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浔阳没想到岳华宇话中带刺地讥讽自己,他对岳华宇的不满的情绪一下子就冲到了脑门。
他顿了一下,用右手梳理了一下狮子头, 故作镇静道:“我们现在的一些领导干部,分管的工作一塌糊涂,不仅没有起色,反倒是接二连三的生震惊全区、全省及至全国的事件!什么绑架呀、斗殴杀人呀、妇女儿童失踪呀等等,这边城简直就不成样子了!可是,我们的分管领导不仅没有谦虚的态度自我检讨,反而将责任扣在党政主要领导头上,这是什么行为?是作风不纯、党性不纯的表现!”
说罢,将目光投向岳华宇瞪了一眼,顺便扫视了一下与会人员,然后端起杯子呷了一口铁观音茶水。
岳华宇也没想到王浔阳这么针锋相对的反击,而且条理清楚、逻辑严密、理由充分,心里不得不佩服他的表达水平,前些年许多老同志实际上就是被这种烟雾一样的语言扣上帽子的,有的还坐牢,有的丢掉了饭碗,甚至丢掉了性命。
但是岳华宇并不善于搬弄文辞,而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实干家。他换了一种语气说道:“王书记批评得对,我有许多工作没做好。但是为什么没做好呢,大家可能都心照不宣。不错,我是分管政法工作,边城治安差,接二连三生刑事案件,我也想管好,想抓好,可是我总觉得手脚被绑着,脚被套着,结果什么事都没干成。既然王书记开罪于我,那我从 今天起,按照我的职责依法行事,只要是合法的,谁也不要想拦我!”
王浔阳见岳华宇生气了,一股凉气从屁股冲到了脑门,虚汗马上在亮的额头上显现。他嘿嘿笑了两下道:“华宇同志啊,你生气啦?我不过是在而化之地批评两句你就多心了?你的工作其实是踏踏实实有目共睹的啊,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岳华宇板着脸道:“成,我话不多说了。既然郭家公馆生了这么大的事,我该去忙去了,省得又被怪罪。如果没什么事了的话,我就先走一步了。”
王浔阳心里一惊:他要去干什么?难道要采取什么行动?
想到这里,王浔阳道:“对郭家公馆生的事件,我们要慎重对待,因为那毕竟是红军家属的住地。我认为应该成立一个联合调查组,由地、市政法和公安系统的领导同志组成,在核实情况后再定性。委员们有什么意见?”
梁三山、向高阳、冯超群立即表示同意,行署专员伍登基、人大地工委主任黄可成、政协地工委主任孙凡仲没有吭声。纪委书记何秀剑道:“我认为既然人质都救出来了,就应以人质的口供为准,并立即采取相关措施,否则就会夜长梦多、贻误战机!”
伍登基从来不与王浔阳争功,默默维护他的权威,但这会儿他再也忍不住了,大声说道:“我赞同秀剑同志的意见,我们在这儿开会已经耽误了半天了,再成立联合调查组,可能黄瓜菜都凉了!这件事,就由政法委牵头,公安处直接依法办案就成了,否则就会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结果是事倍功半,收效甚微!”
王浔阳在开任何会议的时候都很少听见朱俊基的声音,这会儿他听见朱俊基大声说话的样子,感到很吃惊。他心里一紧,看了看黄可成和孙凡仲,这两个老头一开口必定赞成何秀剑的意见,看来今天想统一意见是很难的了。
不等黄可成和孙凡仲言,王浔阳道:“那好,今天的会议没达成任何决议。那就按各自职责开展工作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出现重大失误,必须严肃追究!散会!”
王浔阳说罢,夹着手包气冲冲走了。向高阳也急溜溜地跟着出了会议室。黄可成和孙凡仲向岳华宇出示了大拇指,点了一下头出去了。
何秀剑拍了一下岳华宇的肩膀道:“伙计,不要怕,只要依法办事、坚持正义就行了!”说罢也出了会议室。
委员们的鼓励和支持大大激了岳华宇的信心和决心,他对王镇江道:“看到了吧,我们并不是孤立的。你有啥想法先说说看。”
王镇江激动地说道:“我想先将王时奎隔离审查,解除郭家公馆的外围武装。然后再特招赵三国和秦大唐,组织精兵强将进入郭家公馆,将犯罪嫌疑人一举抓获,一锅端了!”
“好!”岳华宇叫道:“你要给我雄起!回去好好部署,务必将犯罪分子一网打尽!”
“是!”王镇江敬了一个举手礼,跑下楼去了。
王镇江回到处里后,立即召集班子成员开会,通报了地委会议的有关情况,传达了岳华宇书记的指示精神。会上,李正龙宣读了刚刚制定的对王时奎进行羁押的行动方案。
行动方案是这样的:由公安处打电话通知边城市公安局,晚上八点钟召开边城治安专题分析会,要求王时奎前来开会,待王时奎到来时,将其控制羁押。
大家认为这个方案可行,遂同意了这个方案。
且说向高阳跟着王浔阳到了办公室,王浔阳将手包地放在桌子上,当即就骂道:“向高阳,你少给老子惹祸,我想在这里 清清静静过两年,不要让我死在这个穷地方!”
向高阳早已揣到会被挨骂,因而并不紧张。但王浔阳泄了差不多了的时候,他才厚着脸说道:“王书记,我和你一样不知内情啊!其他不讲了,现在公安处可能要采取行动,你认为我们该咋办?”
王浔阳也马上想到了这一层,遂收敛了怒容,寻思了一会儿,道:“咋办?还用我教你吗?王镇江说的情况肯定是事实,郭家这回是难以躲过去了!”
向高阳眼睛眨了两下,叹息一声道:“王书记,自从你到边城以来我可是一直支持你的啊!郭家与你的关系我时刻都在维护着,如果这一次牵涉到郭家,你可就……”说到这里,他就打住不说了。
王浔阳知道他说的啥意思,冷笑两声道:“就算牵涉到郭家,你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啊!谁叫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呢!”向高阳一听,慌了,急忙问道:“王书记,既然这样,那该如何是好?”
王浔阳的脸上阴云密布,但是那一对大眼睛仍然闪烁:“除非……”说着,走到向高阳的身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向高阳回到市委办公室,立即打电话给郭万春如此这般地交待一通,然后又将丁玉坤叫到办公室,吩咐加强对郭老红军家属的重点保护,严禁任何人颤闹郭家公馆!做完这些事后,他躺在真皮不锈钢摇摆椅上,摆动着有些疲惫的身躯,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且说晚上六点半钟,王时奎与郭耀庭、郭万春一起用餐,满桌的鸡鸭鱼肉吃了一半,两个二十年陈酿矛台酒空瓶子放在桌上,三人脸放红光,眼带血丝,看来已有些醉意了。
“王队长,先前我讲的有些话是一时的气话,你不要计较啊!”郭万春说道,脸上露出歉意的微笑。
“不打紧!我王时奎从来斤斤计较,一切都好说,好说!”王时奎点燃一支烟,吐出一口烟雾说道。本来他原来是不抽烟的,但是郭家每月都送给他三条软中华,不抽白不抽,于是便抽上瘾了。
郭万春从旁边一张凳子上拿过来一个黑提包,掏出几扎绑着的人民币递给王时奎道:“这是你们两个月的执勤补贴,你清点一下。”
“啊呵是吗,不怕郭会长笑话,这几天手里头正紧呢,老子每天和他们斗地主,手气太背,工资都只差被他们领了!”王时奎说着,将钱放进手提包道:“不用点了,我还信不过郭会长么!”
郭耀庭拄着拐棍一旁没吭声,他给郭万春使了一个眼色,郭万春又从黑提包里摸出一沓崭新的人民币递过来道:“这是我们郭家单独给王队长的辛苦费,还望王队长笑纳。”
王时奎两眼放光,一把将人民币攥到手里,激动地说道:“哎呀,还是郭老和郭会长慷慨啊!放心,为了郭家公馆的安 全,我一定叫兄弟们认真执勤,严密防范,决不拉稀摆带!”
“谢谢王队长,谢谢王队长!”郭万春点头哈腰道:“我家的安危就拜托你了,我父亲受伤未愈,先送他老人家休息去了,你就自便吧。”
郭万春说罢,扶着郭耀庭离开了。
王时奎看着郭耀庭和郭万春走路蹒跚的样子,心想早上那场恶战真的是厉害啊,连郭老这样的高手都受伤成这样了,可见那两个小的功夫十分了得!幸亏那两小子动手没与自己动手,否则就惨了。
这样想着,他离开了餐桌,出了公馆后厅,快速走到前厅大院,扯着嗓子喊道:“放补贴了!放补贴了!”
院子里巡逻的治安民警听见叫声,一下子扑了上来,王时奎拿出个小本本,一个打一个钩,不一会儿十八个民警都领到了两千块的补贴。
“走,咋们斗地主去!”
“哈哈,又有本钱了,晚上把本都扳转来!”
“说走就走,还愣着干吗?”
民警们吵嚷着,就要回房间娱乐去了。
“都给老子站住!”王时奎吼道。
“干吗?”民警们刚迈出的脚步又缩了回来。
“大家听着,从现在起,严禁赌博!”王时奎大声说道。
“为啥?这不太无聊了吗?”
“这日子就坐牢一样,一点自由都没有啊!”
“还叫不叫人活啊!我不想干了!”
民警们又纷纷吵嚷起来,抵触情绪特大。
“都给老子闭嘴!谁不想干?不想干马上将衣服脱了,给我滚蛋!”
立时没了议论声,民警愣在原地嗯口水。这时,不知是谁放了一个屁,惹得大家一阵哄笑。
“放他娘的狗屁!都给老子正经点!”王时奎正色道:“我们的任务是守护郭家公馆,保护郭老红军家属的安全!从现在起,不准请假,不准赌博,不准开小差!大家都精神点,二十四小时巡逻,严禁任何无关人员进入郭家公馆!如有违犯,一律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