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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村里姑娘一边做着手工活,一边隐晦打量着在地里干活的知青,凑在一块叽叽喳喳的议论。
“我觉得还是晏知青最好, 以前读书的时候不是学过一个词, 叫秀色可餐,对着他那张脸, 不吃饭我都觉得饱了。”一个圆脸蛋的小姑娘捂着嘴,落落大方的一点都不觉得害臊。
“林丁丁,有人看上你对象了,你快去撕烂她的嘴。”适龄的小姑娘平日里玩的就比较好,开起玩笑来自然没什么顾忌了。
“谁,谁是他对象了。”
林丁丁看着小姐妹都嬉笑着看着她, 红晕一下子从脖子根泛到了脸颊,娇嗔着拍了拍刚刚说笑的那个女孩,把手里织了一办的毛衣往面前的筐里一砸, 起身搬起小板凳就要走。
“诶诶诶,和你开玩笑呢。”说话的那姑娘赶紧把人拉住,可不敢真把林丁丁给羞跑了。
林丁丁刚刚也就是做个样子, 没真生气,被人一拉就重新坐了回来。
“话可不能乱说,晏大哥也不一定喜欢我呢。”她的语气有些不确定,自从上一次分开, 两人几乎就没有独处的机会, 她的心情也从那天的扎耳挠腮, 蠢蠢欲动转变成了现在的忐忑不安。
“咱们都喊晏知青呢,你都喊人家晏大哥了。”
圆脸小姑娘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肩,笑容过后表情又变得有点严肃:“我娘说了,找对象不能光看一个皮相,刚刚我那话存粹就是说笑的,长得好真能顶饭吃吗?”
十六七岁的姑娘,在村里已经是能嫁人的年纪了,作为女儿,她们多数都已经习惯了承担家里更多的家务,她们中的很大一部分甚至都做好了嫁人换取彩礼给家里的兄弟结婚的准备。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林丁丁那么幸运,受到全家人的疼爱,更多的村里姑娘对她们的家人而言迟早要成为外人,她们要嫁人,长辈更看重的是男方的条件,什么样貌人品,都是虚的。
圆脸小姑娘看着林丁丁的眼神有些羡慕:“晏知青模样好,可是干活是真不行,你从小也没怎么下过地,两人要是真成了,以后靠什么吃饭,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后,晏知青挣得那点工分养得起你和孩子吗?”
林丁丁想反驳,她也能下地干活,而且,想着这些日子每次擦肩而过时,晏大哥对她温柔宠溺的笑容,林丁丁咬了咬唇,眼底的爱慕溢于言表。
“你爸妈都宠你,哥哥们对你也好,将来成了小家,总不能还指望着娘家帮忙吧,再说了,你几个哥哥都成家了,将来更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小家了,你这个妹妹在他们心底的地位,还不知道排到谁后面去呢。”
圆脸姑娘的话不怎么中听,但确确实实也是为了林丁丁好。
“我妈也说了,不准我和那些知青接触,他们虽然是城里来的,可将来估计就是留在咱们村子的命了,在这里,他们没有父母兄弟的帮衬,那就是独户,和知青结婚,到时候被欺负了连撑腰的人都没有。”
年轻的小姑娘们有些惆怅,这个年纪的女孩真是春心萌动的时候,比起粗鲁的满口子荤话的村里青年,她们自然更喜欢每天打扮的干干净净,说话文雅,模样又端正文气的男人。
只是喜欢不能当饭吃,对于聪明务实的姑娘而言,找一个家里壮劳力多的,公婆好相处,男人自己又老实肯干的,才是最好的归宿,至于长相学问,在村里是最不值钱的。
“晏大哥很厉害的,他读书好,而且现在他没天都按时下地干活,我爸都夸他比以前有进步呢。”
林丁丁低着头,都没现手上的毛衣都被她织的歪歪扭扭了,只能拆了重新打一遍。
“你们可别吓丁丁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坐在林丁丁右边的姑娘拍了拍她的肩,对着唱衰林丁丁炙热又懵懂的感情的小姑娘瞪了一眼:“具体事情具体分析,其实如果那晏知青真的喜欢咱们丁丁,这事也不是不能成,咱们公社小学不是在招人吗,晏知青可是高中学历,教个小学总绰绰有余吧,工资虽然不高,可只要省着点花,日子总还是能过的,之后,就得看咱们丁丁这个小管家婆的持家能力怎么样了。”
她说着赶紧往边上挪了挪,挡着脸仿佛怕林丁丁不高兴打她,原本略带压抑的气愤经她那么一调和,立马就缓和了过来,林丁丁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什么管家婆,人家都不一定有那个意思呢。
不过小姐妹刚刚的话还是给了她一点勇气,她想着,不管成与不成,自己似乎都应该和晏大哥问清楚。
“下工了,我得赶紧回家帮我妈做饭去了。”
村里下工的广播响了,原本坐在大树底下的几个小姐妹搬起自己的小马扎,抱着装着针线的竹筐,准备各回各家。
“丁丁。”
林丁丁也正要离开,就被熟悉的声音叫住。
“你对象叫你呢,还不赶紧过去。”几个小姐妹早就忘了刚刚那番谈论,在后头推了林丁丁一把,自己则是飞快的跑了个没影。
打扰人谈对象,那是要遭雷劈的。
“晏、晏大哥。”林丁丁低头看着鞋尖,想着刚刚心里头藏得事,鼓起勇气抬头,这时候晏褚也正好走到她面前,这猛地一抬头,就看到面前一张放大的俊脸,羞得往后仰倒。
晏褚当即的反应就是把人搂住,这么一来林丁丁的脑袋正好紧紧贴在了晏褚的胸膛之上,隔着棉袄,还能听到他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
“怎么这么不小心。”
晏褚觉得这个动作似乎亲密了一些,在对方站稳之后,赶紧把人放开。
“昨天我去县城的时候买了一盒雪花膏,听说你们女孩子都喜欢这个,现在天气冷,擦点脂膏就不容易那么干了。”
他拿出那盒包装上画着一个时髦的卷女人的雪花膏,递到林丁丁的手里,看着小姑娘忽然双眼放光的可爱表情,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也不错了起来。
“晏大哥。”
林丁丁看着手里那盒晏褚从口袋里拿出来,还带着人体温度的雪花膏,心里的冲动一阵高过一阵。
“嗯?”晏褚听林丁丁叫他,立马应了一声。
林丁丁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踮起脚尖,冲着晏褚的脸颊亲了一口,这个吻就和蜻蜓点水一般,或许是小姑娘太紧张的缘故,晏褚还有一种脸颊被小猫咪咬了一口的感觉,或许是碰到牙齿了。
小丫头亲完就跑,晏褚捂着脸还没回过神呢,刚跑出去几步远的林丁丁就又跑回来了。
“我中意你,你呢?”
要死要活就一句话吧,林丁丁想着晏褚最近这段时日对她的态度,或许他们中间差的就是挑明的勇气吧。
短短的一段时间,林丁丁想了许多,姐妹们说的都有道理,过日子没那么简单,他们家条件好,可哥哥嫂嫂还时常吵架拌嘴闹矛盾呢,和晏褚在一起,或许会有各种各样的困难,可是他是自己第一个喜欢的男孩,她想为自己的感情努力一把,即便到头来她现是错的,至少不用在将来,想起当年她的退缩,而懊恼后悔。
林丁丁觉得自己有勇气接受任何结果。
“你......想要和我在一起吗?”
晏褚看着林丁丁此时的幸福度在30到60之间疯狂上下摇摆,看过原身的记忆,他知道对方是一个多么坚韧,多么敢爱敢恨的姑娘,看上去羞涩单纯,当初原身抛下她消失,这个姑娘靠着自己,把肚子里的孩子带大,她尽自己的努力给与孩子最好的一切,从来不给他灌输对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的怨恨,在孩子面前,她展现的都是美好与希望,也正是在那样的教育下,最后那个孩子成了一个很优秀的人才。
对于林丁丁,晏褚是很欣赏的,这是一个豁达坚强的女孩,看上原身,估计是她这辈子做过唯一瞎眼的事吧。
只怪美色误人,晏褚想着自己这具身体的模样,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看着林丁丁重重的点了点头,晏褚抿了抿嘴唇,长时间的沉默让林丁丁手脚冰凉,低着头,正准备把手里的那盒雪花霜塞回晏褚的手里时,他终于开口了。
“我叫晏褚,今年十八,父母离异,生父在陇省农场接受改造,生母再婚,有一对同母异父的兄妹,高中学历,不抽烟不喝酒,现今个人存款一百七十八圆零七毛三分,欧米茄手表一块,布票工业票若干,林丁丁同志,你愿意以结婚为前提,和我处对象吗?”
晏褚想着,既然决定和人姑娘谈朋友了,个人条件还是要好好讲讲的,晏家家训,藏私房钱的男人,都是垃圾。
想想真奇妙,上辈子他单身了二十多年,来到这个世界才几个月的功夫,就给自己找了个小媳妇。
看着小姑娘瞪得圆溜溜仿佛小猫咪的眼睛,晏褚笑了笑,诚然这里头有完成许愿人的心愿的原因,可是自己对林丁丁不讨厌,甚至还有几分欣赏,他想,在婚后,自己会慢慢喜欢上这个姑娘,让她得到想要的幸福。
林青山在一旁推了晏褚一把,现在正是去女方家迎亲的时候,吉时可不能耽搁了。
晏褚回过神来,暂时没去管那三百积分,带着一群知青和乡邻,热热闹闹朝林家赶去。
因为晏褚的长辈远在都城,婚礼里里外外都是林家人操办的,村里也有不少说闲话的人,觉得表面上林家是嫁女儿,实际上和招赘没区别,贴钱捡了一个上门女婿。
这些话不好听,黄茹花实在是烦死了那些多嘴的八婆,她心里清楚一个正常男人的自尊心,懂点道理的知道这些闲话,不会迁怒媳妇,要是遇到个黑心的,听到这些话,还不把错都怪在媳妇和媳妇的娘家头上,自卑又自傲的人天底下多了去了,心机深的就在心里给你记着,等哪天他占了上风了,有你好瞧的。
黄茹花这性子就是容易想太多,但是她愁的也不无道理,好在晏褚并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再说了,其实村里人包括一部分知青说的也有道理,现在的他确实像是个吃白饭的,工作是媳妇舅舅安排的,房子是媳妇家里之前的老房子,聘礼就只有原身带着的那个欧米茄手表,就是那个手表,也就是走个场面,到时候还是会作为林丁丁的陪嫁还回来的。
晏褚听了那些流言完全就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越觉得他媳妇好,老丈人和丈母娘宽和大方,他能做的就是对他们更好。
时间见证一切,总有一天,别人会知道岳父岳母把丁丁嫁给他,是亏了,还是赚了。
*****
“听说了吗,高考恢复了?”
1977年十月,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传遍了附近的几个村庄,消息是有人从县里带来的,几乎在同一天,所有得到消息的知青都疯了。
没有一个知青不盼望着回城,包括那些已经在村里娶妻生子的,对他们而言,回城几乎已经成了执念,他们的亲人在城里,他们的梦想在城里,比起贫瘠的乡村,繁重的劳务,显然城里体面轻松的生活才是他们习惯的生活方式。
林广成看着原本分配给知青的那块田,今天没有见到一个人影,拿着旱烟枪,吧嗒吧嗒抽着烟,深深的抬头纹,满是愁绪。
“这算是什么怎么回事呢。”
黄茹花这两天一直提不起劲,又是擦桌子,又是拖地的,只要一停下来她就头疼。
“当家的,你说晏褚那孩子......”闺女已经结婚大半年了,除了还没怀个孩子,几乎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掉福窝里了,当初背后说闲话的,现在谁不羡慕她闺女啊。
晏褚是个有责任心又体贴妻子的,现在他一个礼拜六天的时间在公社小学教书,晚上回家,帮着媳妇烧水做饭,村里的大男人哪个会帮媳妇干这个。林丁丁的小日子,晏褚都不让她碰凉水,连贴身的小衣都是他帮着洗的。
家里的收入就更不用说了,他在小学教书,一个月有二十块钱的工资,刚过手还没热乎,就全都交到媳妇的手里了,不抽烟,不喝酒,不打媳妇,夏天的傍晚,还常常能见到小夫妻在河边或是山脚下散步纳凉,常常能看到林丁丁手里捧着一束漂亮的野花,问谁摘得?还不是晏褚特地才来逗媳妇开心的。
村里的男人可能会觉得晏褚这么做太没男人的脾气,老婆娶进门不就是生儿子加使唤的吗,不听话就打,打服了就该知道怎么服侍男人了,他对老婆这么好,让人觉得没了男人的骨气。
女人们对此嗤之以鼻,一群没心肝的大老爷们儿懂什么,对着一个个不爱洗澡,又抽烟又喝酒,每天臭烘烘就想着钻被窝的臭男人,晏褚这样的好丈夫,简直被对比成了天神。
当初还在背后偷偷嘲笑林丁丁眼瞎找了个中看不中用的男人,浪费了她那好家室的同龄女孩,别提多后悔了,早知道晏褚是个这么体贴的丈夫,她们早就上了。
再加上这个丈夫模样还是出了名的俊俏,简直让人嫉妒的抓耳挠心,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别瞎想了,晏褚是高中生,这次高考恢复怎么会不参加,今天队里统一帮他们报名,他和丁丁的名字都在上头。”
林广国虽然诧异闺女居然也报名参加了高考,可是对于闺女的成绩他心里还是有数的,估计就是凑热闹去的,相反晏褚,那可是来自都城的高中生,高考考上的希望很大,到时候一个大学生,一个乡下小村姑,即便晏褚记挂着妻子,没有当陈世美的意思,日子一天天过下去,夫妻俩的差距越来越大,这日子过得,怕是也难。
黄茹花的担心还真成了真,她把抹布往桌子上一甩,和丈夫一样,同样没觉得自家闺女报名有考上的希望。
“当家的,那名单不是得过你手吗,要不你把咱们女婿的名字,悄悄的,悄悄的......”
黄茹花还是不好直说让他把女婿名字从名单上去掉的事,毕竟这是太阴损,她一个普通的农家妇女,虽然担忧闺女,可也实在没法坦荡的说出这样的话来。