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看到裴茵特地过来寻秦锦华与她,向她们赔不是的时候,还真是吓了一跳。
她原以为,以裴茵一直以来的脾气,是不可能服这个软的。裴茵若能有这等心胸,就不会因为有人在才艺比拼中比她出色而斤斤计较了。
况且,秦锦华自认为自家有错在先,裴茵只是反应过激了一点,态度不大好,但过后要是两人当没事人一样继续和平相处,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反倒是裴茵如此郑重地前来道歉,令人觉得有些尴尬。尤其是裴茵的表情明显不大情愿,眼睛还有些红肿,似乎是刚刚哭过。看着一旁裴大奶奶和气笑着亲切说话的模样,秦含真与秦锦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秦锦华有些讷讷地道:“伯母实在是太客气了,我与裴姐姐一向交好,不过是有两句口角,又算得了什么大事?原也是我家疏忽在先的,合该我先向裴姐姐道歉才是。”
裴大奶奶笑道:“原本就是小事,是你裴姐姐大惊小怪。她当时心情不大好,就拿你出气了,这自然是她的不是。如今大家把话说开,该赔礼的赔礼,该道歉的道歉,过后你们仍旧是好姐妹,日后要好好相处呀。”
秦锦华笑着答应下来:“这是自然,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呀。”她迟疑了一下,便拉起裴茵的手。裴茵僵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也由得她拉住了自己,两人手挽手作要好的闺蜜状,裴茵还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来。
裴大奶奶这才满意地笑了。
秦含真在一旁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不明白裴大奶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这是逼着女儿来向秦锦华赔礼道歉,而且还要女儿当作什么事都没生过,继续跟秦锦华做好朋友?只看裴茵先前曾经脱口而出的话,就知道她心里其实并没有真的把秦锦华当成是好朋友,更别说是秦含真了。如今她就算被逼着与秦锦华友好相处,这份情谊又能有几分真?
这么做有什么意思呢?裴国公府好歹也是国公府,曾经显赫过的。虽然如今他家是落魄了不少,但裴国公仍在,非不是空有虚名的勋贵人家。而秦家承恩侯府,也不是什么权臣显贵,除了有三房的永嘉侯秦柏撑腰,处境也就是比裴国公府稍好那么一点而已,毕竟秦仲海兄弟俩比裴国公的儿子们能干许多。可就这一点的差异,也用不着裴大奶奶如此刻意地讨好秦锦华吧?
秦含真正讷闷呢,姚氏走过来了。她是送完一波客人回来,看见女儿在这里与裴家母女说话,想起先前女儿的丫头暗地里报的信,顿时心中一紧,忙赶过来给女儿撑个腰,免得秦锦华被人欺负了去。不过等她走得近了,才现并没有生她预料的情形,反而是裴家母女赔礼道歉,十分客气的样子。姚氏顿时就松了一口气,想想秦含真还在场呢,若裴家母女真的敢欺负秦锦华,秦含真不可能会无动于衷,就只是在一旁呆站。这么想着,她脸上的笑容也真心了几分。
裴大奶奶见姚氏过来说话,立刻就把大部分注意力都转移到她身上去了。女儿若真想嫁进承恩侯府,秦简的母亲至少能做三成的主。裴大奶奶自然要与她交好,而不是只顾着跟小姑娘应酬就算了。当然,她也不会将方才女儿与秦锦华、秦含真姐妹间的不快重新提起,以此解释自己过来道歉的原因,那就是自曝其短了。她清楚姚氏最是护短不过,又怎会惹对方不快?所以一见面,她就先夸了秦锦华许多好话,又说女儿裴茵与秦锦华是多年的闺中密友,可两家平日来往却不多,实在太过可惜了,希望日后能多多往来。
这些话都没毛病。姚氏听得挺开心,爽快地答应下来。
接着裴大奶奶又夸起了姚氏擅长教儿子,她的儿子秦简是多么的出色,然后小小地贬了自己的儿子几句,其实只是象是在谦虚而已。不过姚氏马屁被她拍得爽了,也礼尚往来地夸了她的儿子几句。两位母亲相互吹捧,竟然显得很是投缘。
与姚氏交好,才是裴大奶奶的目的。她当然不会现在就提儿女婚事,既不够郑重,也显得女儿有些掉价了。与姚氏约好了日后再会,她方才带着女儿一同告辞了。这时候,香雪堂里的女宾们已经走得差不多,裴家母女几乎算是最后一批离开的。
裴茵最终愿意忍住心中的羞愤,屈从母亲的命令前来给秦家姐妹赔礼,其实也跟如今不剩几个客人有关。在她看来,看见她“出丑”的人少了,日后笑话她的人也会少许多。秦锦华不是个多嘴的,秦含真则很少出门交际,想必今日之事不会外传。
外客们很快就走光了,只剩下许、卢、苏三家以及二房还有人在。许家的人去见许氏了,卢家自会福贵居歇息,苏家则是秦幼仪满怀心事地去了永嘉侯府,象昨日那样继续等待消息,二房的秦伯复去寻秦叔涛说话,不知是想商量什么事,小薛氏去了东小院看望符老姨娘与张姨娘,秦锦春留下来等两位堂姐。
秦锦华、秦含真便带着秦锦春,回了前者住的明月坞喝茶。
秦锦春坐下后便道:“这些天通不得空,方才在春宴上人又太多,我都没能好好跟两位姐姐说说话,这会子可算能自在些了。今日来的人真多,我瞧着好象比往年都要多的样子。”
秦锦华告诉她:“今年请的客人确实多些,足足比往年多了一半!来的人有许多是达官贵人。祖母和母亲说,这是要显摆给外人看,叫外人知道我们秦家还风光依旧,并不曾落魄呢。”
秦锦春明了地点点头,又笑道:“今年我也比往年忙碌些。往年我就是跟在二姐姐身后叫人,其实别人未必在意我是谁。今年却不一样,竟有许多太太奶奶们都认得我,还夸了我不少好话呢。我想,大约是因为我时不时往东宫去,看着似乎还有些体面的关系。这都是托了两位姐姐的福,否则,我又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呢?那些夫人太太们又怎会把我放在眼里?”
秦含真道:“一点小忙,你又何必总惦记着?况且我们当初也没能帮你成为东宫郡主的伴读。你是靠着自己的本事,才赢得了郡主的好感,时不时能受召入东宫。这是你自己争取来的,又怎么说成是我们的功劳?”
秦锦华也连连点头:“可不是么?能让郡主喜欢你,那就是你的本事。我们就没这个福气能给郡主做玩伴。宫中规矩太大了,我每次进宫都觉得不自在,若象你似的时常进宫,想想都要冒冷汗呢。”
秦锦春听得脸红,还是再次谢过了两位堂姐。
秦含真又问她:“跟郡主相处得怎么样?郡主的几位伴读性情如何?”
秦锦春回答说:“郡主待我挺好的,几位伴读的姐妹也都是和气人。太子妃娘娘亲自把关挑中的人,没有一个是不懂事爱生事端的。我与她们相处得长了,也觉得学到了不少东西呢。”说着她还压低了声音,“我还从她们那儿听说了不少小道消息,比从前还未分家时,我在这里能打听到的都还要多。”
秦含真眨了眨眼:“什么小道消息呀?”
秦锦春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就是……各家各户的小道消息什么的……也有些是朝廷上的事。我其实不大听得懂,但在郡主身边待着,几位伴读的姐妹又都不是一般人家出身,难免会接触到这些东西。我是不是不该听?”
秦含真忙道:“当然不是。如果别人不提,你就别问,也别随便告诉人。如果别人议论,你听了就听了,不必阻止别人说话,也不要参与讨论。遇到要紧事,就回来告诉我和二姐姐一声。”
秦锦春连忙答应下来。
接着她又道:“如今已经开春了,不知曾先生回城了没有?闺学那边……什么时候开课呢?我……”她顿了顿,“我可能没办法再继续过来上学了。如今家里事情多,母亲离不得我。我又要时不时受召往东宫去……”
秦锦华惊讶地“呀”了一声,随即看向秦含真。她今年四月就及笄了,早已决定了不再上学。曾先生待在闺学中,要教也主要是教秦含真与秦锦容。秦锦容不在这里,人又年幼,因此她先看秦含真的意愿。
秦含真犹豫了一下:“这个还得看大伯祖母和二伯娘怎么想。若四妹妹你实在忙不过来,自然还是家里的事情要紧。”事实上,如果秦锦华与秦锦春都不再上学的话,她也不想在闺学里待下去了。天天跟秦锦容在一起读书,年纪、爱好、课程进度都不一致,日子一定难过得很,她何必自讨苦吃?反正她跟着曾先生学了几年,基础都已经有了,剩下的向祖父请教,又或是请曾先生开个小灶什么的,都没问题。她还是放过自己吧,也让五妹妹秦锦容享受一次独一无二的待遇,成为曾先生未来几年里唯一的学生,包管不会有旁人抢了风头去。
秦锦华心里有些惋惜。因为秦含真不来上学,她就不能天天都见到这位堂妹了。但秦含真的顾虑也有道理,秦锦春更有正当的原因,她只能无奈地接受了她们的决定。
这事儿一定下来,秦含真心里竟还有几分不舍。听说曾先生已经回了城,据闻她新年时小病了一场,身体不大好,她便盘算着要亲自去看望一回。她瞧瞧外头的天色,想起先前与赵陌还有约,便有些坐不住了,打算要告辞回西府去。
就在这时,她听到秦锦春对秦锦华说:“我外祖父外祖母来了信,他们马上就要到京城了。”
薛家长房快要进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