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城外,燕军南北大营之间,一处临时设立的帐幕之内,两批衣甲制式与颜色迥然不同的将校,相对而坐,南边的一身灰色皮甲,战袍的,是以拓跋仪为首的拓跋部将校,而北边一身蓝色锁甲的,则是贺兰卢为首的贺兰部贵族头人们,帐外也是南北各是两三千步骑环卫,旗号分明,与其说这是一次联席的魏军会议,不如说更象是两只不同军队的会盟。
一身皮袍,勾须黄眉的拓跋仪,坐在一张胡床之上,看着对面羽冠大铠,华丽显眼的贺兰卢,笑道:“我说贺兰大人,你穿得这么漂亮,敌方士兵一眼就能看到,兵凶战危,不是凶险得很嘛,看看我,这一身跟普通军士的也差不太多,再加上十几个替身武士,安全得很哪。”
贺兰卢面无表情地说道:“东平公,你这样自己是安全了,可是本方的战士也看不到你的所在,他们是会失望的,我这样虽然风险大了点,但是每个战士都能清楚地看到我,知道他们的主帅与他们在一起作战,流血。这样才会人人奋勇,个个争先。这是我们贺兰部几百年来的祖训,难道你不知道么?”
拓跋仪的脸色一变,怒容一闪而过,转而笑道:“也是,贺兰部的传统可是很多呢,这么多年来能雄居东部草原,成为一方霸主,自有独到之处,不仅是贺兰部的男人,就连女人,也能作出应有的贡献呢。”
说到这里,拓跋部将们发出一阵哄笑,而贺兰部族人们则个个怒目而视,拓跋仪这话非常地歹毒,暗讽贺兰部多年来靠联姻而立于不倒之地,更是笑话贺兰敏身为巫女,给轮番侮辱过的事。
贺兰卢咬着嘴唇,沉声道:“东平公,我记得陛下有过严令,禁止提那夜大宁城的事,你今天旧事重提,是侮辱我们贺兰部呢,还是在侮辱贵妃?”
拓跋仪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说道:“当年大宁城之事,是谁勾引刘显,慕容永来袭,有些人心里有数,不要以为陛下不跟他计较了,这事就能这么过去。”
贺兰卢哈哈一笑:“那请问在陛下当年落魄,孤身在敌国为人质时,他的母亲,他的族人是谁保护的?是你东平公拓跋仪吗?”
拓跋仪咬了咬牙:“好了,贺兰卢,我不想今天跟你作口舌之争,我是奉命来攻打邺城的,这个命令你也知道,请你贺兰部现在移营,换个地方打。”
贺兰卢冷笑道:“你只是奉命经略河北各城,我也接到了同样的命令,可没说这邺城就归谁打。陛下说得清楚,先到者得,凭能力攻城掠地,我的部队比你早到半日,要说移营,也是你走才是。”
拓跋仪沉声道:“贺兰大人,请你看清楚,这里是邺城,是燕国故都,河北第一重镇,虽然因为当年遭遇了黑火焚城而暂时成为旧都,但仍然是燕国陪都,攻打都城这种事情,应该由拓跋氏本部兵马来完成,不然灭国擒君,功高不赏,这个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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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卢“嘿嘿”一笑:“现在的燕国首都是在中山,后燕皇帝慕容宝也在那里,这破国擒君之功,我自然不跟东平公去抢,所以麻烦你赶快去攻打中山吧,至于这个已经成为旧都的邺城,就留给我这个外姓部落吧。”
拓跋仪咬牙道:“你非要我请了陛下的军令,才肯走?”
贺兰卢微微一笑:“如果东平公有陛下的旨意,请现在出示,不然的话,违令的是你,该走的更是你,哪怕我们吵到陛下那里,想必他也会维护你的无理要求的。”
拓跋仪眼珠子一转,笑道:“罢了,都是同事多年,也不必为一个邺城争来争去的,这样吧,你攻南城,我攻北城,入城之后,凭各自的本事争夺各自的区域,我先破城,那邺城就是我的,反之也一样,你看如何?”
贺兰卢的身边,一个黑脸长髯的大汉,正是前部司马丁建,沉声道:“大人,明明是我们先来,怎么可以…………”
贺兰卢摆了摆手:“阿建,无妨,东平公毕竟是陛下的爱将,又是同族,突破滏口径也比我们走井陉要难一点,迟来个半日就半日吧,我们不是也多准备了半天的攻城器材嘛。”
丁建转而笑道:“大人英明,末将愿意领命攻城!”
拓跋仪长身而起,转身就走,贺兰卢在后面说道:“怎么了,东平公,不在一起吃个饭吗?”
拓跋仪的声音顺风而来:“不用了,都比你晚了半天了,我和我的部下没空吃饭!”
当贺兰部众将笑着看着拓跋仪的手下们离帐而去时,丁建低声道:“大人,真的要抢功吗?邺城的防守严密,兵马众多,以我们一军的实力,怕是难以攻下啊,就算攻下,也会损失惨重,得不偿失的。”
贺兰卢笑道:“你当我真的想攻城吗?这是说给拓跋仪听的,我们先到一步,邺城城外的百姓,民夫现在都在我们这里,我让他们做攻城器械,不是真的要攻,而是让拓跋仪着急,他想夺取邺城拿下大功,更想拿到城里的粮草,军械,人口,就只有硬着头皮自己上了。哼,既无攻具,又兵力不占优势,真以为邺城的城墙是摆设吗?慕容垂当年都攻了多少年拿不下来,他比这个燕国战神来厉害?”
丁建长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大人的意思,是要借邺城的坚城和守军,来杀伤和消耗拓跋仪?等他们打得两败俱伤了,我们再上?”
贺兰卢勾了勾嘴角:“他有一点说得不错,中山我们不能去。那是燕国都城,只有拓跋珪能打,我们能打的最好最肥的城市,也就是邺城了,邺城虽然兵多,慕容德也可称名将,但是如果中山那里大战的话,他势必要去帮助慕容宝的,所以,我们只需要围三缺一,给慕容德一条北上去中山的通道,邺城可不战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