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支的长箭交错而过,挟着劲风呼啸着从天空降落,旋即撕破所有遇到的一切阻碍,不管是皮袍还是战甲,是皮毛还是血肉,就只见一名名中箭的兵卒,头上脚下的掉下马来,然后瞬间淹没在马蹄之间。
不过相比较而言,汉军的伤亡情况要好的多了,毕竟有了筒袖铠的保护,至少胸腹这种面积比较大且比较脆弱致命的防护,还是相当不错的。
骑兵相向突袭,其实最多的就是一两次的箭雨,其余的时间,便是面对面的搏杀!
转瞬之间,张济带领的汉军骑兵,就已经右手反握战刀,用手臂抵住战刀,将刀一横,左手擎起骑盾防护自身,便直直的撞进了董大郎所部的骑军当中。
这原本是攻击步卒的战法,或者说是以重装骑兵冲击密集战阵的战法,但是现在,却也算是比较合适。
因为,匈奴穷啊。
就像是后世常说的,不氪金哪里会有什么游戏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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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没有战甲,甚至连皮甲都没有的匈奴战兵,一旦碰上了横切过来的战刀,不管是人还是马,必定就是重伤。而匈奴反击过来的刀枪,却在骑盾和身上筒袖铠的双重保护之下,只要不是太倒霉被直接命中要害,或是被冲撞力带下了马背,汉军兵卒则并不会有太大的损伤。
张济终于在这一块区域抓住了从阴山南下的匈奴部队,战到了一处。在这一个时间,人喊马嘶之音,兵刃碰撞之声,顿时轰鸣而起,掩盖了这方天地的一切!
骑兵之间的战争,向来就是这个时代战场之上最为华丽的火花,如今碰撞在一处,更是激扬出耀眼的光华,甚至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夺目!
张济所领骑军,速度冲力已经提到了最高,并且相对比较紧密,而对于匈奴骑兵来说,则是依旧按照胡人惯有的老套路,相对比较松散一些,因此双方一撞之下,临银钦所带领的胡人骑兵,就被张济的骑兵直撞入了匈奴骑军的阵列当中!
这狠狠的冲击,已经让临银钦统帅的匈奴所部阵脚动摇,许多匈奴兵卒为了避开汉军的锋芒,甚至下意识的往两边散开,这样的行为导致了匈奴的骑兵阵,更加显得薄弱,张济的这一次冲撞,就几乎要将匈奴骑兵阵切成了两半!
这么长的时间,几次受挫,几番求生,临银钦的匈奴战兵已经是不再像是之前于美稷王庭的那个时候的气势昂扬,在屡经挫折之后,虽然支撑至今,但已经锐气消耗得七七八八了,争勇斗气的心思也是基本上没有了,因此肯舍生忘死的去拦截纠缠住汉军骑的脚步,给自家的兵卒创造出攻击的良机的人,也就基本上没有了……
士气对于冷兵器战争的影响,是十分的巨大,当人人都想躲避危险的时候,往往就会导致危险更加的临近。
张济冲杀在最前面,张绣就紧紧的卫护在他身边。两人一左一右,两杆长枪上下翻飞,马前竟然无人能当!张济原本出身便是西凉的边军,从军开始便是一名骑军,到了斐潜这里依旧是统帅骑兵,在他的心中,汉儿揍胡人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为大汉守边疆更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更何况阴山便是张济他如今最值得夸耀和自豪的事情,而现在这些胡骑居然想要将阴山夺回去,那岂不是要给张济他脸上抹黑?
岂不是要抹杀掉他的荣耀?
因此如今的张济的满怀着愤懑,一枪更比一枪沉重,杀入匈奴骑兵阵中不过是短短一眨眼的功夫,手中的长枪,已经不知道扎到砸翻了多少敌手!
再加上张绣在一旁,用的是灵活多变的功夫,长枪不仅拦下了胡骑反击张济的刀枪,甚至还可以顺带在对冲而过的胡骑身上扎出些血窟窿……
这叔侄两人,相互倒是配合无间,远挑近拦,一时间无人能当!
而匈奴统帅临银钦,手握着战刀,落在匈奴的阵后方,在看着汉人骑兵就像切肉一般将自家的部队分割开来,原本应该有的愤怒和热血,却不知道为何不见了踪迹,只是余下心胸之间的一阵冰凉。
牌不好,怪发牌员么?
命不好,埋怨政府么?
这是人之常情,就算是圣人也无法避免。
但是临银钦自己也没有想到,他苦心挣扎着,丢弃了面皮,投降了鲜卑,已经是殚精竭虑,努力在众多的势力当中挣扎求生,只是为了自家的族人前程,只是为了让自己的部落还能在这个大草原上驰骋,还能赶着牛羊,望着蓝天,唱着牧歌……
为了这个,他虽然屡经挫折,但也没有丧气,屈膝于鲜卑人之下,也能忍气吞声,忍辱负重,可是为什么,这贼老天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这些汉军骑,怎么就这样的和自己的部队撞到了一起?
为什么之前在阴山的时候不出现,等他离开了阴山大部队的时候就突然冒了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
汉人何时变得这么强硬,骑战不是应该是我们胡人站上风么?
不应该是我们胡人四处驱赶追杀着,然后想打就打,想走就走么?
并州这里,在这一块土地上,十年二十年来都是如此,为什么今天会变成这样?
难道就是那个护匈中郎将斐潜?
拿到这些军马,就是他一手拉出来的,一直杀到了美稷,杀到了阴山,杀到了这并北之地最为关键的所在?
为什么总要挡在我的前面?
为什么要让我一次又一次的受这样的挫折和打击?
为什么就不能让我爽一次?
我花了时间,用了精力,耗费了财物,折损了身躯,难道就是为了看眼前的这些,就是为了一次又一次的面临挫折?
为什么不能爽一次?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声憋屈到了极点的咆哮突然从临银钦的口中爆发而出,他挥舞着战刀,迎着张济便冲了过去,恶狠狠的一刀便是如电光般的劈下!
似乎是憋足了毕生气力的一刀,转瞬间就到了张济的眼前!
张济只来得及用长枪一架,就听见咔嚓一声,坚硬且带有充足韧性的长枪枪杆,也无法承接这突如其来的一刀,顿时短为两截!
临银钦去势不减,手上加力,就要一刀将张济砍在马下!
张绣手快,一枪已经递了过来,击在临银钦的长刀之上,刀抢相碰,发出“铛”的一声巨响,溅出无数星火。
这一交手,张绣才体会到临银钦的这一刀势大力沉,竟然一时间撞不开,连忙双手较劲,猛的往上一挑!
张济此时缓过劲来,将手中两截断枪砸向了临银钦,随后一夹马腹,抢到临银钦的战马的左侧,然后拔出战刀挥手,就想横刀劈出,却听见风声响动,临银钦一扭腰躲过了断枪,却一翻腕子,借着张绣的气力,“呜”的一声便反手砍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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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济便只有横刀来挡,然而双刀交接,张济是才拔出战刀,尚未挥舞开来,而临银钦则是混合了张绣的气力,等于是两个人的合击,因此这次双刀相交,如震雷一般,张济却是一声闷哼,虎口震裂,手中的战刀便再握不住,脱手就飞了出去!
张绣连忙朝着临银钦的腰腹一枪扎来,逼迫着临银钦不得不回刀招架,刀枪响击当中,便是错身而过。
临银钦愤怒的大声咆哮,可是又无能为力,斩杀的机会就这样的从刀下溜走,胜利的天平依旧不肯倾斜过来。
临银钦能曾经担任匈奴左贤王旗下的头号大将,自然也不是浪得虚名,这浑身的气力,骤然突袭之下,张济也是差点中招,要不是有张绣在一旁护卫,恐怕此时已经是命丧黄泉了……
未能杀得张济,临银钦将浑身的怒火发泄在了面前的汉兵身上,战刀挥舞之处,又是几名对冲的汉军骑兵落马!
张济此时已经地上拔出了一柄不之道原主人是谁的长矛,回头指着临银钦大吼道:“拦住他!杀了他!”
而临银钦也几乎是同时大喝道:“儿郎们,跟着我!杀出去!这草原之上,还是我们赤那儿郎的天下!”
临银钦的骁勇,终于是激发出了匈奴骑兵的血勇,临银钦的亲卫也冲上前来维护着临银钦的侧翼,整支队伍渐渐的重新恢复了气势,不再是一边到的局面,奋力而斗,和汉军骑对冲而过……
此时此刻,阿兰伊带着人马出现在了战场的边缘。
从昨天收到了临银钦的传骑消息之后,阿兰伊便带着人马急速往这里赶,终于是在关键时刻赶到了,见到了眼前的情形,来不及整理队伍,便拔出战刀挥舞着,高呼道:“上!杀汉狗!杀光他们!”
援兵的出现,极大的鼓舞了胡骑的士气,而对于汉军骑兵来说,则是不小的士气打击,张济见状,连忙分兵,让张绣带人阻击阿兰伊部落,自己则是带着另外一部分汉军掉头和临银钦进行交战。
草原之上,顿时分出两个战场,双方兵卒,各自围绕着对手转圈,企图袭击对方的侧翼,又要防着自己被对手侧击,一时之间纠缠不休。
双方的将领目光交接,都是一脸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的模样,但是整体战阵已经成为了现在这一个样子,已经不再可能有一击必杀的机会,而是陷入了消耗战,只能是看谁最后能够挺住,获取最终的胜利。
两军就像是四只猛兽,两两厮杀在一处,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得遍体鳞伤,精力和体力都开始下降,这场战事,已经从清晨开始,一直厮杀到日中!
阿兰伊觉得不能在这样下去拉了一下过身边的亲卫,说道:“跟着我一起喊……”
随后阿兰伊便扯着脖子大喊道:“援军马上就来!拓跋小王的段部人马很快就到!”其亲卫听闻,便纷纷大喊起来。
一时间,几乎所有的匈奴人都在大喊,援军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而另外一边僵持当中的张绣也径直喊道:“征西援军将到!再加把劲!援军即刻便到!”
双方都在喊,兵卒们大都相信这话语是真的,也都挤轧出最后的一丝气力相互绞杀,但是双方将领心中都清楚,援军是有可能会来,但是也有可能来不了……
不过眼下这个僵局,其实还是匈奴偏弱势一些,对耗下去,终归只有是惨败一途!
就在此时,在战场的边缘又出现了二三十骑,伴随着这二三十骑的出现,胜利的天平却开始朝着匈奴一方倾斜……
其实对于这个战场上厮杀的双方来说,这个二三十骑要是真的直接加入战场,其实也没有多少的影响,双方混战都是成百上千,多二三十人和少二三十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是这些人所带来的意义却完全不一样。
伴随着二三十人在战场边缘立足,吹响了牛角,几乎所有的匈奴胡骑都大声的欢呼起来,因为意味着后续的援军真的即将来了!
拓跋郭落虽然人在阴山营寨那边,但是对于阴山汉军那消失不见的骑兵却一直惦记着,因此放匈奴兵骑南下,其实也是扔出去的两块诱饵,然后又派出了那克里真带着部队远远的吊着,于是便在这样的时刻,赶了上来。
远远的也传来了牛角声的呼应,这个时候不用多说,匈奴胡骑已经完全无视汉军对其的杀伤,只是凶残的死命缠住,不让汉军有机会撤离……
战场边缘陆陆续续的有一些鲜卑骑兵赶到了,但是却没有立刻加入,甚至还有人下了马,旁若无人的在整理马鞍马具什么的,看到这些,张济心中不由得有些发凉。
这些都是老兵!
只有深深的理解骑兵的战斗的老兵,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战马远道而来,除非极端的情况,否则立刻投入战场并不明智,而像现在出现在战场边缘的这些鲜卑骑兵,先缓一缓战马的气力,调整和补充一下,那么等到修整完毕,必将是最为凶残和猛烈的一击!
怎么办?
眼见鲜卑的骑兵越来越多,周边的汉军兵卒也不由得开始有些慌乱了起来,频频的看向张济,希望他赶快拿出主意……
退么?
这个时候退,或许还能保命……
“不!”
张济挥舞着长矛,将一名匈奴骑兵刺于马下,大声的咆哮道:“我等是汉家边军!我等是汉家藩篱!只有战死的汉人!没有逃生的怂人!儿郎们!某今日便带着各位同赴黄泉!就算是阴曹地府,也有你我同行!大汉边军!死战不退!”
“死战!”
一名汉骑高呼着,和另外一名胡骑扭在了一起,落下马去,瞬间淹没在马蹄之下。
“死……战……”
一名汉骑被砍中了脖颈,艰难的嘟囔了一句,然后拼着最后一口气,撞向了对面的胡骑……
战场边缘的鲜卑骑兵已经开始结阵,散开了一个偌大的扇面,显然是摆出了要将汉军一网打尽的态势……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结阵鲜卑骑兵却显得有些迟疑,并没有像匈奴兵期盼的那样势如破竹的杀入战场。
这个疑惑很快就被揭开了。
阵阵战鼓隐隐约约的传来,伴随着烟尘高高的耸起,远远的南面的天地之间交界处,一面三色的旗帜跳荡而出,随后一行人马跃入了众人的眼帘。
行列当先的那一面认旗,上面字号在烟尘当中若隐若现,正是斗大的“征西将军”四字!
汉人的战鼓隆隆的响起,马蹄声声,在“征西将军”的大旗之下,无数顶铁盔也跃出了地平线,一杆杆竖起的长矛红缨,飘拂如血!
这些汉军骑士,仿佛无穷无尽的从南面的地平线上涌出,就朝着这里,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驰而来!
征西将军统帅的大部汉军,此时此刻,驾临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