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睁大了双眼看着赵陌,只觉得不敢相信:“真的假的?山阳王?!怎么可能?!”
赵陌三两口吃完一个春饼,煞有介事地点头:“我当时都懵了!万万想不到他是怎么冒出来的?还忽然间把我的机关匣子给撞到了地上。我本来都认定是蜀王世子干的了,哪里想到冒出来的居然会是山阳王呢?!”
秦含真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不是……怎么会呢?虽然说那个北戎密谍领逃到通州后,曾经路过了山阳王府的庄子,可是……那不是仅仅路过而已吗?袁同知带人搜查过那个庄子,没现什么异状呀?最后是在蜀王妃陪房的庄子上找到了北戎密谍领的尸体。这庄子实际上应该是蜀王世子所有的。怎么看,也没理由会跟山阳王扯上关系吧?”
但如果不是跟他有关系,他在赵陌书房里那一番表演,又会是怎么回事?
秦含真有些糊涂了:“会不会他俩是同伙?还是……蜀王世子悠悠了山阳王,让他来给自己做挡箭牌?”
赵陌挑了挑眉:“表妹为什么这样说?山阳王又不是傻子,怎会给蜀王世子做这样的挡箭牌?不管是肖想皇嗣之位,陷害我这个宗室郡王,还是跟北戎人勾结,那可都是大罪!”
秦含真想了想:“这个很难说,毕竟事情的真相也不是人尽皆知的,就连皇城密谍司的人在追捕北戎人的事,也只有很少人知道,不是吗?我想山阳王如果完全不知情的话,蜀王世子找点理由来哄骗他,让他主动上赶着跟太子到你那儿去,再摔坏你的机关匣……也不是不可能的。”
秦含真犹豫了一下,再问赵陌:“你看清楚了,当时真的是山阳王有意要摔那个匣子的吗?他当时是差一点儿摔了跤?那他有没有被人绊倒,又或是摔得很假,象是在演戏一样?”
赵陌眨了眨眼:“不,他摔得很真,差点儿就整个人拍到我书房里的多宝格上了。若不是他手扶得快,脑门上说不定都头破血流了。他磕到了架子,额头上还留下了红印,过了好一阵才消下去的。也正因为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扶着多宝格站稳,才会将那只机关匣狠狠地推了出去,否则他顶多就是把匣子撞得往后靠一靠,不可能把匣子整个撞出去的。我那多宝格,用料足着呢,就算他是个胖子,也不可能轻易撞倒。”
秦含真听得好笑,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都能猜到山阳王有多狼狈了。这看起来象是真的,那他恰好正正撞到匣子的事,就显得有点儿问题了。秦含真问赵陌:“当时蜀王世子在做什么?他离山阳王有多远?山阳王身边有没有别的人在?那个人没有动手脚吗?”
赵陌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却笑而不语。
秦含真一看就知道这里头有问题,连忙扯着他的袖子催促:“别老卖关子了,快说呀!”
赵陌笑道:“我当时是真没看见。蜀王世子忽然夸你画的那幅《庙会图》,以为是我画的,我心里正不得劲儿呢,根本就不乐意叫他这样的人评论表妹的画。山阳王又忽然附和着夸起那画儿来了。我心想他懂得什么?没夸两句,就夸起了我,夸得又生硬,我听了都不好意思,只觉得他这人脸皮真厚。我就扭开头去了,瞧见太子殿下当时大概也觉得山阳王的话不顺耳,转头去看墙上挂的其他字画了。太子殿下与我都是听到山阳王撞架子的声音后,才转过头去瞧他的。我不知道山阳王是怎么摔的那一跤,不过蜀王世子当时就站在他边上,几乎是挨着的。只是他摔了那一跤之后,就离蜀王世子远了些。不仅仅是因为他摔了那一跤,蜀王世子本人似乎也往后退了两步,却不知是被他吓着了,还是有意为之。”
赵陌本人是没看见当时的情形,但他并没有着急。因为事情生的地点是在他的书房,他的地盘,他没看见的东西,还有别人能看见呢。
阿寿当时站在门边听候吩咐,阿兴站在墙边负责烹茶。这两人都是赵陌的心腹,比侍女什么的靠谱,并没有退下。
山阳王摔跤的时候,阿兴站在屋子角落里,没看清他是怎么摔的,却瞧见蜀王世子脚下动了一动,一只脚往外伸了一伸,但很快就收了回来。今日蜀王世子着的袍子,下摆很长,还比较宽松,很容易就能掩盖住腿上的小动作。可谁叫阿兴当时视线的角度正好呢?
此外还有阿寿,送客的时候,蜀王世子留下来与赵陌多说了一会儿话,是阿寿送山阳王离开的。事后阿寿报告赵陌,说是山阳王悄悄儿给他塞了个荷包,里头装了足有五两金子,求他帮忙说情,还请他代为向赵陌解释,说他当时摔的那一跤,是被蜀王世子绊倒了……
秦含真瞪着赵陌:“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赵陌笑道:“我这不是说完一事儿到一事儿么?阿寿阿兴看到、听到的事儿,都是我事后才从他们那里听说的。我看到山阳王忽然跳出来的时候,确实十分吃惊来着。”
秦含真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又回到正题上来。
有了阿寿与阿兴的证词,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山阳王很有可能真的只是个挡箭牌,被蜀王世子利用了。虽然他看起来似乎很蠢,才会成了背锅侠,但从他私下跟阿寿说的话来看,他又似乎没有蠢到家……
秦含真道:“蜀王世子会想到利用山阳王来背锅,我觉得可能跟山阳王府的庄子离他的庄子近,也有些关系。不然正常情况下,谁会觉得山阳王是那个罪魁祸呢?他只有一个儿子就算了,毕竟蜀王世子也只有一个儿子,却不见得就没有了野心,光是从他这三十多年来,在京城里的处境,就知道他跟权势这两个字根本扯不上关系。他最风光的时候,也就是当年蜀王带小儿子北上那一年了吧?距今多长时间了?就算是北戎国内的人,也不会相信他是个有权有势的宗室贵人,更别提早已在大昭潜伏多年的密谍。倒是蜀王世子本人,至今还时常出入宫闱,跟太后娘娘又有亲,听起来还比较象是那种人。”
赵陌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现在不清楚的是,他是如何现太子殿下与我察觉到真相,反过来设套试探的呢?若不是现了那是个圈套,他也不会设计让山阳王替他挡箭了。”
秦含真想了想:“是因为北戎密谍逃跑的时候,给他透了消息吧?”
赵陌看向她:“袁同知追得很紧,一死一重伤的两名北戎密谍,直到落入密谍司的人手中为止,都没有离开过他们的视线,唯一有可能泄密的,就是曾经跟丢过的北戎密谍领了。”
而这北戎密谍领是在山阳王与蜀王世子的庄子附近被跟丢的,袁同知很快追踪而来,就命人封锁了当地,直到确认目标死亡,才放松了监视,可依然没有让任何外人进入过。倘若这期间有人曾经在北戎密谍领死前与其交换过情报,那必定是当时在两个庄子里的人之一。
赵陌还告诉秦含真一件事:“北戎密谍领藏身的那户丧家,因涉案就被大理寺软禁起来了,不许外出,当晚他家生了命案,两个儿子被毒死了,地方官查出是其中一个儿媳下的毒,道是为了争家产所致。可那儿媳一直叫冤,说虽然买了老鼠药,总是嚷嚷着要把小叔子们毒死,但其实只是吓唬人的而已,并没敢真的动手。她那天晚上因为害怕,一直与妯娌们待在一起,被下毒的吃食也不是她做的,是早就做好了放在厨房的,任谁都能接近,她却一直没碰过。而且她买了老鼠药这件事,家里不少人都知道。就连死了的那两兄弟的妻子,也不大敢相信她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秦含真不解:“这案子跟北戎密谍领之死……有什么关系呢?”
赵陌道:“那人死的当晚,负责守夜的是其中一个死了的儿子,在兄弟中排行最小。而且……”他顿了一顿,“那北戎密谍领是在棺材中被憋死的,仵作验尸时,现他身上带着一包干粮,里头被放了极重的蒙汗药。干粮似乎已经被吃掉了一些,是那个庄子里出产的吃食,做法也是当地独有,与别处的有些不大一样。”
这意思是……在那个庄子里,有人给他塞了干粮,却又在干粮里放了药吗?但为什么是蒙汗药呢?
秦含真诧异地想到一个可能:“那人该不会觉得……那北戎密谍领吃了药就会昏迷过去,然后他再把棺材钉死了,就能把人憋死在棺材里面吧?可是棺材就算不上钉,那也盖得十分严实,一样会憋死人呀?当然了,如果北戎密谍领中了药,没力气掀开棺材盖,那肯定会死得更快一些。那么问题又来了……这个在干粮里下药的人是谁?他跟北戎密谍领是敌是友?还是装成盟友的敌人?”
赵陌微微一笑:“今日一大早从袁同知那边得到的消息,说那庄子里确实有个新来落户的外地人,在那里安家不过是半年的事儿,说话带着蜀地口音,跟丧家那死了的小儿子平日里十分要好。但这人在那小儿子死后,连祭拜上香都没做,只等地方官放开封锁,便匆匆离开了,说是要进城上工。袁同知正在命人查访这个人在城里什么地方做事,说不定跟蜀王世子还有些关系呢。”
秦含真“啧”了两声:“蜀王世子还真挺心狠的,盟友也是说杀就杀了,利用完就丢。我就不信,他是真心跟北戎人结盟,或许只是利用而已。”
赵陌正要说话,却听得阿兴面色严肃地匆忙来报:“郡王爷,出事了!”赵陌一震:“怎么了?”秦含真也连忙坐正了细听。
“山阳王死了!”
赵陌吃了一惊,与秦含真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