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跟他有着某种关联的朋友,孙朝晖已经舍弃了把资金转到国外的想法,都燕则是早就逃到了国外去了,他们跟他的关联算是了结了的。他们这方面也是无需他做出什么交代的。想了一圈之后,孙守义不禁哑然失笑,他以为自己对别人很重要,但是实际上他已经是这个世界上的一个多余人了,身边的人没有什么还需要他的,既然是这样子了,那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孙守义就在车上直接打了电话给了王莉,说是自己想清楚了,愿意把她从身边放走,至于放在王莉名下的资产,孙守义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他觉得自己是有工资收入的人,估计就算是他离职休养,单位也不会停掉他的工资的所以这些资产他都送给王莉了,以感谢王莉在他病中并没有离开他。
这些资产虽然并没有放在孙守义的眼中,但是对于王莉却是一个天文数字,单凭工薪收入她这辈子都是没有希望赚到的。
惊喜之外,王莉心中未免有些疑惧,她怀疑孙守义是不是抑郁症又全面作了,所以并不清楚在跟她说的是什么。因为感觉上孙守义现在说的这些都不像是真实的一样。
“守义啊,”王莉问道,“你知道你现在跟我说的是什么吗?”
“当然知道了,”孙守义笑着说,“你不用担心了,我现在没病,神志清醒的很,我把这些资产都送给你是为了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不离不弃,还有啊,你有机会见到孙董的时候,替我跟他说声谢谢,我知道这段时间他为了帮我请国外的专家,花费了不少的钱。现在不需要了。”
王莉有些不安的说道:“你真的不需要继续治疗了吗?我看好多你这个情况的,自己以为没事了,结果作起来,情况更加糟糕。”
“我真的没事了,我感觉心里从没有现在这么轻松的。”
“那你以后靠什么生活啊,我并不想要你的钱的,要不你给我个账号,我把钱都转给你吧。”
“这个不用了,”孙守义笑笑说,“那些钱是你应得的,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要不是为了父亲治病,估计也不会委屈自己陪我这个老男人的,钱你都留着吧,都这个地方不比你的家乡,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的。”
“可是我拿了心里总是有些不安的感觉的,总觉得这钱不应该是我的。”
“有不安感是正常的,这种感觉就像我刚做上副处长时候的感觉是一样的,总觉得周边比我能干的人有很多,凭什么我就能爬上副处长的宝座啊,组织上是不是搞错了啊?”孙守义笑着说道,“但久之就习惯了,心中的不安感自然就消除了,反而觉得我是能配得上更高位置的。”
孙守义说到这里的时候,心里暗自不禁摇了摇头,人的胃口大概就是这样子一步步撑大的吧,从最初的的副处长,然后是处长,然后是副市长……他变得一天比一天的更加贪婪,最终迷失在不断向上攀爬的歧途中,完全不去想人生其实还有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我怎么能跟你比呢?”
“都是一样的人,有什么不可比的?”孙守义笑着说,“不过作为一个过来人,分手之前,我倒是有几句忠告送给你。你是一个很聪慧的女子,恐怕早已经知道那些资产的来路了,我相信你一定不会拿着那些钱四处炫耀的。不过有一点你千万要谨记,这些钱你千万千万不要告知你的父母。”
再决定要舍弃原来的一切的时候,孙守义不免回过头来检视了一番他和王莉之间的往来,虽然王莉的父母是为了救治王莉的父亲才同意了跟束涛之间的交易,这是无法去苛责什么的,但是作为父母能够牺牲女儿这一辈子的幸福却也是够可以的。
很难说,王莉的父母就没有自私的一面。
王莉心中虽然有些困惑,但是并没有说出来,而是说道:“好的,守义,我记住这一点了。”
“你不要随口就答应,却不往心里去,你要知道有一种父母都有一种很自私的心理,那就是儿女的就是他们的,他知道你一下子有了这么多钱之后,肯定会心里不平衡,就会想着让你拿出钱来给他们用,你不给的话,他们就会生你的气。反正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是为了你好的。”
“好的,你的话我记在心里啊。”
“那就这样吧,从现在开始,忘记掉你生命中还曾经有过我这样一个人吧。”
孙守义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开车去了改委,直接找到主任说了自己患上了抑郁症,想要请病假休养治疗。孙朝晖从国外给他请的专家大夫给他做的诊疗记录他都是带着的,就出示给了主任看。
改委这一边对孙守义这段时间的反常行为多少也是有些察觉的,有人就曾听到孙守义在办公室里又哭又笑的。不过机关这边是有其运行规则的,除非是有跟孙守义直接的利益冲突,否则是没人愿意在这个拆穿孙守义的坏人的。
主任多少做了一些姿态,问孙守义病情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能不能边治疗边工作之类的,孙守义则是说他找过许多的专家学者做治疗,但效果都不是很明显,都建议他离职修养一段时间,否则很可能会在工作中出一些纰漏。
最终主任同意把他的情况报给组织上,请求组织上批准孙守义病休。主任还说了孙守义接下来有什么需要单位帮助他治病的,尽管开口,单位一定尽力协助他。还说了孙守义一点病情好转,能够恢复工作了,单位还是愿意让他回到工作岗位上的。
这时从主任身上,孙守义感到了一种真挚的温暖,这就是机关单位正常所有的态势,现在的他对这个机关所有的人都是无害的了,这里的人就乐于表现出他们对他善意的关怀。
做完这一切之后,孙守义感到了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轻松感,就好像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往日的种种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混沌的梦噩,他沉沦其中,既迷恋又恐惧,想醒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现在在傅华的点拨下,他舍弃掉了迷恋了半生的仕途,这才明白这半生他迷恋的其实是毫无意义的海市蜃楼,那些功名利禄在这一刻什么都没剩下来了。接下来他要真真正正的为自己活一场了。
孙守义并没有采用辞职的方式彻底的跟仕途了断,不是因为他还对仕途有所迷恋,而是出于他对这个世界真实地了解。保留一点官方的身份并不会给他带来什么负担,一个病休中的官员对他人是无害的,也就没人跟他生冲突。
但是病休只是一个方式,不代表接下来他什么事情都不做了,他是想到那些边远贫困地区看看,看看自己能做些什么帮到那些贫困户,有一个官方的身份就很少会有人来找麻烦了。
至于从什么地方着手,孙守义隐约记得自己在农业部的时候,有一个同事去了去了西部云贵一带,回去之后,他就要跟这个旧同事取得联系,看看他那里有什么自己能做的。此时他心中泛起了一股久违的跃跃欲试的冲动,第一次他真实的感觉到,他对这个世界还是有用处的。
对孙守义的这些变化,傅华是需要在很久之后才能够从别人了解到的。虽然他出了主意让孙守义去摆脱那些功名利禄毫无意义的东西,但是不代表着他也能摆脱这些,过上有仙气的洒脱生活了。相反他还在蝇营狗苟跟人谈收购项目的事情,他是想为自己手头的资金赶紧找个出路。
人都是这个样子的,说别人的时候理论一套一套的,但是轮到自己身上,还是无法把利益放到一边,做到轻松面对轻松处理这些事情的。傅华跟对方争执的焦点在于项目的价格,虽然他倒是觉得对方的价格已经开得很有诚意了,不过感觉上好像是可以压到更低。所以他就一直不松口,最终双方还是没谈拢,对方很不高兴的离开了。
傅华并没有挽留对方,他是觉得对方目前除了他这一个买家,再也找不到另外的接盘方了,所以对方不高兴的离开可能只是一个谈判的手法而已,见到他没有挽留,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商业方面的谈判就是要这样锱铢必较的,傅华对此其实心中也是很厌烦的,但是确实不能就此向对方让步,某种意义上讲,该争取到的利益没有争取到,也就相当于他蒙受了这一部分没争取来的利益同样多少的损失。
这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傅华心里暗自好笑,既然知道要回来,又何必装腔作势的离开呢,那样子反而会减少他要价的筹码的,他抬头正想嘲笑对方几句,却看到进来的人并非是离去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