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箭破空之声嗖嗖大作,在雾气当中,并没有多少的准头,只是威吓和阻止的作用更多一些。
斐潜的斥候兵卒原本就是散开了好大一个正面,在雾气当中忽隐忽现,鲜卑人在远处根本看不清楚有多少的汉人兵马,因此冲过来的鲜卑精锐探哨也是相当有勇气,明知道雾气当中危险重重,也是不得不前冲过来,企图在鲜卑大队来临之前,侦测到更多相关汉人军队的信息。
鲜卑先锋骑兵,不多一会儿就已经在号角声当中形成了几个锋矢阵,在带队军官连声呼喝之下,集合起各有十数骑的队伍,同声呼喊一声,就毫不迟疑的策马冲了进了汉兵的拦截网当中,身形潜藏在马颈后面,缩小被箭正面,朝着斐潜这里直直的冲过来
赵云在这个时候早就顶到了最前面去,看到鲜卑精英哨探的动作,几乎是同时间立刻大声下令,让汉军骑同样朝着鲜卑骑兵冲锋之处集中起来。跟在赵云身后的一些汉军骑也张开了弓,朝着迎面而来的鲜卑骑兵迎头便泼过去一阵阵的箭雨
鲜卑的骑兵前头几人,还没有冲到近前,就已经被箭矢射中,马上的骑兵顿时就将周边的白雾染上了一丝的粉红,随后翻落马下,消失在雾气当中,但是后面鲜卑骑兵依旧在朝前猛冲
赵云呼喝一声,跟在他身后的的十余汉军骑,已经放下了长弓,抽出雪亮的长刀,再一次提升了马速,战意昂扬,准备正面接战
这些汉军骑虽然都是仅仅半身铠甲的游骑,比不上全身全甲的备甲重骑,但各个都是并北的汉子,再加上这一段时间斐潜在粮草后勤供应上也不曾短缺,隔三差五的虽然不可能有大块鱼肉,但是多少肉汤还是可以见些油水的,因此这些并州汉子在体格和气力上,也未必比起那些草原上的胡人差了多少。
眼见汉人对冲的阵势摆了出来,鲜卑这一只前探的精英哨探在队列当中反倒是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呼哨声,旋即斜斜的兜过马头,掉头就往后撤离了,几个运气不好的,被汉军骑射中了后背,顿时头下脚上的掉了下来
倒不是鲜卑哨探胆怯害怕,只不过是作为前部侦测最正常的模式。
气势汹汹的前来,进行武力侦测,如果汉人懦弱可欺,这些鲜卑骑兵也不介意顺手捞些好处,但是眼见汉军骑将兵刃高高举起,悍然冲杀过来,就知道碰上了硬茬子,那么这些鲜卑哨探自然是要先完成自己的最重要的任务,将探知的消息传递回去,而不是留在这里亡命搏杀
所以这些鲜卑哨探,见确认了这边有大量汉军之后,虽然并未掌握全部的信息,但是基本上来说也是完成了任务,自然就是先行退却了,毕竟这些鲜卑探哨也就这几十人,就算是全部英勇冲击汉军阵,交代在这里,也对于整个战局并不会有多少的影响,反倒是将信息带回去更有价值一些。
白雾虽然渐渐的在消散,但是持续追击下去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在能见度不高的情况下,赵云也并没有追击多久,见鲜卑前部的哨探全数退去之后,也就收了兵马,缓缓的往回走。
斐潜站在土丘之上,看到这样的情形,心中虽然稍微安定了一点,但是也同样意识到,这只是这场大战的前幕而已,真正的大剧还未上演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的在推移,清晨的雾气也渐渐散去。
那些鲜卑探哨,见汉军没有追赶了,便又重新绕了一部分回来,就像是草原上的野狼,远远的跟着,盯着,只等待猎物露出疲惫的那一刻。
太阳逐渐走向了天中,就在斐潜的准备工作差不多要完成的时候,远处突然冒出了数名鲜卑骑士,都捧着号角,只是呜呜吹动,紧接着就看见大队大队的鲜卑骑兵,也没有打出什么特别的旗号,只是从地平线上似乎是无穷无尽的涌了出来
不得不说,胡人这种草原上的民族,在骑兵上的天赋确实是强悍,虽然拓跋郭落率领的这一只部队也就是七千左右,但是在视觉上给与人的感觉却宛如铺天盖地一般
骑兵腾起的烟尘很大,又要散开给与自己战友一定的活动空间,因此就算是相同的数量,骑兵的阵型看起来也有步卒的三倍到五倍的模样。这些鲜卑骑兵身穿皮袍,在最前面都是一些精壮的战士,膀大腰圆,斜披着皮袄,呼呼喝喝,声势颇为浩大。
在前面的一列鲜卑骑兵,多持长矛,一排排的长矛如林一般树立在空中,有一些长矛上似乎还顶着一个球状的物体
赵云视力极好,顿时就有些忍不住,怒喝出声“这些该死的鲜卑”
离得近了一些,斐潜才看出来,原来在那些长矛之上,顶着都是些汉人的头颅鲜卑人要离开阴山往南追赶,原先抓捕而来的少数汉人自然不可能说全数释放,留着也是麻烦,因此索性都杀了
鲜卑人军号角声音变动,呜呜三声,就看见前列的鲜卑骑兵放缓了脚步,然后渐渐在中央汇集起来,排出了一个阵列,而一些持弓的骑兵则是在两翼涌出,人人手中都是张开了角弓,搭上了箭矢,护住了中央阵势的两翼。
在中央的鲜卑骑兵则是在两翼弓箭护卫之下,跳下了战马,一边检查战马的情况,一边从后续赶来的驮马之上,取下了甲包,开始相互帮忙披甲。
这些鲜卑骑兵,便是要作为最先冲阵的队列,担负着最为沉重的责任。
作为即将带头冲阵之兵,自然是需要保持一个比较充沛的体力,再加上远程追击而来,这个甲胄就需要临战的时候才穿,方能让兵卒在路途上不至于消耗太多。
而现在这样的情形,竟然是表示这些鲜卑骑兵,并不准备进行多少的调整和休息,便是要直接开始进攻
鲜卑的这番模样,这气势还真是摆得足足的
“这鲜卑,真是欺吾等无人耶”荀谌捋了捋胡须,说道,“雕虫小技,亦做卖弄君侯且看,这正在被甲的兵卒不过是前面两三列,而后面的依旧丝毫未动”
“这是诱兵”斐潜立刻反应过来说道。
赵云在一旁也点点头说道“鲜卑两翼布置得颇为靠前,看着像是有一定距离,但是如果我军攻击其中阵,则鲜卑两翼必然会包抄攻击”
“哼,等下不妨将计就计不过,你们看”斐潜指着鲜卑的中阵,皱着眉头说道,“尚未看到那个鲜卑俾小王的牛尾大旌这个要么是故意隐藏,要么是还未在此,又或是”
特喵的,又有幺蛾子出现了。
来到汉代越久,斐潜就越发觉得其实古人根本就不像是之前的什么影视剧之中臆想的那样,随随便便就被人忽悠得找不着北,或许在一些资讯方面,的确是后世的人更具备优势,但是都是博而不精,真要是和古人就一个问题进行研讨和深究下去,几乎是立刻就被拆穿老虎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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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现在的这个局面,斐潜设计要引诱鲜卑,鲜卑也确实来了,但是却没有看到俾小王的旗号,就等于是原定战略的目标只是完成了还不到一半,万一俾小王没有在这里,就算是斐潜将这一部分的鲜卑人吃掉,依旧是不能算是完全解决问题。
蛇无头不行,而狼群当中,有没有一个头狼也是完全两种状态。鲜卑也自然是如此,如果说自己这边不管不顾,就按照原定计划发动了,当然可以至少坑掉鲜卑一大部分人没有问题,但是如果没有搞掉鲜卑的头领俾小王,多少还是会有麻烦。
阴山草原这么大,如果鲜卑人吃亏了,见势头不对,真心想要躲藏,一时之间还真不好办
那么就等于是斐潜这一方布置了那么久,结果只是治标未能治本,万一在黑山军赶过来的时候这些鲜卑又死灰复燎,就算是到最后还是解决了,那么也是要付出比现在要更多更大的代价。
古人傻么
真他娘的比鬼都精明
就这样一个举动,就已经让斐潜有些为难了。
鲜卑俾小王在原本推测当中,是有很大的可能性需要亲自领兵前来的,毕竟一个是因为鲜卑也是胡人,胡人的风俗来说统军将领必然是在前线,另外一个方面,作为松散的鲜卑部落模式,没有头狼领导就会显得松散无比
现在没有见到这个俾小王的牛尾大旌,斐潜猜测很有可能根本就没有带出来,依旧摆放在阴山营寨那边,起一个疑兵的作用。
但是万一呢
为了让自己的撤退显得更加的逼真,斐潜甚至都没有和贾诩进行联系,这一路向南到了此处,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无人机,又或是通灵的战鹰之类的战略性设备来给斐潜情报,来作为判断的依据。
那么究竟要怎样才能知道这一部分的鲜卑骑兵里面,到底这个俾小王在不在
斐潜皱着眉,沉吟片刻之后,便决定只能是改动原本的计划,根据当下的局面重新调配人选。
什么时候,不论古今,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斐潜在心底暗骂一声,这种幺蛾子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是一样的令人头疼
“亮旗号”斐潜说道,“就在此地亮出某的旗号友若,你带些人马脱去甲胄,打出黑山旗号,在那边”
斐潜转身往后面指了指,继续说道“和黄校尉一起,装出黑山军来袭的模样,声势不妨做大一些子龙,你带着部分骑兵到前方迎敌,多游走,不可陷入敌阵,将鲜卑引来此地”
原本的计划当中,是荀谌作为诱敌的人选。
虽然荀谌不是整儿八经的武将,但是提上长枪也是蛮可以充个数的,就像是司徒王朗,不就是依旧可以“拍马舞刀”,“与慈战数合”,要知道那可是太史慈啊,居然可以在其手下全身而退那么王朗这个文官的一身的武艺,啧啧啧
因此在汉代,文官拿着刀枪上阵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只不过到了后世儒家的路子走歪了,搞得好像是除了拿笔杆,舔墨水,才是是文人应该做的事情,什么投笔从戎简直就是异端。
不过现在,仅仅是荀谌这样的诱饵,明显不够分量了。
鲜卑俾小王隐藏身形,无非就是担心斐潜这里有什么计策,那么当斐潜暴露在阳光之下的时候,自然就等于是斐潜将自己压上了赌桌一般,摊出了明牌,这样在鲜卑俾小王的眼中自然就会放心多了。所以在斐潜展露身形之后,如果鲜卑俾小王在前方的队列当中,见到这样的情形,也就没有了再藏头缩脑的必要,也就会矗立出指挥的大麾。
就像是斐潜只要搞定了拓跋郭落,其余的鲜卑散兵自然不足为虑一般,反过来拓跋郭落如果再此将斐潜或擒或杀,那么剩余下来的汉兵同样也就成为了一盘散沙。
这便是要王见王
荀谌皱着眉头,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来。
贾诩完成了大体的整个战略上的布局,而荀谌他则是在整个细节变化之上补缺补漏,协调变动,可以说到了现在,整体的局势发展已经基本上都是在按照这两个人的推动在前行,但是并不意味着这个历史的车轮子就是那么的乖巧听话,让它做什么便做什么,而是时不时的会表现出想要跳脱出原有轨道的模样,蹦出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
不是贾诩和荀谌表现得不好,奈何对手不会乖乖按照剧本来演戏啊
时间紧迫,对面鲜卑即将发动攻势,如果再不确定下来应对的措施,那么就有可能会失去大好的机会
“如此一来,”荀谌皱着眉说道,“子龙在前诱敌,何人可在前统领其余骑军”
“让甘校尉来”斐潜说道,“其领飞熊军前来的时候,长途跋涉之后,依旧队列齐整,丝毫不乱,统帅之力足可见一斑,再加上又是原本飞熊都尉,也是经历过不少战阵,应是无碍”
其实有那么一个时刻,斐潜倒想是说自己上,不过现在自己到了这个身份级别,真的不可以擅动,在这个小高地上举起旗号,身后有魏都重甲部队护卫,又有黄成带着步卒在小土坡后的埋伏,危险其实并不大,因此荀谌赵云才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如果斐潜表示要冲杀到第一线去,那荀谌等人肯定说什么都不会同意
甘校尉,就是那一天带着飞熊军前来的统领,原来在飞熊军中是担任都尉,斐潜给提了一级。别看姓甘,但是和甘宁除了姓氏一样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联系,毕竟一个在东南,嗯,现在应该是在西南,一个则是在西北。
甘校尉原先也是军伍出身,起初是没有名字,只因为他个人作战勇敢,别人会因为上战场而担心忧虑,胆怯紧张,他倒是一点没有,直言平常的普通生活一点意思都没有,只有在战场上才是真正的活着
这样的言行,难免不被人所能理解,因此也被人叫做疯子,久而久之,就连他自己都舍弃了本名,干脆就以疯子为名,后来李儒就以“风”字名之,便为甘风。
斐潜看了看荀谌,又看了看赵云,见二人都没有再提出什么其他意见,便说道“就如此安排下去吧某便于此,等候诸位捷报来传”
荀谌、赵云皆是齐声应诺
鲜卑的一侧做出了诱敌的举动,而斐潜也在这里挖坑,现在就看最终谁引诱谁,谁又真正落入坑中,这决定阴山命运的一战,便在此刻,在眼前奏响了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