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铭淞夫妇像对待兄弟一样,做了一顿简餐为王富践行。王福不再是下人,第一次与主人平等;他含着泪吃完这顿饭,千恩万谢离去。
拾璎和王伯的关系好,她和筠宁在餐桌作陪。听着长辈们的对话,梅拾璎两眼泛着泪光。
王伯对梅家,是有情义的。
爹爹待人不仅讲情义,心智还在普通人之上。爹爹有大儒思想,他待人待己很严;有些事,还很轴。可是,在大是大非前面,他是看得清的。
人贵有自知,人又贵有智计,从而纠纷就少。人有喜有怒,容易相互猜忌;有智有愚,容易相互欺骗。有善有恶,容易相互攻击。人和人之间,没有诚信,相互提防,那么人的感情,就容易偏颇怨恨,相互倾轧而大乱。
人开阔自己的心胸,放大自己的德行,才能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人不能与日月同光,也不能与天地同寿;但是,只有人的精神,是可以传承的。
这样精神的传承,大概是梅家历经十几代而不衰的原因吧。
见拾璎呆坐着,梅老爷走过去,和蔼地问:“拾璎,怎么坐在这里愣;……你在想什么?”
“爹,王伯在家里好多年;从很小的时候,他陪我们的日子,比自己孩子还多。真有些不舍;……”拾璎说道。
“爹,你为啥现在要王伯走啊?”梅筠宁脆生生的嗓音响起;他很不理解,乌黑的大眼睛望着父亲。
“筠宁不明白;……拾璎,你明白吗?”梅老爷笑着,将问题推回给她。
“嗯,王伯最近做事,有点太急,有些冒进。爹爹怕,在某些事上跟他意见不同,容易生冲突。为免于烦恼,不如现在让他回重庆,给他好的奖励和分红。他得了一个自在,过上比以前更好的生活;他心里自然是感激的,这么多年在梅家尽心尽力,终于有了好的结果。”
拾璎分析得条条在理;她又说道:“爹爹,您这一招,用得及时,也用得好!尽了主人的心意,宽了王伯的心。重要的事,您还得到一个好帮手、好兄弟!”
“嗯,不愧是我梅铭淞的女儿,爹爹没白疼你,能看到这一点,那说明你有长进了。”梅老爷笑一笑,说道:“这世间的财富,是无穷无尽的。你要是能卖力气,走正当途径,人都能够赚钱,养活自己不难。难得的事,是怎样将财富推广。人极力要赚取更多的财富;那么,你凭自己一人的力量,你赚取的财富是有限的。如果,你通过别人的力量,财富能得到更多,不仅保存原有的财富;甚至,还能得到比以前更多的。这么好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爹爹,偏偏有些人,看不到那么长远,只图眼前盈尺利益,很短视的。”梅拾璎说道:“可见,有些事情,得辩证地来看。短时期里,你可能吃亏了;但,从长时间来看,你得到的益处,可能更多,受益最大。所谓‘吃亏是福’,其中也是很有道理的。”
梅老爷眯着眼睛,笑着;频频点头。“拾璎,你能理解‘吃亏是福’,真是让爹耳目一新!”
“静山,是不是方老板的缘故;王富跟他走得近,又极力推荐他;你不想和王富生冲突?”梅夫人也参与到谈话中来。
“有一点这方面的原因;”梅老爷点头,说道:“那位方老板,你也看到,他修缮的东西很粗糙,细节不够好,做得不到位,咱们这后院毁损不严重,保护也及时。他只不过是在表面上做个样子。这都做不好,将整个园区交给他,咱们能放得了心吗?”
“那……,接下来该如何做?”梅夫人最关切;“下一步,咱们的庭园,又该怎么办呢?”
“有一个人很合适的。”梅老爷望夫人一眼,说道:“陆司令的岳父,高老爷子,原是建筑方面的专家。老爷子虽故去了,他有一位大弟子,在建筑庭院设计方面,在上海名声很响亮。在他那一行,名声是响当当的。可是,名声响亮,派头也极大,只怕,一般人请不动他。”
“哦,那,该怎么办?……”梅夫人着急,“对了,陆夫人给我们送礼盒;说,有什么事尽管找她说!看来,还是得去求陆夫人了?”
“是,我有这个意思。”梅老爷轻轻点头;他抬眼望着拾璎,说道:“女儿,你说说,爹爹该以什么身份,去求陆夫人,能让这件事情,顺利办下来呢?”
“爹爹,这么大的事,您怎么问我?”
父亲这话,话里有话。拾璎细细品味,知道了爹的意思;脸上蓦然泛起红晕,羞得低下了头。
“静山,女儿的终身大事,最好不要和这事,混淆在一起。况且,我们以亲家的身份去求,莫免太唐突了些。”梅夫人说道。
夫人不愿自己的女儿受屈。谁都明白的事,最好是谁也不说,谁也不提;静静观望就可。再说,他们心下都明白,陆家的儿子在外面打仗,万一战场真有个好歹,岂不是让女儿没有了盼头?
“爹爹,娘亲,没关系;”拾璎浅浅一笑,“我和霑豪哥的婚事,大家提不提,说不说,都是那个样了。在很多人心里,我已经是陆家的准儿媳。这件事,逃也逃不掉,跑也跑不了;……我们心里都知道,别人也是知道的。想一想,我要不嫁给他,好像也嫁不了别人!所以,爹爹娘亲,你们怎么想都可以。想怎么做,就去做吧。再说了,人生匆匆几十年,我们把控不了太远;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就行,对不对?”
“拾璎……,”梅老爷心里愧疚,半响没有说话。
“静山,我有个想法,咱们还是去找司令,求他去说吧!”梅夫人轻声说道。
“娘亲,和陆伯伯说,不一样的道理吗?”拾璎展眉,笑着说道:“爹娘,现成的亲戚,干嘛不要用?真的没关系,你们放手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