微透着点痞劲,反倒勉强有点兵样。
拈着下巴上没几根的胡须,黑豆眼睛一转,那领说道:“莫怪本队长多事,口令!”
云轻听了心头便是一惊,不过面上却是一点异样也不露,只是一只手无意似的摸上了另一只手腕,仿佛在松骨似的。
这些侍卫的口令,他们哪里会知道,只怕少不得一场恶战了。
不过,十几个人,要怎么样才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解决他们呢?要是小白大人在就好了。
可惜方才他们下水之后就和小白失散了,虽然云轻知道小白能找到她,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过来。
就在云轻随时准备难的时候,忽然听到那黑豆畅然说道:“原来真的是徐队长的麾下,倒是本队长多心了,不过正好,本队长正在为几位贵客准备饭食,正缺人手,你们也跟着来吧!”
说着话一转身,让云轻和夜墨赶紧跟上。
云轻瞟了夜墨一眼,难掩眼中惊诧,这妖孽太子,竟连人家的口令都弄到手了。
夜墨对这眼神极为受用,手飞快在云轻颊上捏了一把,低声说道:“蠢女人,以为孤王和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就跑来?”
云轻怒瞪他,知不知道收敛一点,这么多人,要是被现了怎么办?
夜墨却是毫不在意,他想要做什么事情,又怎么会被人现?
两本是想要一路出山的,可是被人征招了,又不得不去,只得跟着那位黑豆队长走。
到了一侧的树林里,就看到四个同样身穿侍卫服装男子坐在青石上,与其他人不同的,便是每个人的腰间都别着一把笛子。
“你,去生火……”黑豆队长指挥着夜墨,又对云轻说道:“你……去多捡点柴!”
“大人,还是我来生火吧,我火生的特别好。”云轻立刻说道。
太子殿下养尊处优,平日里连食材原样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会生火才有鬼。
为了不露馅,云轻果断接下了生火的重任。
“去吧去吧,这有什么可争的。”那队长不耐烦说了一句,赶着去巴结那几个贵宾了。
什么人呀,这么隆重对待。
云轻蹲在一边生火,一边架着柴禾,一边竖起耳朵听那几个人谈话。
“大哥,要说归离的人也真是没用,那么多人,居然连一个人也抓不住。”
“不错,还是要劳动我们出面,有了这管猴,保他们逃不了。”
说着话,肩上冒出两只小小的猴子,那猴子长的和普通猴子不太一样,不过巴掌大小,可是一个鼻子就占了脸的三分之二。
仿佛感觉到了云轻的视线,小猴子忽然转身,对着云轻的方向用力嗅了嗅。
云轻心头一个激灵,扯唇一笑,慌忙转过头去,心下却暗暗心惊。
她尝试着用念力去与这两只小猴,可是它们居然丝毫不为所动。
糟了,这东西一看就是嗅觉很灵敏的,这些人现在还没有动,估计是有夜墨和她气味的东西还没有送来,所以这管猴也不知道它们要找什么。
可是云轻确定,只要东西一送来,那她和夜墨的行踪,就必然无法掩藏了。
这里离出口虽然只有数里的路程,可是那些人知道了夜墨的路线,早将这数里守得跟铁桶一样,他们的行踪要是再暴露了,那得怎么才能逃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