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天色阴沉,阴霾布满了天空,看不清哪儿是山,哪儿城市的边缘,天地相接之处,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经寒风一吹,房檐上便吊起了一串冰凌。
地上的积水处也冰冻成了一面面镜子,别墅里的桂花树已成披上了一层坚硬的冰壳。严冬里的生命,似乎变得更加的脆弱。
但是这些对于保安公司来说都没有形成阻碍,操场上如往常一样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和响亮的口号声,这声音穿透邓家堡上空凝重的空气,与边城军分区操场上的口号声遥相呼应,给死气沉沉的边城带来了一丝活力。
朱清宇有些魂不守舍,他巡视了一圈操场,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在别墅至操场的几百米路之间来回走动,陷入了激烈的矛盾之中。
因为他知道,今天是燕子出嫁的日子。
燕子今年才二十岁,一个只读了五年书、从小就做家务农活、从没享受过烂漫的青春时光的可怜的少女,今天就要嫁人了,嫁给杉木乡杉木村村长快三十岁的傻儿子——俞坤了。
按照土家风俗,这会儿俞家去杏花村接亲的人已经开始在返程的路上了,他可以想象,燕子坐在轿子里伤心欲绝的模样,那惨白的瓜子脸上泪珠滚滚,眼睛红肿,起伏的胸脯下心在流血。她一定想起了不知出走到了何方的母亲,想起了不知被抱养在何方的两个妹妹……但是,她是否想起了在边城保安服务公司的朱大哥呢……
到了晚上,燕子可就是俞家的人了,从此燕子将不再是那个单纯活泼可爱的燕子了,她将从此坠入无底的深渊,被吞没在无边的黑夜……而这样的后果,虽然是她那没有人性的父亲造成的,但是也有那个看似侠肝义胆的朱大哥的一份啊,如果他如期归还俞传中那三万块钱,哪还有现在这个结果呢……不行,我得马上行动,决不能让燕子跳入火坑……
早餐时间到了,朱清宇匆匆吃了早餐,等着邓红樱喝下最后一口汤,就拉着她到了操场所边,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
“红樱,我给你讲,有件事,我必须去一趟,否则就来不及了!”
望着朱清宇凝重的神色,邓红樱着急地问道:“啥事?看你急成那个样子!”
“我要马上去杉木村一趟,你知道燕子要嫁给俞传中的傻儿子了!”
“这与你何干?我看你另有企图吧!”邓红樱警惕地看着他,同时升起一股莫名的醋意。
朱清宇一把拉着她的手道:“她走到这一步,有我的原因,如果我及时还那三万块钱给俞传中,她就不会有这样的后果了,你是知道的啊!而今我看着她这样子,我于心何忍?于心何安?”
邓红樱听得他说得在理,也不好再反驳,醋意也消了许多,她冷冷地问道:“你打算咋个办?是还清俞传中的债务还是抢亲?”
朱清宇沉思一会儿,说道:“钱带去,多拿一万块,俞传中同意就放人,不同意就抢人!”
“要去也不能是你一个人,杉木乡是出了名的武术之乡,人人会武功,多带几个人去,也好有个照应。”邓红樱关切地说。
朱清宇一把将她拉进怀里,道:“还是你理解我,今身能遇上你,也是我的福份啊!你在家也要小心点,等我回来。”
朱清宇说罢,召集部门以上负责人召开紧急会议。会上,他简单说明了缘由,然后开始点兵:邓红樱、黄建功、赵茂雷、赵茂海留下镇守公司,开展正常训练;左定军负伤休息;李正风、左定民随同前往杉木村解救燕子。
邓红樱说道:“我要一起去,你们去杉木村的人太少了,我不放心。”
朱清宇道:“你去?不要添乱了吧,你又不会武功,去有何用?”
邓红樱道:“有些时候是需要脑子而不是武力,诸葛亮会武功吗,但是能调动千军万马!”
朱清宇会心一笑,他知道她心里还是不放心他和燕子的关系。不过她的脑子的确管用,说不定还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呢。
于是朱清宇道:“好,你去也行,但是必须服从我的指挥。在家的人由黄建功负责,要保持高度警惕,防止青龙帮倒乱,随时保持联系!去杉木村的人,全副武装,所有器械都给我带上,马上准备,十分钟后出!散会!”
朱清宇背着挎包,李正风、左定民从头到脚武装个遍,邓红樱也戴上了钢盔,牛仔裤时藏了一根电击棒。取红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朱清宇一看,还真有股英姿飒爽的味道。
丰田越野车经过两小时的奔跑,终于到达杉木乡所在地的杉木村村头。
经过一座石桥 ,就到了杉木村希望小学——一幢新修的五层楼的红砖琉璃瓦房。今天恰逢周期天,学校里不见一个人影。
朱清宇将车子停在了学校前的操场上,然后下车,站在操场边的几棵柏树下观察动静。
唢呐声从前面的街上传来,几百米长的小街上挤满了人,甚至两边的青砖楼上都站着不少人。几声铁炮轰隆之后,接着是响声不绝的鞭炮,街中间升起青色的硝烟。
一顶花轿从中堂外撤到了一边,人们欢声笑语,不时传来几声浪劲实足的戏谑声,看来燕子已经被接进俞家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解救出燕子,是一道难题,朱清宇在一边观察一边思考着。
邓红樱脱下钢盔,让飘逸的秀自然滑落在肩上,对朱清宇说道:“你们在这儿等着,待我进去观察一会再说。”
说罢,不待朱清宇话,已向街上走去。
朱清宇认为,这个时候只有邓红樱才能乔装成宾客模样,进入俞家室查看情况。看来她是来对了。
大约半小时后,邓红樱从小街上走来了,手里似乎还抓了一把瓜子在嗑着,走路走得自然而轻松。
“真是个小妖精!”朱清宇心里骂着,脸上已现出欣赏之色。
到了朱清宇前面,邓红樱丢落手中的几粒瓜子,拍了拍手道:“新娘已进里屋,有一个伴娘相陪,俞家的傻儿子不懂事,在四处游动,嘴里好像在唱过家家.”
“俞家后面的环境怎样?有无障碍物?”朱清宇问。
邓红樱回想了一下说道:“俞家的屋后是一块红苕地,再后面就是一个被杉树覆盖着的山坡,坡下面是一个龙洞水,我喝了一口,嗞嗞!真是甘爽啊!这地方真是适合人居啊,那空气,那环境,那……”
“这地方好你嫁过来算了吧!”朱清宇打断她的话道:“叫你当侦探你却成了游客了,看你那羡慕的样儿!”
邓红樱一怔,方知自己讲偏题了,便自个儿傻笑起来。
朱清宇用手一指,说道:“小学后面是一片杉树林,我们从杉树林过去,运动到俞家后面的山坡上,伺机而动,接近俞家的婚房。
大家点头称是。朱清宇拉开车门,将钢盔戴在邓红樱头上,然后“吱”的一声锁了车门,向后面的杉树林走去。
十几分钟后,朱清宇一行到了俞家后面的山坡上。这是一坡茂密的杉树林,估计封山育林已久,山上荆棘丛生,枯草齐腰,踩上去似踏在棉絮之上,软软的,挺舒服。
俞家的房屋共五层楼,青砖琉璃瓦房,房顶上没有人。房头是一个钢棚偏房,炊烟从偏房袅袅飘出,估计是俞家的厨房。朱清宇先走下山坡,一闪到了俞家的新房的后门。门窗是铝合金玻璃窗,他到窗边悄悄一看,只见燕子静静地坐在床边,头上搭着一块红色的婚纱。一个十五六岁的伴娘坐在她的斜对面,无聊地玩弄着手机。
不一会儿,一个皮粗肉厚、头上一根独辮、身着西装的汉子唱着土家歌女谣《过家家》进来了,嘴里流着口水,到了床边后掀开婚纱看了一眼,说道:“新娘子,好漂亮,嫁给我,生儿子……”说罢嘻嘻笑了几声,又唱着歌谣出去了。
“这就是俞家的大傻子俞坤?”朱清宇心想。唉,燕子嫁给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啊!
又有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的进来了,本想大闹一场,但见新郎是个傻儿,就没了下手的对象,感到没趣,都退出去了。
伴娘玩了一会儿手机,也打了一个呵欠,出去了。
朱清宇见时机已到,准备抬手敲门。恰在这时,俞传中满脸春风地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