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王强走出旅馆,天已放晴,东边的天空依然是满天的云,太阳躲在云层后面,洒下缕缕金光,映成一片绯红的朝霞。
洒水车把路面打得湿漉漉,低洼处的积水映照着灰蓝天空,早上的空气异常清新,王强舒展着这些日子忙碌后酸痛地身躯,缓步朝着车站走去。
因为待会游戏室要开门,所以王强拒绝了老朱送自己去车站。
其实走走也挺好。
不急不缓,大约十五分钟后,来到汽车站。
售票窗口。
王强挤进去,“到静海海通。”
售票员:“二十。”
王强给了张五十。
售票员给车票和找零。
瞅了瞅票面时间,八点一刻,还有二十分钟检票。
王强来到候车室等待,到底是国际大都市,虽然大清早,可是候车室里已经挤满闹哄哄的人儿,坐的位置都没有,他索性站在十四号窗口等检票时间到。
五分钟……
十分钟……
十五分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特别好,二十分钟一眨眼便过去了。
“海通的检票了,排好队,一个个来。”检票员对着话筒喊了几句。
他第一个。
检完票往外面走,上了大巴,因为旅行箱里装着钱,王强并没放后备箱,而是随身携带。
他看看自己身上的行头,和来时已经完全不同。刚刚来尚海的时候,身上的短袖衬衫左下角还打着补丁,显得非常朴素,而此时,黑色外套虽不是名牌,但看上去已经有模有样,再加上手旁的行李箱,颇有一丝成功人士的风范。
大巴很快动。
他阖眼小憩,或许是昨晚没睡好,不多时传出微微鼾声,睡着了。
……
“民强镇的到了。”
一个声音把王强从睡梦中惊醒,立刻张开眼睛朝车窗外看去,马路不远处金色的田野一望无垠,南北向小道两排瓦房矗立,果然回到家乡了,他起身匆匆忙忙向外走。
下车。
王强贪婪地呼吸着乡下新鲜空气,再看向四周,顿时感慨还是乡下景色让人心旷神怡。
提着行李箱往北走。
没走几步路,他看见前方小河清澈水面上有几只鸭子,在欢快地嬉戏,时不时把头伸进水里觅食,或是扑腾着翅膀出“嘎嘎”的叫声,即便河岸边有人在洗衣服,也阻挡不了它们的欢乐。
阳光下的河面被微风拂过,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
多么怀念的乡村生活。
虽然才离开十五天,可王强总觉得好似过了一世纪那么漫长,或许是景色清新,刚刚睡醒的他蓦然感到精神一振。
离家越来越近。
当踏过老旧风化的大石桥以后,熟悉的村里人一张张面孔出现了。
村头的老光棍乍一见王强,哟呵道:“强子?”
王强看过去,笑吟吟道:“苗叔好。”然后从表袋里掏出红塔山了一支。
老光棍接过香烟调侃道:“红塔山啊,你小子在外面财了?我听说你给你爷爷奶奶买了新衣服,你奶奶在村里都炫耀好几遍,说什么二孙子出息了。”
因为用的邮政EMS,所以速度比普通快递要快很多,EMS是指特快包裹,尚海距离海通加摆渡时间才四个小时,王强估计自己寄出去两天便到家了。
对于奶奶的性子王强比较了解,小老太太最要面子,不论儿子、孙子有些成就,她都会和村里人得意一阵子,还记得自己考上大学那会,奶奶就差没走亲访友一个个说过来。
和老光棍搭了两句话,王强继续往家方向走。
现在是中午,村里人可能都忙活着午饭,人不多。
当走到家附近的时候,陈麦麦正端着饭碗坐在门口吃饭,大老远看见王强喊道:“强子,回来了?”
王强回道:“嗳,刚回来,麦麦您这吃午饭呢?”
“听你妈说你去尚海了,城里怎么样?”陈麦麦端着饭碗往路边走来,啧啧道:“瞧瞧你这身行头,穿的够好啊,没一百块钱弄不下来吧?”她一辈子都没离开过海通县,对于大城市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不止是她,村里很多上了年纪的人都没有离开过,尤其是中老年妇女,她们在家带孩子种田,带完儿女带孙子孙女,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家庭。
“哪有那么贵。”王强笑呵呵道。
“听你妈说你在外面赚了不少钱?”陈麦麦羡慕道:“你建明哥刚考上大学,想赚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建明是她儿子,比王强大几岁,所以一直称呼哥哥。
王强知道母亲为自己感到自豪,所以炫耀了两句,农村里这种情况很多见,只是如果有人让她拿点钱出来,母亲是绝对不会拿半毛钱出来,正如先前所说的,吹嘘得再凶,真金白银不会露半点,一则生怕有贼惦记,二则有些亲戚知道你家真有钱了会想方设法来借钱。
如果真有什么急事借就借了没什么,可某些亲戚并非如此,如果王强的二流子表叔,借了钱从来不还,借用后来网络上一句话形容都不为过:凭本事借的钱,为什么要还?
这种人你不借吧,背后说三道四,借吧,收不回来,所以财不外露好。
……
门敞开着。
柴火点燃的焦味一阵阵袭来。
跨过门槛,王强走进了静悄悄的屋里,瞥见母亲坐在灶后面烧火。
那一霎那,久违的温情从心底一下子涌了上来,多日未见的母亲好像清瘦了很多,此时,原本满腔话语的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滚烫地思念之情如破堤之水溢满整个客厅,最后只是轻轻喊了声,“妈,我回来了。”
“强子!”母亲猛一抬头,欣喜地腾站起身,眼眶微微湿润道:“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十七年没离开身边的儿子一走就是半个月,为人母亲的程琳怎能不提心吊胆,现在看见儿子完好无整出现在眼前,她心情格外激动。
王强也很激动,可是他并不太善于表达情感,只是道:“我帮你烧火。”
母亲擦了擦眼角,道:“穿这么好烧火身上都弄脏了,你坐着,我烧火。”
王强逗趣道:“那我进去换件旧衣服。”
原本有点伤感的母亲噗嗤笑出声,“只听说过走亲戚换新衣服,哪有为了烧火还特地换件衣服的?”
最终母亲还是没拗得过他,只好任由儿子烧火。
挽了挽袖子,王强坐到土灶后面塞柴火,心情已经平复不少,询问道:“家里怎么样?”
“还行。”母亲絮絮叨叨道:“最近河里捞不到鱼,我索性停了,正巧君君那孩子开学,我就让陆伟不用来了。”她嘿了声,“你说邪乎不邪乎,你在家的时候一捕一笼子鱼,怎么我弄不到?”
王强问道:“你是不是没放鱼食?”
母亲怔了下,随即笑道:“我哪懂那些。”
两人随意聊着,从母亲话音里王强听出她对陆君君的喜爱,可能这丫头嘴巴比较甜,当然,她对陆伟也称赞不止,说小伙子忠厚老实。
他只是静静听着,不时露出一个微笑,之前和陆伟约定好一百五才给了七十五,还有七十五今晚送过去,做人得言而有信,况且陆伟确实帮了很多忙。
忽然,母亲来了一句,“明天开学了,你看是不是准备准备去上学?”
王强一怔,道:“不是和你说过不去上学了吗?”
母亲诶了声,一本正经道:“你和我说半个月赚到一万块钱不去上学,没赚到当然得去上学了。”从答应儿子开始到现在,她压根没想过半个月能赚一万块,之所以答应是为了让儿子死心。
王强的父亲辛辛苦苦工作一年不吃不喝才能赚三千多块,这还是卖苦力赚的血汗钱,别说程琳不信儿子半个月能赚一万块,即便说给村里任何人听,都没人相信一个十七岁的小青年短时间内能赚一万块巨款,所以她现在和儿子摊牌,该去上学了。
可是王强下一句话让她愣了愣。
“谁说我没赚到?”王强笑吟吟,指了指行李箱,“钱在里面隔层的塑料袋里包着,你数数。”
母亲半信半疑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找到塑料袋,刚掀开一角她便瞅见密密麻麻蓝色百元大钞,立马又合上,然后匆匆走到门边上把门关上,还上了门栓,这才回到四仙桌便,微微颤抖着双手把钱拿出来数起来。
“一……五……十七……”
越数她脸色越是酡红,宛如酒后一般,到最后语气都在哆嗦了,好半响后,母亲终于数完,一万两千八,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她吃惊地看向儿子,“你真赚到了?”
王强很平静地嗯了一声,“妈,现在我可以不用去上学了吧?”
母亲沉默了。
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当王强主动提出来半个月赚一万块钱的时候,作为母亲的她耍了个小小的心机,故意答应下来,原本就没想过成功的可能性,可是现在,一百二十八张蓝花花票子摆在眼前,事实证明儿子确实做到了。
离开的时候两千八。
回来的时候一万两千八。
期间还给她和老人们买了衣服,再加上在外吃用开销,也就是说儿子赚的远远不止这么多,程琳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此时复杂的心情。
她不说话,王强也不着急,静静等候。
良久以后,母亲长长叹了口气,“唉。”
王强内心有点挣扎,到现在母亲还没表态,如果还要自己去上学,那该怎么办?
“你真的长大了。”母亲再次说了这句话,她眼神里带着欣慰而又莫名地失落,苦笑道:“你想不上学就不去吧,不过你别忘记考试还是要去,如果考不出好成绩依旧要回去上学。”她苦口婆心说了两句,“上学不单单是想让你出了社会以后找份好工作赚多少钱,而是想让你多学点东西,做生意可能赔本,肚子里有货一辈子不怕没饭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上辈子加幼儿园总共上了十七年学的王强肚子里怎么可能没货,该学的他都学了,或许不少知识出社会后遗忘了,但是只要复习复习都能重新记起来,说实话,学真的没什么好上,或者说高中已经没必要上。
至于大学,王强觉得文凭还是要的,哪怕以后当商人后,有高文凭都能让人多看一眼,没学历的商人很有可能被称作暴户,但是有学问的商人,别人评价就高了——儒商。
中国自古至今以文治国,有学历和没学历的人在别人眼中完全两样,而这个学历有时候只需要一张文凭的认可。
他已经规划好未来,三年时间边赚钱边复习曾经遗忘的知识,然后考个好大学,大学生活比较松散,基本上不怎么会妨碍自己赚钱,这是目前唯一两全其美的办法。
不论怎么样。
母亲同意自己不去上学便好。
王强通过半个月的努力终于换来圆满的答案,同时他知道,哪怕未来去上大学,自己也走在了同龄人前面,说句玩笑话,如果混得好,或许以后的大学同学变成自己员工都说不定。
王强坚信自己会越混越好。
哪怕总共才一万多块资产,还要还债,但已经是个良好的开头。
他知道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在才刚刚起步,保持平常心继续努力,不能浪费展的黄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