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司令的关怀和好意,梅铭淞不能拂他面子。
梅铭淞心里盘算着,拾璎和肖闯成亲,得给他们预备婚房。梅公馆不缺房舍,但,肖闯好歹是少将,男人的面子要维护。他们婚后,无论住不住公馆,得有自己的府宅。单单这件事,够忙乎上好一阵子。梅府修缮府宅,几乎花光了钱银。
“兄长,再考察一年半年,恐怕有些太长。女儿到底老大不小了,等不起呀!不过,等上二三个月,倒是很有必要。”梅铭淞说道。
梅铭淞今日来这,还有更重要的事;他不能不顺着陆司令,得就着他的话来说。
“兄长,静山还有一事,得烦请兄长应许。”梅铭淞又进上一盏茶;略微顿了顿,才说道:“我们两家都回到南京。静山有一事求请,当初,我们一起藏的那批文物……,该是到了出土的时间。我想,请兄长应许,将之请出,重见天日!”
陆司令不由错愕;他眼睛红,犀利地扫他一眼;又迅疾隐去;……快得,来不及看到。他强自镇定,慢慢说道:“嗯,你说得不错,自然是你家的大事;应该的!不过,目前有些难度。”
陆定国慢慢呷着茶;像不认识,对面戴金丝镜的儒雅男子;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缓缓说道:“这个,倒不用很着急!这,需要稳妥的人,还需要一些人手才行。”
“兄长,静山都联系,筹划好了;”梅铭淞朝陆定国抱拳,心内很是诚恳;“兄长劳心劳力,静山心里十分感怀;……我已和高老爷子的爱徒接洽过,他是水利专家,又懂设计;这种工程,对于他来说,是小问题。”
“我岳丈的高徒?……给你修院子那位?”陆司令浓眉一挑;心想,他还真会找人。
“正是!”梅铭淞说道:“当初,为了保密起见,图纸是霑豪设计的;……陆少,他悟性很高,师承高老爷子;小小年纪,很有才华有魄力,能设计水利工程,堪称是天才了!……”梅铭淞站起,郑重地一鞠躬;“说到藏那批文物,霑豪该居功;兄长您,更是居功至伟啊!”
书呆子!亏你还记得,当初我们父子,如何帮你梅家的!
可,他干嘛那么着急,现在要回去呢?是了,该为儿女筹谋了。他找到如意女婿,怎会记得我们的好?可是,霑豪得到了什么?
陆定国心里一阵酸楚,一股浊泪奔涌而出,几乎就要滴落下来。
他赶紧低下头去;装作专心致志喝茶,闭上眼细嗅茶香。
过了好一会,他调整了心绪,脸上重又平静如水。
他抬眸望着梅铭淞;不急不缓地说道:“静山,当初为掩人耳目,不得不按军事工程来建造它。军事工程,怎能随意破土开工?……现在要启动它,要重新按民用的来办。我们要费很多事的。得找人重新勘测。那边是一片湖泊,得将湖水先泄洪;然后,再挖沟渠;……这种种琐事,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勘测为民用的后,你才能挖开地下工事;……这,可不是小工程。知道的人多了,你难免身边的人,不会不起歹意;哪有我的士兵,能帮你守口如瓶;……”
陆定国这番话,确实有道理。梅铭淞没法反驳;嗫嚅道:“这……那,我就等着兄长的消息!”
“好,我记住了!”陆定国望他一眼,重又闭上眼睛;“昨晚,我没怎么睡;身子一直很乏,补了觉也不行。我想再休息一会;……你放心,过一阵子,我派得力的人,去帮你办吧。”
陆定国闭上眼睛,疲乏地靠在圈椅上;头比以前稀疏很多,两鬓多有丝丝白,是那么的苍老,那么憔悴;……
他下了逐客令;梅铭淞站起身;“好,兄长,静山告辞,……静候佳音!”
“唔,不送;”
陆定国蜷在椅背上,声音很低沉,眼皮都没抬;……
梅铭淞轻轻起立,慢慢走了出去。
随着门“咣当”一声响,陆定国猛然睁开了眼睛。两行浊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静山,你真不该这样啊!”陆定国情绪很激动;他怕着胸膛,恨恨地说:“静山,我陆定国,不说有多大的本事,能安邦定国,维护一方安定。但是,我对你梅铭淞,可是热血热心。我们是小,从小到大,我帮了你多少?当初,你怕文物会被毁,你来求到我;我又说了半个“不”?你出了事,我是派人派兵;……这些情谊,你全然不顾;我们几十年的交情,你没有好好想吗?我这么做,为了什么?……你只想着你的女儿;可曾为我儿子想过一点?我陆定国,实在对得起你!……你还如此,……阴的,阳的;你都给拿来给我上了!你梅铭淞厉害,想得真是深远啊!你怕我们两家,以后断了交情;你担心,你们梅家的文物,你会讨要不回去。所以,你变着法儿来催的,是不是?”
陆司令大吼着;他实在气得很,拿起刚才他用的茶盏,和他泡过的茶壶,通通直往地上砸去。摔得乒乒乓乓乱响,茶汤撒得到处都是,碎瓷片散落了一地;……
副官李玉闻讯,慌忙赶了进来。
陆司令浑身颤抖,脸色通红。陆司令脑门上冒着汗,脖子上的青筋暴胀着;在那里恨恨地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往地上摔去……
“司令,您……您怎么了?”
李玉惊愕极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司令这么失控无常的样。
“忘恩负义,忘恩负义,的一群东西!……都什么玩意儿?”
陆定国右手颤抖着,嘴里不住地嘟囔着。
“什么交情?什么情深意重?……她妈的,全都是假的!……”
“司令,您这是怎么了?”李玉声音颤抖起来,不知该怎么办。
“我没事!……小见多怪!”
陆定国瞥他一眼;心里着狠;本来还在犹豫,这件事该怎么办?好,是你,为我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