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了这么多人,秦含真想也知道这不可能仅仅是巧合。
秦简说邀她来看一场好戏,这么说,刚才在楼下生的事,是他安排的?又或是他知道是谁安排的?让苏大姑娘与广昌王在街上相见,是要达成什么目的吗?之前路过的蔡元贞,到底是不是也是秦简计划的一部分?
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就是秦锦华,从头到尾都不清楚什么广昌王、宁化王、镇西侯府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这种事也不好随便让小姑娘知情,因此秦含真没有明言,但她问的那四个字,也足以让秦简明白她想问的是什么了。
秦简却只是向她笑笑:“三妹妹稍安勿躁,先把好戏看完吧。等回了家,我会跟你解释明白的。”
秦含真讶异:“这是还没完?”
秦简笑着摇头。
秦锦华转过头来问:“哥哥,三妹妹,你们在说什么呢?”
秦含真看着秦简,忽然转身走回到桌边坐下:“没什么,就是说说街上的景致。”
倒是秦简落落大方,也走过来坐下道:“方才瞧见一个认识的人,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她今天也会在鼓楼大街上。”
秦含真怔了怔,又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秦锦华一无所知地问着兄长:“是什么人呀?我认得不?”
秦简笑笑:“说她做什么?咱们今天是出来玩的。这几样点心好吃么?可要再点几样?”
秦锦华摇头:“这就够了。吃完这些点心,我们都不必吃午饭了。哥哥你说这茶楼的说书好听,可我方才叫画冬去问过了,今日说的是什么边关打仗的故事,我可没兴趣听他去。一会儿吃过点心,咱们还是去逛街吧?我想到对面的饰铺子瞧瞧,还想逛一逛文具铺子。蔡姐姐方才光顾的那家点心店,我也想去一回。她外祖母那么爱吃蛤|蟆吐蜜,我也想买点回去尝尝。”
秦简笑着说:“行啊,都随你。”说完了才想起还有秦含真在,便转头问她,“三妹妹觉得怎么样?”
你们兄妹俩都说定了,还问我做什么?
秦含真无奈地看着秦简:“我没问题。不过一会儿我要到附近的木匠铺子去一趟。先前订做了点东西,我过去看看他们做好了没有。”
秦简一口答应下来。秦含真便开始跟秦锦华一道吃点心,顺便聊聊天,说起好些日子没见秦锦春了,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家如何?过些天承恩侯府也要办春宴,今年还是跟永嘉侯府一块儿合办,不过用的是承恩侯府的花园。到时候少不得要把秦锦春也请过来,姐妹们一道谈天说笑,叙叙别情。
两个妹妹聊得兴趣,秦简却心不在焉地没参与进去,反而又回到窗边站着去了。忽然间,他推开了一扇窗,笑着向下挥手打招呼:“小姑父!”顿时惊醒了正在聊天的两个小姑娘。
秦含真一听“小姑父”三个字,就想起了苏仲英正是苏大姑娘的亲叔叔。苏大姑娘刚刚才跟广昌王一起进了这座茶楼,也不知道苏仲英出现在楼下,到底是巧合,还是秦简有意为之。
应该不会是巧合吧?秦含真觉得自己都快要不认识“巧合”这两个字了。
秦锦华忙凑到窗边去:“呀,真是小姑父!怎会这样巧?”
秦简笑着回头说:“我们好些天没见他了,不如请他上来一块儿吃点心吧?正好说说话。”接着又压低了声音,“小姑姑有日子没消息递回家了,祖母虽然面上说着不在乎的话,其实心里还是很担心她的。我们问问小姑父,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小姑姑不给家里递信来,好不好?不管镇西侯和镇西侯夫人如何,小姑姑总归是我们秦家的女儿。”
秦锦华肃然点头:“哥哥说得是。初二那日小姑姑走后,祖母就一直不太高兴,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定是小姑姑说了什么让祖母担忧不喜的话。若不问清楚是怎么回事,我们要如何开解祖母呢?”
秦含真这对兄妹身后面无表情地喝着茶,心想秦简早就决定了要怎么做,何必还要忽悠自己一无所知的妹妹呢?
秦简请苏仲英上楼小叙,苏仲英面带笑容地上来了。秦简的小厮印痕到楼下去迎他,嘴里说些他们夫妻好久没去承恩侯府,夫人许氏有多么挂念女儿女婿的话。苏仲英脸上的笑容顿了一顿,心下暗叹一声,想到兄嫂的那个提议,便又重新振作起来。父亲犯了糊涂,他没办法劝阻,但兄长与嫂嫂都是明白人,又愿意与岳家重修旧好,他怎能不尽力?
大侄女是个才貌双全的好姑娘,人品又好,性情也温婉贤淑,若能嫁给内姪秦简,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父亲久在西南,初回京城,一时还未适应京中的环境,但只要他在京城待得久了,迟早会醒悟过来,能拥有秦家这门姻亲,是件多么幸运的事,到时候他绝对不会拒绝两家再次联姻的。
苏仲英步履轻快地在印痕的引领上往楼上走。经过一个雅间门口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伙计,印痕似乎是背对着那伙计正跟苏仲英说话,一时没留神,竟撞了那伙计一下。那伙计“哎哟”叫了一声,手里的托盘就歪倒了,整个人朝旁边雅间的门上倒,直接将门撞开来。
印痕吓了一跳,忙去扶那伙计:“小哥你没事吧?对不住对不住,我没看见你过来,真不是有心的!”
伙计脸上犹带怒容,但他方才也没看路,两人相撞,很难说是谁的责任更大一些。况且能到楼上雅间来的客人,非富则贵,虽说撞他的人一身小厮打扮,但他身后的贵人却气度不凡。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伙计在这座茶楼里工作的时间长了,深知贵人不能轻易得罪。反正他也没摔伤,这口气只能忍了。
印痕却是一脸惶恐,再三道歉,因见他身上的衣裳被茶水和点心汁液弄脏了,还掏了一颗银珠子出来赔偿。伙计一见银珠子,就立刻接了过来,心里那点怒气立刻就消失无踪了,语气也比先前和软许多:“小兄弟客气,你也不是有心的,意外而已,我怎会怪你?”
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地客气着。伙计抬头笑着想跟苏仲英也说两句话,却现他涨红了一张脸,双眼圆瞪,满面怒容地瞪着雅间里头。他吓了一跳:“这位客人……”
苏仲英却怒吼一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雅间里,苏大姑娘面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着站起身。在她对面,是阴沉着脸的广昌王赵砌。他知道苏仲英是谁,心里隐隐察觉到,似乎有人在算计自己。眼下这个尴尬的场面,是有心人故意造成的。
苏大姑娘今日偶然出来逛饰铺子,却有人给她递了信,以“戚三公子”的名义邀她相见。她一出铺子,就遇到了他,只当真是他递的信,有心请她来商议两人之间的事。可广昌王心里清楚,自己根本就没有递过什么信。他今天是来看云阳侯府大小姐的。上回没能亲眼看到她的芳容,他始终不甘心,生怕兄长会为了云阳侯的军权,给自己安排一个无盐女为妻。他千方百计打听到蔡元贞的行踪,就守在这里等她。等看到了她的容貌,他才算是安下心来,一会儿回了家就会告诉兄长,他愿意娶蔡家女为正妃。
这件事是不能让苏大姑娘知道的。他又怎会在这种地方约她见面?他甚至不知道她今天会到这条街上来!
广昌王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镇西侯次子并不认得自己是谁,只要找好借口,还是能蒙混过去的。他冷静地向苏仲英行礼:“是苏家二叔父么?晚辈姓戚,在家中行三,家母娘家姓梁,与卞总督府的大奶奶是亲姐妹,与苏大姑娘也是表亲。晚辈今日偶然路过,见有地痞企图纠缠苏大姑娘,就护着她到茶楼里避一避,正打算打人给府上送信,让府上派人来接苏大姑娘回去呢。苏二叔父既然来了,我就放心把苏大姑娘交回给您了。”
苏仲英朝他冷笑一声,转向侄女:“这人的话是真的?”
苏大姑娘惨白着脸点点头。这种时候,她可不能露了馅。万一叔叔对戚表哥有了坏印象,戚表哥上门提亲的时候,叔叔要为难他,劝父亲母亲别答应,那可怎么办?
但苏大姑娘的话并不能完全打消苏仲英的疑心,他冷冷地看了广昌王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对侄女讲了三个字:“跟我走。”便要带苏大姑娘离开了。
苏大姑娘无措地看向广昌王。广昌王微笑着向她点头,鼓励她先行离开。苏大姑娘虽然心中不舍,但还是低下头朝着叔叔的方向走去了。
“小姑父,你怎么在这里?半天都没来?”秦简非常巧地出现在了走廊中。很显然,他是因为在雅间里等候的时间长了,一直没见苏仲英到达,才会开门出来看个究竟的。他走到苏仲英身边,好奇地看了苏大姑娘与广昌王一眼,随即便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苏仲英却是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他想起方才还盘算着要如何促成侄女与内姪的婚事,如今亲侄女却当面打了他的脸!她竟然在茶楼里与外男私会,还叫秦简撞见了,这叫他怎么还有脸提起两人的亲事?!
可是,令他更加难堪的事情还在后面呢。秦简看着广昌王,一脸惊讶地道:“你是何人?我记得……方才蔡大小姐在街上走过的时候,你就跟在她后面盯哨,十足一副登徒子的模样。你如今又……跟苏大姑娘在一起,莫非意图不轨?!”
苏大姑娘不由惊呼,完全不敢相信秦简的话:“秦大公子,你是不是看错了?!”
秦简沉声道:“怎会看错?我两位妹妹方才也在,三妹妹就看见了,就在文具铺子里吧?我们方才还在说,要打人给蔡大小姐送个信去,让她多加提防呢!”
他与苏仲英一道,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广昌王,苏大姑娘也不敢置信地看向后者。
广昌王咬牙,没想到叫人看见了,这可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