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道突兀并且狰狞的疤痕,她之前从未见过的,此刻就那么盘踞在他的腰后,非常非常醒目,甚至不难想象当初受的是怎样的伤。
程柯没有转身都能够察觉到她的目光,拿了衬衣披上之后,转过身来,一颗一颗地扣上扣子,对于那道疤痕,他不打算说任何。
五年前,她的忽然失联,疯的,不止他程柯一个人而已。
欧唯圣也疯了,找她找疯了,于是恨程柯也恨疯了。
程柯到现在还记得欧唯圣将辞职书摔在他桌面时说的话,“人渣,顾小西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一定会拉你给她陪葬。不,拉你全家给她陪葬!顾小西是我的!程柯,你最好祈祷你永永远远找不到她,否则,我保证,你会后悔的。你总有一天,会后悔!”
欧唯圣当时只字不提温言初已经怀孕的事情,唇角只有冷酷的笑意。
所以程柯也并不懂自己以后,会是怎样一种悔。
欧唯圣对程柯的恨,对程昱宽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手段弄走了温言初的恨,对程昱宽害得他成今天这个样子的恨,交织在一起。于是程家的报复,几乎是迅速展开的,根本就没有留任何余地,正因为这样没有按照原计划走完,所以也有了漏洞。
那一场车祸,是欧唯圣亲手策划的,如若不是那一次,程柯不会受那么严重的伤,前挡风玻璃碎掉,整个人从车里飞了出去,腰后就那么在碎掉的挡风玻璃上拉出一道狰狞的伤口。
坠落在地的时候,手臂撑在地上做了个缓冲,才没让头狠狠撞到地面,只是手臂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很清醒地看着自己身下的血洇开一片,倒是没有觉得有多惶恐害怕,那个时候的绝望让他根本无从察觉其他任何之外的情绪。
送去医院之后,医生说只要角度再刁一点,或者伤口再深一点,他的脊椎很有可能就会被直接切断,然后终身瘫痪。
只是他福大命大罢了,于是就有了腰后这道狰狞的伤口。
也就是在他住院那段时间,徐以岑总是过来照顾他,并且陪陆曼说说话让她宽心,然后也就渐渐让陆曼心里对这姑娘有了好感。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徐以岑没有忍住,悄悄将父亲和欧唯圣的计划告诉了程柯,阻止了嘉禾的那一场变天。
欧唯圣自立了门户,一个非常有实力的集团就这么忽然兴起了,欧盛集团。
也就是现在三足鼎立的场面,嘉禾集团,欧盛集团,绍和集团。
原本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灭他满门虽然算不上是程柯的信条,但是都已经被这样弄得差点终生残废了,他也没有打算忍,想要回击的时候却受到了程嘉泱的制止。
“算了。”程嘉泱当时是这样对程柯说的,“说起来,是我欠了他的,他母亲杨茉,原本是你爷爷娶的继室,儿子,我也是有私心的,我不想嘉禾落到别人手中,所以杨茉怀孕之后,我用手段把她赶出了家门,和你爷爷说杨茉的孩子不是他亲生,并且篡改了亲子鉴定结果,后来我得到了所有家产,杨茉惨死,欧唯圣没了母亲,在孤儿院待了一段时间后,被他姨母杨菱收养,跟姨父姓欧,他姨父在香港是很有名的富商,只是一直没有孩子,去世之后杨菱继承了所有的遗产,一直记恨程家害死了她姐姐,所以,才把欧唯圣教成了这个样子。”
所以……欧唯圣和温言初是在孤儿院认识的……所以才会对言初这么执着,才会这样恨程柯。
“之前欧唯圣收购之后没能成功赶你下位,又变卖了的那些股份,算是我默认的。算是我对他的补偿吧。至于你,你是我儿子,我自然不可能不让你继承,我和你邵叔早就已经做好了应对准备了,就算这一次他成功变了嘉禾的天上了位,我也有办法帮你扳回来的。只是你自己很好地解决了。所以,就算了吧。儿子,真要说起来,他是你小叔。”
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很显然,程嘉泱才是那个最大的魔王。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是他独独没有算到的是……
“原本我出国,就是打算给他机会和时间,让他自己来取走我给他的补偿。我算好了每一个环节,独独没有算到的,是你这里,我没有算到你会离婚,我没有算到这件事情会让你成这个样子。”
过去五年生的一切,温言初都不知道,所以也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坐在程柯车上的时候,她就有些走神,脑中一直不停地想着他背后的那道狰狞的伤疤。
而身旁的男人,也始终一语不,一张清俊瘦削的侧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路面,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从容地驾驶着。
直到车子开到闹市区了之后,温言初才猛地醒悟过来。
“停车!”
她轻呼一声,转头看向程柯,“程柯,停车!”
他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侧目看她一眼就看到了她脸上的焦急,终于还是转动方向盘,靠边停了车。
就看着她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匆匆下车去,直接就跑进了路边一家手机数码店里头,程柯看着她进去的背影,想到了她那台被他摔碎的手机。
没过一会儿,温言初就从店里头走了出来,腋下夹着一个新手机的盒子,新手机已经被她拿在手里,正在将电话卡塞进去。
不是没想过修修那台旧手机的,毕竟是他买给自己的,可是……还是算了,都摔成那个样子,想都不用想店员会是怎样一个抱歉的答复。
她忽然有些庆幸,也好,好在刚才他直接摔掉了她的手机,否则他只要一退出短信页面回到主屏,就会看到壁纸上头奶包子那张长得和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的小脸……
温言初将电话卡插好之后,就站在路边没有马上走回车里去。
开机之后,就拨通了一个越洋电话,没响几声,那头就接了起来,听着那头说着口标准美语奶声奶气的软糯童声,“哼!温小西!你今天迟到了多久了!不是说好早中晚都会给我打个电话的吗?我究竟是不是你亲儿子?”
“对不起啦宝宝,是妈妈错了。今天怎么样?身体还好吗?怀特先生今天怎么说的?”她脸上露出了笑容来,温柔洋溢。
不远处车里头驾驶座里的男人,表情冷若冰霜,看着她脸上温柔灿烂的笑容,五年后再见她,还是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美好。
他咬紧了牙关,电话那头……是谁?是谁让她这么急着买手机打电话过去,是谁让她笑得五月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