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道济的脸色一变,讶道:“什么,让三哥撤回?我没听错吧。道规哥,武陵郡难道要放弃了吗?在妖贼最猖獗的时候,我们也一直没有放弃啊。”
刘道规平静地说道:“武陵郡有当地的州郡兵马两千多人防守,而且我已经让你三哥把郡治中的百姓疏散了,即使是妖贼攻来,也不过是一座空城而已。道济,你应该知道,武陵郡的作用主要是防备西来的敌军,也就是蜀军谯道福他们,现在蜀军已经退回白帝城,一时之间是不会进攻的。”
檀道济的眉头微微一皱:“可是从东边的长沙,巴陵的方向,妖贼也是可以进攻武陵的。而且谯道福之前退兵是因为我们江陵大胜妖贼,加上之前消灭了桓谦和苟林,他害怕了,并不是蜀军的实力受到很大损失。可是现在,妖贼回师,大军又压了过来,他可能会趁机响应,夺取武陵甚至是与妖贼会师,合攻江陵。”
刘道规平静地说道:“妖贼和蜀贼不是一路人,只是因为共同要对付我们大晋,才会有一些响应和联动,武陵郡是荆南湘州的州郡,妖贼不会让给蜀贼的,至于合攻江陵,那打下来算谁的呢?这些反贼只不过是因为贪利而去攻城掠地,但不是一条心的合作,之前妖贼不打江陵,而是放任桓谦和苟林来攻,也是因为这样的想法。所以,我觉得谯道福不会来凑这个热闹。”
说到这里,刘道规顿了顿:“蜀贼这回东进,目的不是荆州,而是白帝城,那是蜀地的门户,占了白帝城,就可以扼住我军入川的通道,上次阿寿哥可以打到川中腹地,就是从白帝城出发的,这里被拿下,那谯道福就完成了任务,剩下的,就是要想办法北上夺取梁州,汉中之地了。”
檀道济反问道:“那为何蜀贼现在还留在白帝城,没有去攻打汉中呢?”
刘道规微微一笑:“我看,这不过是谯道福的个人野心罢了,不是谯纵的想法,这谯道福身为谯蜀的宗室,但却是远亲,能带兵打仗,只是因为蜀中无大将,道福当先锋罢了,又因为之前蜀地的豪强大族谋反,害死了毛氏一族,所以谯纵上台后,也要警惕这点,宁可让谯道福掌军。”
“可是谯道福也并不是个纯粹的军人,我这里的情报表明,他一旦带兵之后,就会以各种理由借口,在军中安插提拔自己的亲信,撤换原来的军吏将校,然后出去打仗时,一路行军途中都会掳掠抢劫,把抢来的东西分给军士,以竖立私恩,收买军心。”
檀道济笑道:“他这么搞,谯纵和其他给抢劫的蜀地豪强能容得了他?”
刘道规点了点头:“他有理由啊,说是出川作战,路途遥远,运输困难,军粮要从沿途的州县和大户那里征集,后面让谯纵以免税赋这些为条件对被征集的地方和大族作出补偿。可以说,他这样得了军心,而谯纵却是要给他的行为善后擦屁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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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道济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这谯道福是想借着带兵领军的机会,把自己打造成谯蜀的寄奴哥啊,而且他还是谯氏的宗室,真的想要取而代之,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在这个乱世之中,兵强马壮方为天子,这种同宗夺权的事,在北方的胡人国家里,不停地发生,就是之前盘踞蜀地的成汉李氏,不也是不停地这样宗室内斗,远宗称王嘛。”
刘道规微微一笑:“我看,正是如此,北上打梁州那里,几乎都是空城,占了后没有什么油水和好处,反而可能会让将士们埋怨,对谯蜀有利,对谯道福不利,反观白帝城,那里可以搜刮不少油水,尤其是秋收之时,更是可以借着征税的名义下乡四处劫掠,现在他们就是这么干的,所以乐不思蜀啊。”
檀道济哈哈一笑:“好一个乐不思蜀啊,我看,这乐不思蜀之后,就应该是军中只知道福大将军,不知天子何人了。明白了,这支军队,就是谯道福以后可以作乱自立的本钱,他是不会轻易退兵,但更不会轻易进军,因为战败会有很大的损失,更是会失了军心。”
刘道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所以谯道福不足为虑,他要东进,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们守不住江陵,荆州崩溃,这时候他会火速东进,不一定图占领州郡,但会四处掳掠,俘获人口,收编散兵游勇,以壮大自己的实力,当然,这样也会有和妖贼起冲突的风险。不过,那就不是我们要考虑的事了。”
檀道济点了点头:“明白了,那说一千道一万,只要我们守住江陵,就能死死地卡住妖贼的咽喉,现在兵力不足,需要集中所有的部队,尤其是精锐的有战斗力的部队来集结于江陵一带,三哥的三千北府和荆州老兵,正是这样的精锐,所以你才会下令召回。”
刘道规沉声道:“不错,所以道济啊,我连武陵兵马都召回了,又怎么可能再想着长沙?妖贼部队众多,有二十万左右,即使是这长沙的八十万石军粮,又能支撑多久?他们不是要撤回岭南,而是想夺取荆州,雍州之地,所以我们只要考虑守住江陵,就是胜利。”
门外传来一阵大笑之声:“道规哥说得好啊,为了守住江陵,我连武陵都不想呆了,不过我说好了,打退妖贼后,反攻长沙,可不能落下我啊。”
檀道济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回身向着门外一个急行进门,全身甲胄,满身征尘的汉子扑了过去,两人狠狠地胸口一撞,转而把臂相交:“三哥!”
檀的眼中泛着泪光,紧盯着檀道济的脸:“四弟,你黑了,瘦了。”
檀道济激动地点着头:“三哥,我可没你在武陵天天有鱼吃滋养得好啊。快两年不见了,我想你,我想死你了!”
檀哈哈一笑:“可不兴说那个字,我们都得活着,好好活着,活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