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凤夜歌再次开口,楼轻舞默了。刚上马车的时候,她为了防止离他近了更尴尬,所以挑了一个离他很远的位置坐着,他正对着帷幕,而她则是贴着马车两边靠近帷幕坐着,中间隔了一整个马车。她没有动,凤夜歌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最终还是凤夜歌软了语气,“马车晃得我晕,你过来让我倚着。”
楼轻舞:你身后就挨着马车。
可这话她终究不忍说出来,慢腾腾挪了过去,坐的不远不近,不过她的屁股刚挨着竹席,就被凤夜歌揽着腰肢贴近了,楼轻舞甚至能嗅到他靠近时身上的药香,身体蓦地绷得有些近。下一刻,肩膀上一沉,她偏过头,就看到凤夜歌仿佛累极了,闭着双眸靠在她的肩膀上,长长的睫毛在他眼底打上一道暗影,看起来少了几分冷漠,越平易近人。
两人离得太近,楼轻舞甚至能够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像是一把羽毛,在她的脖颈间,轻轻一扫,再一扫。
她的心,莫名跳得飞快。
“咦?”凤夜歌突然轻轻叹了一声,长长的睫毛睁开,一双凤眸黑漆漆的,深得看不到底,清冷的目光落在楼轻舞淡漠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再次开了口:“楼姑娘,你的心跳得好快。”
“有吗?”楼轻舞比他还淡然,“夜王应该是听错了。”
凤夜歌轻轻挑了一下眉,不再说话,只是薄唇扬起的弧度让楼轻舞闭上了眼,眼不见为净。她突然觉得遇到凤夜歌,真不知道到底是他的劫,还是她的。
马车顺顺利利地停在了楼府门前,外面传来凤十一的声音:“爷,楼姑娘,楼府到了。”
楼轻舞应了声,这才歪过头看去,凤夜歌竟是真的睡着了,不过两人的这两声,让凤夜歌睁开了眼,直起身,清冷的目光还带了丝怔然,随后落在楼轻舞身上,似乎有些可惜,时间过得太快了,让他颇为苦恼。
“夜王,我已经到了,先下了。”楼轻舞说完,就转身要下马车,却被凤夜歌拉住了。楼轻舞回头,不解地看向他,就看他递过来一瓶药,楼轻舞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随即看到凤夜歌的视线落在她的膝盖上,顿时了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他应该是知道那晚她去过夜王府了吧,十一看来已经把她泄露了啊,果然不是自家的仆役嘱咐不管用啊。
“没有下次了。”凤夜歌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楼轻舞知道他在心疼她跪的那半个时辰,她其实想和他说这是她心甘情愿的,太后虽然在刁难她,可出点却是为了他好,如果她是太后,自己一直看着长大捧在掌心的孩子被这样一个名声不好对他还无情沾花惹草的女子也没有好感。
到了口边的解释被楼轻舞默默收了回去,有些事情如果注定不可能,还是让它成为秘密吧。
“夜王有心了,不过轻舞今个儿这罪是为你受的,这也是应该的,那轻舞就不客气了。”把药瓶紧紧攥在掌心,楼轻舞快速下了马车。看着再次变成刺猬的女子,凤夜歌揉了揉眉心,可心情却是很好,师妹啊,要真的这么无情,为何还要因为他一句累了就把肩头借给他倚着?
楼轻舞一直走进楼府很远才停下脚步,耳朵灵敏的动了动,听到轱辘声渐渐远离,才松了一口气。岚白跟上来,看到楼轻舞默默看着手里的药瓶,才愣了一下:“主子,是谁受伤了吗?”
“这不是伤药,活血化瘀的。”
楼轻舞开口解释,却没有说受伤的是谁。
等两人回到倚风阁,推开苑门,刚走到主厢房门口,房间里的灯赫然就亮了,随即旁边的房间里走出了两个人。楼轻舞和岚白看到千面身后的人,愣了一下,竟然是许久没有出现的铃铛——苏笙的那个小婢女。
“你……”楼轻舞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可只吐出一个字就蹙然明白了所有。
铃铛来找她,恐怕苏笙已经……
“楼姑娘,小姐她已经……已经……”果然,下一刻铃铛在楼轻舞面前跪了下来,她手里紧紧攥着的是一个黑色的包袱,包袱里有一个盒子形状,看来应该是骨灰盒了。楼轻舞叹了一声,把她扶了起来,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拍了拍她的肩膀,“出了什么事?为什么骨灰盒带到了京都?”
铃铛眼里都是泪,“小姐她临死前还是忘不掉穆公子,所以,托我把她的遗骸带到了这里,希望楼姑娘能帮她送到普照寺,点一盏长明灯,这样就能每天看到……看到……”铃铛仿佛说不下去,哽咽的声音点点泪珠洒在骨灰盒上。
楼轻舞闭了闭眼,苏笙她终究还是后悔了啊。
吩咐千面把铃铛暂时安顿在了偏房里,楼轻舞抱着苏笙的骨灰盒回到了房间,细细拂去上面的尘土,把她和窗棂旁的黒木匣放在一起,站在那里看了许久,才让岚白打来热水沐浴清洗。
等洗完澡,楼轻舞披上衣服,坐在床榻前,掀开了裙裾,膝盖却青紫一片,她拿出药膏涂抹在患处,不轻不重的力道揉捏着,凉凉的药膏渗透入肌肤里,疼痛瞬间消失了。涂抹完毕,楼轻舞把药膏放入了自己的药箱里,只是在盖住盒盖的前一刻,还是犹豫了。
铃铛的出现,让她原本坚定的心出现了犹豫不定。
苏笙和穆云青如今的天人永别,苏笙临死前的后悔,凤夜歌送她回楼府时苍白的面容,无一都在刺激着她脑海里的坚持。
她怕自己有一天会后悔。
可如果她不这样做……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黒木匣上,最终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等再睁开,眼底漠然寒凉一片,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似乎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她都必须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