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泰的眼中冷芒一闪:“蠢材,现在高门世家门相持不下,只是因为秦兵即将南下,大敌当前,只能暂时放下争执,如果打退了秦军,他们又岂会让刁逵长期占有京口?”
“我们只要在这里扎下了钉子,建立了势力,那以后不管哪个家族吞下京口,都只有跟我们合作的份,这种千载难逢的重返京口,光大我教的机会,怎么可以放过?”
孙恩等人全都神色严肃,稽手行礼:“师父教训的是!”
孙泰长吁一口气:“好了,先准备晚上的仪式吧。明天,五月五,我们要在这里上演一出好戏。道覆留下,你们两个可以走了。”
当徐道覆那魁梧的身形也消失在殿门之外后,蒋神像后转出一人,虽是微服,亦皆锦缎,富贵逼人,可不正是刁逵?
随着刁逵走到了孙泰的身边,与之比肩,直视殿外,他的声音也缓缓响起:“看来教主也收拾不了那刘裕啊,你的三位爱徒齐上,也失手了。”
孙泰微微一笑:“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这不过是骄兵之计罢了,刘裕越是现在得意,晚上就越会中我的计,等他今天夜里掏空了身子,明天刁使君就可以按你的布置行事了。”
刁逵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一切都安排好了,明天,我就会让全京口的乡巴佬知道,这里谁说了算!”
平虏村,村北。
刘毅和何无忌骑着马,并辔而行,十余个衙役与胥吏在后面步行跟随,二人一路上有说有笑,谈论着刚才看到的一幕幕。
刘毅说道:“无忌,怎么样,没骗你吧,这刘裕确实是我们京口的雄杰。”
何无忌点了点头:“是啊,想不到连天师道这回都栽在他的手上,也难怪谢将军特意要我来考察一番了。”
刘毅的两眼顿时放光:“你说什么?谢将军?不是吧,他怎么会听说一个京口里正呢?”
何无忌笑道:“刘裕可不是一般的京口里正,他可是在京口连夺了两届的五月五打架大赛的魁首了,拳横腿霸,京口刘大,连我都知道啊。”
刘毅叹了口气:“这么说来,谢将军是想要征召刘裕入他的军府为将了吧,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
何无忌微微一笑:“只怕他没这么好的运气,听说现在谢将军正在征召多个有实力的流民帅和边将,以他们的部众为核心,组建一支强大的部队,以抵抗秦军。将校的名额,基本上已经分配光了,轮是轮不到刘裕这种人的。”
刘毅哈哈一笑:“这么说来,令尊和令舅,这回肯定是能领兵为将了?”
何无忌笑而不语,二人正说话间,只听到前面响起一个声音:“二位上差,请留步。”
刘毅的脸色微微一变,放眼过去,只见一个儒生打扮的人,正站在前方路边,其人身材中等,眉目疏朗,一副文人气质,有些面熟,刘毅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后,双眼一亮:“你是昨天在我这里登记过的孟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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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正是孟昶,何无忌也点了点头:“对,是他,我有印象。”只听孟昶淡然道,“二位上差,草民这一路南下,多蒙照顾,无以为报,只能在这里向二位报告一件有意思的事。还请…………”孟昶说着,看了一眼二人身后跟着的从人。
刘毅点了点头,一挥手,那些从人全都退开了几十步外,孟昶微微一笑:“今天晚上,听说那天师道的道众们会在蒋神礼举行天人交合的仪式,草民以为值得一观。”
何无忌睁大了眼睛:“什么,竟然有此事?怎么他们不上报呢?”
刘毅的眉头微皱:“那孙教主跟刁刺史的关系非同一般,其实那天我去接刁公子的时候,刁刺史就已经来了,所谓在建康交接处理公务,只是托辞罢了,久闻天师道会有这种神秘的仪式,也并不犯法,我等没必要参与吧。再说了,我们并非天师道众,只怕也没法混进去啊。”
孟昶微微一笑:“草民早就为二位上差准备好了天师道的服装,晚上反正是蒙面仪式,应该不会难住二位的,魏咏之那边已经打好了招呼,只要您二位有意,他是会带着二位过去的。”
刘毅哈哈一笑,看向了何无忌:“怎么样,无忌,去吗?”
何无忌“嘿嘿”一笑:“这么好玩的仪式,不花钱怎么能不看呢。咱们继续开赌局吧,你说,今天晚上会有几个女人呢?”
入夜,三更,蒋神祀。
祀外三里的方圆之内,已经挤满了几百个身着蓝衣,黑巾蒙面的天道道徒众,而两百多个配剑持刀的天师道弟子,更是散得远远地,在外围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地警戒着,几里外的平虏村,这会儿已经是一片黑暗,村民们早已经安然入睡,若不是这蒋神祀前空地上燃着的几根香案上,粗如人臂的巨烛,只怕整片大地,都会是一片地黑暗。
野地里时不时地传来几声狼号与狐狸的叫声,而孙泰在香案前的祈神表演,也已经进入了尾声,这位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这会儿披发跣足,左手执桃铃,右手持一把清光闪闪的长剑,随着信徒们的吟诵之声,迎风而舞: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受持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
随着这最后的一声“急急如律令”说完,孙泰的手中那一直摇动着的木铃声乍然而止,而几乎在这一刻,所有的弟子们全都拜伏于地,混在人群中的刘裕勾了勾嘴角,心中一阵冷笑:又是招摇撞骗的假把式,老子见得多了。但他也还是跟着在一边的檀凭之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