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风凛凛的深冬,马儿的蹄声哒哒响着;
一架马车平静、有规律地移动着。马车从庐江出,翻过一座座山脉和荒岭,趟过一条又一条河流,走过一个又一个村镇;
拾璎和沛琛,结伴同行,餐风露宿,已过半月有余。
葛沛琛坐在前面,扬起鞭子,不时赶一下白马。他不时地缩头耸肩,像受不住这寒气似的,还不时哈口热乎气,暖和着冻得有些木的手指。
梅拾璎坐在车内,裹着厚厚的棉衣,不时呵着气,暖和下自己。沛琛怕她冻着,将她的腿脚裹严实,依然抵御不住严寒。
到了平原地带,马车两侧,不再空旷苍凉。
一座座或古老、或欧风的宅院,渐渐出现在视野中。前面,已经快到汉口了。
冷风飕飕吹来,她将衣服裹得更紧些。第一次来到这里,她显得有些兴奋,掀起轿帘往外看。
路上的马车、轿子多了起来。偶尔,也有汽车快速开来,又急急向前行驶。
汉口,武汉三镇之一。清初,“中俄茶叶之路”开辟,作为起点的汉口开始逐步成为世界茶叶贸易之都,被世界誉为“茶叶港”。
自清朝开埠,四方商贾云集。“十里帆樯依市立,万家灯火彻宵明”,是这里的写照。
路人熙熙攘攘。冬日再严寒,不能止住人,为生计奔忙。手艺人在捏泥人,馄饨摊位前拥挤得很。
街道旁的面汤馆,物美价廉,生意极好,座无虚席,
有摆摊卖年货的,还有,写字卖春联的,有门神,有窗花;……
哦,到年根底下;过几天,要过年了……
拾璎想着,终于又可以跟爹娘一起,过一个祥和的春节。她的心都活泛起来,憧憬着和爹娘团聚,怎样的幸福温暖。
她心情大好,用脚跺跺轿车底板,“哎,……我们也下去,吃一碗热乎汤面吧!”
“好哇,……”葛沛琛求之不得。这几日,他小心谨慎,不敢多说话,唯恐触犯她,惹她生气。
他将车靠边停下。
拾璎跳下车来,使劲跺跺脚,伸伸胳膊,“终于到了!在马车里,颠了这许久,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她拍拍沛琛,“葛,……说,想吃什么,我请客!”
“你?……”沛琛瞧瞧她,心里很怀疑。
清汤挂面的头,陈旧蓝布短卦,绑一根又厚又粗的麻面腰带;黑面土布鞋上,也是清一色的绑带。哪里像有钱的样子?
不过,他这回学乖了。
“木禾兄弟,……”拾璎依然男童打扮,葛沛琛讨好地说道:“木禾,那几块银元,都换了吃的,填进肚子里了;……如今,我囊中羞涩。……‘你请客,我花钱,’这样子,恐怕是不能行;”他凑近她耳边,轻声说道:“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九头鸟,可比不上湖北佬!……汉口这地方,尤其,码头拐子,……我们惹不得的,也惹不起。”
“切!……我知道,”拾璎瞅着他,心里就来气,“瞧瞧你,就这点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